作者:夜猫菌
但这一次,她才挥手过去,表演家便抬手把她给架住。
“滚。”
一个巴掌扇过去,「先知」飞出十几米开外,一头扎进半具尸骸残破的大腿上,昏死过去。
“呵呵...”
表演家的心情瞬间愉快了不少,总算是还了一巴掌之仇。
而现在...
表演家转身望向耷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白灵芝,嘴角勾起。
“一枚沉眠的「卵」而已,怎么可能吞噬掉我,即便能吞噬肉体,我的灵魂尚在,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表演家想着,她举起仅剩的左手,一枚恶魔之眼在指尖缓缓睁开。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在这里进行献祭仪式了,但用恶魔之眼来收纳「卵」还是没问题的——总不能跟「先知」一样,扛着这么大一株白灵芝跑吧?
「祂」的恩赐是作用在灵魂之上,肉体残缺并不影响释放能力。
可在下一刻,表演家的神情却止不住惊颤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指尖的恶魔之眼已然化作灰白之色,与之前完全不同。
难道是灵魂受损让恩赐也受损了吗?
不,不可能...
这可是「祂」分出来的一部分权能投影啊...怎么可能会因为灵魂的一点残缺就受损?
另外,在艾尔莎被封印之后,自己的灵魂就已经停止崩溃,又服用了药剂,现在就算不处于巅峰时期,少说七八成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比现在更加危急的情况,恶魔之眼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异常...
“等等,好像...这不是受损?”
表演家内视自己的灵魂,发现自己恶魔之眼上的烙印似乎出现了变化。
赐予她恶魔之眼的「祂」属于「混沌」路径,但此时此刻,恶魔之眼上的烙印...却是「寂亡」。
这枚恶魔之眼,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某种存在给吞噬取代了...
难道...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表演家抬起头,面前的白灵芝依旧平静,似乎除了大小之外,只是一株很普通的真菌而已。
“不不不...”
“不对不对...”
神经病说的是真的...
这枚「卵」,真的在吞噬她...而且不仅仅是肉体,连同她的灵魂。
表演家僵硬地低下头,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身体上的所有感知都逐渐被切断,但又莫名其妙地自己动了起来。
她的眼中终于浮现了惊恐之色,但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粘稠的白色菌丝从她的断臂处探出,不断地编织着,最终化作了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
无数的“蘑菇”在表演家的身体、灵魂之中肆意生长,啃食,支配。
最终,表演家体表的所有伤势全部愈合,连灵魂上的伤势都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但全部都被白色菌丝所有占据,只剩下她依旧清晰的意识。
“哦?竟然能杀掉我的大儿子?看来还不算弱嘛?”
她的嘴巴在说话,嘴角露出讥笑。
但她的意识却在饱受折磨,像是无数蚂蚁在撕咬,清楚的痛觉阵阵袭来,却无法用昏迷来逃避。
表演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动了起来,向着前方浴血而出的白发少女走去。
「傀儡谣」的「完全支配」,恶趣味般留下了宿主的自我意识,让困在脑海里的宿主看着自己的身体与记忆被窃取,被使用。
表演家一生都在表演他人,但在生命消亡的这一刻,他人表演了她。
...一场无可挑剔的演出。
“......”
洛泠稍稍抬起头,手上的匕首几乎脱力。
浑身的伤势在缓缓地愈合,但她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这只「忘川小鬼」因为周围尸骸的存在,几乎处于不死的情况,而且速度极快,洛泠不用孢子都很难捕捉到对方的形迹。
..这就意味着,洛泠无法使用恶鬼化的状态来对付它,那样做只会被当成活靶子。
在表演家去追大白灵芝的时候,洛泠硬生生杀死了忘川小鬼八十几次,终于在对方预料未及的时候,匕首切中了它的本体。
不愧是上位觉醒者拥有的祭器,即便洛泠还没办法去激发匕首里蕴含的特色能力,但切中之时仍旧在瞬间夺走了忘川小鬼的生命...或者说,魂魄。
鬼影消散,只余一团恶心作呕的污秽血肉。
体力耗尽,洛泠抬起头,在看到表演家向她走来的这一刻,她笑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感受到表演家体内浓郁的「傀儡谣」气息,也就是说...
表演家要么是死了,要不就是生不如死。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值得庆贺。
但,危机仍旧没有解除。
在讥笑着的“表演家”背后,地下空洞里的所有白灵芝轻轻晃动,随即全部都在刹那之间枯萎发黄,抽离出无数的白色菌丝,涌入了“表演家”体内。
这枚「卵」虽然尚未彻底苏醒,但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它已经把地下空洞里所有可以吞噬的一切全部吞噬,把孵化结界里所有的「肉畜」纳入体内,借助表演家的躯壳暂时复苏了过来,它的目的只有一个。
把洛泠吃掉。
吃掉这位能让它彻底苏醒的...同类。
“你也是...”
表演家开裂的嘴角在微笑,
“——「卵」。”
第六十一章 结束
披散开来的苍白长发淹没在血肉尸骸之间,灰白眼眸的少女微微撑着娇弱的身躯,精致却稚嫩的脸颊里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朵淤泥之中盛放的白色小花,孤零零地屹立在埋葬数百上千条生命的人间炼狱之中。
得知真相的安语陷入崩溃,被封印的艾尔莎沉浸在意识的折磨之中,「先知」昏死在这座庞大的坟墓之内,连表演家都在终极一刻到来之前,就已经绝望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眼前的「傀儡谣」,或者说...「傀儡谣」的一部分。
神情自若的“表演家”七窍溢出些许粘稠的白色菌丝,整个人就像是肿大了一整圈,而且还在不断地继续肿胀开来。
浑身的皮肤不断地被撑破又修复,连脑袋都在不断地爆裂又长大,但唯有其裂开的笑容,愈发地狰狞。
为了吞噬掉眼前的同类,它放弃了「傀儡谣」伪装的本能,只求成长为最强大的状态。
最终,表演家...已经很难再把它称为“表演家”的怪物,变成了一个高达六七米,连宽也差不多的一团“肉弹”。
过分臃肿的身体里不断涌出白色菌丝,白花花的胴体挤压到如同掉在臭水沟里的棉花糖一样松垮又恶臭,本应曼妙诱人的赤裸身姿如今只剩下倒在泔水桶里发霉的奶油蛋糕。
“吃掉,同类...”
奶油蛋糕缓缓开裂,填充其中的秽物翻涌着。
串串相连的棉花糖耷拉着在上面,淹没的腐烂恶臭向着洁净的白色小花倾泻而落。
同类,本就相食。
但...
“...谁和你是同类了?”
洛泠稍稍仰起小脑袋,娇小的身躯在棉花糖瀑布里似乎很不起眼。
“我们,才不是同类。”
“我与你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也要吃掉你。”
洛泠的嘴角残余着些许紫黑色的血肉,冰冷的瞳孔映出些许暗金色泽。
难以想象的寂暗漆黑吞噬了无暇的纯白,青色鳞片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爬行蔓延,淡漠的神情绽放出沉重的戾气,利爪撕裂了撑得鼓胀的泡芙,掏出浓稠的流黄。
狰狞的尖齿咬下,大口大口地嚼着逐渐融化的巧克力,不甘示弱的奶酪砸了下来,贪婪地品尝着来自地狱的恶鬼。
“吃下去。”
洛泠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只能剩下这个念头。
“全部...都要吃下去。”
“不把它吃掉的话,被吃的就是自己。”
“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吃吃吃吃吃吃...”
她不断地撕扯,不断地啃咬,借此来逃过不断追赶的惊恐。
“你还觉得你是人类?”表演家带着嘲弄的讥笑在耳边响起。
不管,继续吃。
“小白,学姐,你...难道是诡异?”满脸惊恐的安语在脑海里缓缓浮现。
微不可察的停顿,啃食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
“白小姐姐,现在的你,好可怕...”
瑟瑟发抖的艾尔莎似乎就在眼前,洛泠动作稍稍停滞,一只小腿便融化在浓浓的牛奶之中。
我...很可怕?
她缓缓低下头,看见自己脸颊两边布满了青色的鳞片,满口尖锐骇人的利齿上挂着残败的血肉,绝美可人的容颜无法挽救面容的狰狞,一抹妖异的嫣红勾勒在眼角,却只剩下名为“恐怖”的形容词。
灼热的暗金竖瞳在燃烧,掩不住的是她的惊恐。
这是洛泠,这是她。
“小泠。”
一道弱弱的,柔软的,亲切又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
姐姐的声音...
不,这是傀儡谣的蛊惑!
是傀儡谣想让她分神,想吃掉她!
可恶的傀儡谣,它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想通过她记忆里的弱点来吃掉她!
休想!
无论这个假姐姐说什么,她都不会被骗的!
休想让姐姐阻止自己吃掉这家伙!
“小泠,你还好吗?”
“是不是饿了...”
“不要吃这些啊,来,姐姐做饭给你吃...”
“别怕,小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姐姐都不会嫌弃你的。”
“快起来吧,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