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除了他们无法承受的结局之外，连末日信使一直以来的倚仗，都被洛泠所摧毁。
被「末日」所侵蚀，化作虚界的地方，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性，这一点几乎是整个世界的共识，连常年对付末日信使的轩辕世家都无可奈何。
而洛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项共识。
她能让虚界退却，现世挽回，正如昔日的「蜕升」所为。
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末日信使之所以能够展开如此歇斯底里进攻的根基。
在洛泠原定的计划里，丑刻会因为这件事情迟疑与犹豫，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完成维多利亚界限的净化，接下来便是「蓬莱岛」。
把这两处受到「末日」的侵蚀而化作虚界的地方全都挽回之后，洛泠的消耗也差不多抵达了极限，不过成果会是斐然的，末日信使的进攻计划因此彻底失败，再无力继续进攻。
他们这一次进攻本来就是竭尽一切，赌上所有，试图以此上演出一记绝地逆转，最理想的结果便是稍弱一些的维多利亚和瓦尔哈拉彻底覆灭，最为强大的大夏帝城苟延残喘，但只能目睹无穷的虚界将自己包围，直到「末日」降临的一刻。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的话，除了卯刻之外，其他几位驿使基本上都能够成为“守墓人”。
当然，这种理想情况实在是太过于理想，丑刻的预期只是能够出现一位“守墓人”而已，再加上子刻，一共两位“守墓人”，这就已经够了。
说到底，丑刻其实也不信任子刻，他并不觉得子刻会老老实实地承担起在「末日」之后延续繁星文明的责任。
子刻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与昔日那位最初驿使一样，不甘于只在「末日」沦陷之后永远地守着孤寂的“墓碑”，他们都认为「末日」之下世界已无希望，却并都没有觉得自己全无生路。
实际上，这是大部分驿使的想法，昔日的末日十二刻之中，除了内鬼卯刻，心如死灰的寅刻，以及丑刻之外，其他的所有驿使都抱着一份傲气，试图以人之身躯在「末日」时代重新走出道路。
丑刻才是真正绝望的那个人，他从始至终都把这一项使命当做必须永无尽头地承当着来看待，因此才会觉得是负担，而不是什么福址。
多几位守墓人，多几份保障，或许情况就能好转，丑刻一直都是这样想着的。
直到现在。
在洛泠的计划，轩辕娥的筹谋，以及卯刻的牺牲之下，末日信使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溃败。
丑刻毅然决然地已经迈出了最后一步，既然无人能够担此重任，只有他能够走上这一条道路。
在心念已定之时，末日分站上的万千化身皆作虚影溃散，他废去了自己的「蜕升」之能，彻底走向「末日」之终。
不过，丑刻在这一点上，算是突破了洛泠之前的计划，只能说她确实对丑刻还不够了解。
当这一处维多利亚界限全都被洛泠的权能「救世魔女」彻底挽回之后，一名佝偻的老者就站在界限的尽头，虚界的边缘，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浑浊，久久没有说话。
洛泠注意到了这名老者，神情很快便凝重了起来。
不必多说，洛泠已经通过轩辕娥，不知几次见到过这名老者了。
正是末日十二刻的第二刻，丑刻。
她挥了挥手，撤下了权能「救世魔女」，圣洁与邪恶的魔女瞬间消散，出现在丑刻面前的仅仅只是一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阴郁少女。
“...已经结束了吗?”
丑刻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周遭收了回来，轻叹一声。
“算是吧。”
洛泠轻声回道，丑刻的处理速度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快上许多，几乎是在她施展权能「救世魔女」挽回湮灭界限的一刹那，丑刻就已经出现，只是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轩辕娥的位置本就是为了护法洛泠而存在，因为洛泠需要全力施展「救世魔女」才能够挽回界限，现在可不比昔日之时，维多利亚界限彻底沦陷之时「末日」的「终亡天使」与「蜕升」的「救世魔女」一同现世，带来的是「末日」与「蜕升」之刻。
洛泠想要做到挽回界限，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收到干扰和影响，轩辕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影响而来。
停留在虚界里的末日信使余孽全都被她的剑一扫而空，在见识到轩辕世家的剑锋之后，他们几乎都争先恐后地逃走，全然不知施展剑锋之人，竟是他们曾经的驿使大人。
“昔日「蜕升」的奇迹，也不过如此吧。”丑刻不由得拍了拍手，轻声赞叹道。
他指的自然就是「蜕升」的陨落，「末日」的退却，四大起源之地的形成。
“与昔日的祂相比，差上不知多少，犹如皓月与萤火，天暂之别。”
洛泠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自谦，这是事实。
哪怕只是从小范围而言，洛泠所施展出来的「救世魔女」，都无法媲美于昔日的「蜕升」，连相比都极为艰难。
这还是她借助「青丘之国」的陷落，所明悟出来的一点感悟，否则的话相距会更加遥远。
“这样啊...”
丑刻又叹一声，脸上闪过了些许真切的失落。
他并非感知不到这一点，只是遗憾于洛泠给不出他期待的回答。
昔日「蜕升」何其之强大，连「末日」都敢抗衡几分。
六条路径，至今依旧在传承。
甚至，即便是在陨落之时，都能够创造出四大起源之地，迫使「末日」退却---即一步，至今都未能重新诞生。
可祂...终究是败了，败得凄凉。
丑刻希望的是，这名神秘的少女，能够与「蜕升」并肩一二，这样的话，兴许还有些许渺茫的机会。
可听到...如此精艳绝伦的奇迹，却依旧只能是“萤火”而已，可见昔日「蜕升」之强大，反而衬得「末日」的恐怖。
要知道，「蜕升」可不是惜败而已，而是一次惨败啊...同时对「蜕升」道路有所涉及的丑刻对此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虽然说是有所涉及，实际上丑刻几乎是除了洛泠之外，「蜕升」的造诣最为巅峰的几人之一，就连天时预兆都不敢轻言彻底胜过于他。
丑刻定了定神，稳住稍感唏嘘的心绪，浑浊的目光投向洛泠，却凭空生出几分锐利的寒芒，
“我们似乎前不久才见过面...所以，老朽该称你为岑小姐，还是洛泠小姐?”
岑湘云是当时洛泠人偶的化名，而丑刻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是洛泠...都已经展现出这般手段了，怎么可能会不是昔日维多利亚之变最终的挽救者?
也仅有这位洛泠小姐，才能拿出如绝无可能的奇迹一般的权能。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次一问呢?”洛泠耸了耸肩，神情无奈地摊手说道。
这并不是洛泠第一次站在丑刻面前，上一次之时，是跟在卯刻的身边。
虽然当时出现在丑刻面前的她只是一具人偶而已，但容颜就是现在的模样，丑刻不可能会认不出来。
再加上这一次计划之中的种种细节，丑刻很快便明悟了过来，卯刻才是真正的内鬼。
实际上，寅刻在自爆为内鬼的时候，是有不少疑点的，因为她一直都处于残疾的状态，哪怕有他人在暗中相助，还是有很多疑点对不上。
更重要的是，总站遇袭一事，寅刻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全无理由，这才是子刻和丑刻从始至终都难以置信的原因。
直到此时此刻，丑刻已经意识到卯刻才是真正的内鬼时，这些疑点才得以解决，以及之后卯刻的忽然发疯，全都是这一次计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丑刻更清楚的是，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直接杀死未刻和戌刻，恐怕现在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以这位洛泠小姐的能耐，现在就不只是挽回维多利亚界限而已，恐怕连另一处局势尚存的「蓬莱岛」都岌岌可危。
至于现在，丑刻为什么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没有出手，是因为他察觉到附近还有另一位强大的存在。
他若是对洛泠出手的话，这位存在绝不会坐视不理，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顶多只能是他与这位存在博得两败俱伤，维多利亚界限依旧会重归于现世。
既然是这样的话，倒不如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出现，感受着昔日重现般的奇迹。
...或者说，就算洛泠的身边没有这位存在，丑刻大概率也不会动手。
他已经绝望，但不代表着不想看到希望的出现，哪怕这一丝希望再渺茫。
被「蜕升」所挽回的虚界，便是这一丝希望的存在。
只可惜...这位洛泠小姐所给出的答案，让他更加对自己应行的道路更加坚定。
唯今之际，就只能是由他来走上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道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洛泠的身旁，丑刻抬头望去，目光很快便复杂了起来，
“寅小妹...不，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轩辕娥，对吗?”
“万万没想到...老朽与你再度相见，竟会是在这般场面...”
同为最初驿使，丑刻自然曾经见过寅刻的真身，哪怕之后的寅刻因为只身踏入晋升仪式，又数次以透支自身的方式请来「末日」之威，已经落得那般凄凉惨痛的模样。
丑刻没能料到的是，寅小妹竟然还能有重获新生的一天，他心底感到又欣慰又可悲。
欣慰的是他向来都是以女儿看待的寅刻能够拥有如今的这般模样，但可悲的是...
昔日的情谊，在这一刻已然彻底灰飞烟灭。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都已经回不去了。
“丑爷。”
轩辕娥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复杂，抬手敬礼道，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有如此走向对立的一天，但我已经与你说过，我已经找到了我以绝对的誓言，无论任何代价都要为其效劳的存在。”
丑刻沉默了一会，望向洛泠，轻声说道，
“如果是她的话，合情合理。”
洛泠的手段，他刚刚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能够复现出昔日「蜕升」的奇迹，哪怕只是十之一二，确实已经足够担任“守墓人”之责。
但...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守墓人。
因为她拥有着「蜕升」，她代表着希望。
有时候，希望是一剂良药，化不可能为奇迹，能够让世间重现绝无仅有的景色。
可希望有时候也是一剂剧毒，抱着某种绝无可能的虚妄期许，走向最悲哀的末途。
丑刻看人的眼光向来都很不错，他悠悠地直视着洛泠的双眼，哪怕这名少女的气质阴郁得可怕，却也能从她的双眸之中，读出那几分换做希望的毒药。
没错，在丑刻看来，洛泠手上所拥有的希望，就是毒药。
她...不够绝望。
绝不能成为守望孤寂的“守墓人”。
“就此离开吧，洛泠小姐。”丑刻摇了摇头，说道，“仅我一位，只需要维多利亚的陷落，就能够铸就‘守墓人'之位，我只是想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份文明之后的延续而已，并没有走向远方的野心。”
即便是“守墓人”，同样会有强弱之分，丑刻只是想成为“守墓人”而已，并不想借此走得更远。
如果是子刻的话，他会因为不满足于自我的野心，继续毫无节制地蔓延下去，直到「末日」降临，亦或是所有的起源之地都陷入虚无，成为浩瀚虚界的一部分。
“如果只是你们口中的“守墓人’，我应该能够担任。”洛泠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愿意与丑刻交谈，是因为她能够看出丑刻的真心，确实是为了世界之末着想。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容忍这样做的后果。
“你不能。”
丑刻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泠。
“为何不能?我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器物，就能够漫步于虚界之中。”洛泠说道。
听到这句话，丑刻深深地看了轩辕娥一眼，说道，
“轩辕娥，你就是这样被她擒住的吗?”
寅刻的能力他很清楚，只要是在虚界之中，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连子刻和丑刻联手，都无法胜过位于虚界之中全力出手的寅刻。
不是“不一定”，而是“一定”。
处于虚界里的寅刻，就是这般的强大。
但她之所以强大的源头被掐灭了呢?
不借助任何器物就能漫步于虚界，听起来很简单，但丑刻却很清楚，能做到这一点，若不是跟寅刻一样是被「末日」彻底侵蚀，就是能够让虚无都为之臣服。
从洛泠小姐的状态，以及其奇迹的手段来看，应该是后者。
后者的话...
寅刻的实力就完全无法发挥出来，不过只是一名病弱残废的女子而已，随手便能够被擒走。
轩辕娥没有说些什么，神情依旧平静，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丑刻便当她是默认。
“仅是如此，同样...不够。”丑刻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地叹道，“你的心底有希望，这一分希望就会把所有的一切推到更加糟糕的局面...
“假设有这样的一天，「末日」降临之时，你会效仿昔日的「蜕升」去造就奇迹，还是任由「末日」肆虐，目睹世界走向末途，作为“守墓人’守望永恒的孤寂?”
“我...”
洛泠张了张口，却是犹豫。
她想要做出的选择...似乎很简单。
效仿「蜕升」。
可是，就连「蜕升」都已经失败，四大起源之地从始至终都不是救赎的希望，不过是这场世界葬礼的见证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