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只有待在虚界之中，才能够通过虚无之间的感应，微微察觉到意识之外的变化。
可现在..
“甚至，连我的意识都在渗透?”
寅刻的心绪已经出现了变化，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原因无他，更加令她震惊的事情，在此前就已经出现过，该有的惊慌与失措都已经过去。
知道是这位洛泠小姐之后，无论会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意外。
“不过是一些必要的手段而已。”洛泠摇了摇头，说道。
很快，她便直接退出了寅刻的意识空间。
重新睁开双眼之时，洛泠抬头望向前方一袭灰发渐渐化作银白之色的少女，神情凝重了不少。
这些银白长发并不是洛泠的菌丝，而是寅刻本来的发色，比起菌丝的病态惨白而言，要耀眼不少。
洛泠见过这样的发色，或者说，她对此完全不陌生。
轩辕玲珑，轩辕穆雪，轩辕穆燕...
超过七成的轩辕世家女子，都是这般银白的发色。
由于轩辕世家世代联姻，并不缺少外来血脉，多年混杂以来，其他发色也不少见，只不过终究是轩辕世家较为强大，因此这种银白发色的轩辕女子才会占据大多数。
洛泠不得不想到寅刻一开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使用的是“轩辕娥”之名。
一开始洛泠确定对方就是寅刻之时，以为只是这位末日信使在刻意顶替轩辕世家之名，但现在看来...恐怕对方真的是轩辕世家的人。
若是从年龄上来看，兴许还是轩辕玲珑的老祖...
继承「帝」之遗志，世代与「末日」为敌，竟然会有一名子弟归顺了「末日」，成为湮灭世界的末日信使吗?
片刻之后，精致的银发娇小人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灰色眼眸之中满是震惊之色。
她艰难且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少女，小嘴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能发出如牙牙学语般晦涩断裂的音节。
“寅刻小姐，我应该没有制住你说话才对。”洛泠微微皱眉，她只是不想待在别人的意识空间里对话而已，尤其是还是一位末日信使的意识空间。
洛泠很自信，虚界对于她而言比老家还要老家，但自信并不是狂妄的理由。
终究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这位末日信使有些什么手段，能够在虚无的意识空间里创伤自己呢?
即便这种创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洛泠又不是受虐狂，没必要受的伤，白白去承受不是傻子是什么。
因此，在通过嵌身人偶对寅刻进行完全支配之后，洛泠把她的意识挽回到人偶之中，通过与虚无意识的链接，远程操控这具人偶。
当然，主控权依旧在洛泠的手上，只是对寅刻开放了五感以及语言的模块而已。
换而言之，现在的寅刻除了跟洛泠对话之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更别提要通过这具人偶去施展什么能力。
这段日子洛泠使用人偶的次数还挺多，逐渐开发出一些比较方便的技巧，以及一些掌控的心得。
换做之前想要精确地创造并掌控这种嵌身人偶，对于洛泠而言还是颇有些挑战的。
只是，洛泠忽略的一点便是...
寅刻在过往漫长的时光之中，已经许久没能再拥有过这般的光明，以至于连说话的能力都几乎已经丧失。
在长久的沉默与尴尬的寂静之后，就在洛泠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寅刻的嘴唇微张微合，碰撞出些许晦涩嘶哑的嗓音，
“谢，谢谢...”
她溢满的眼眶不断地流下眼泪，却迟迟不肯闭上双眼，即便已经她的眼眸已经彻底被泪水所模糊，也要睁着双眼，贪婪地窥视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丝色彩。
寅刻觉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以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知道自己是寅刻之后的态度变化来看，这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神秘的少女，与末日信使并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被杀死也好，被拷问也罢，即便是泄愤般的折磨，或是以她作为要挟去与末日信使进行谈判，对于这位曾在末日信使的手上拯救过世界的洛泠小姐来说，这些行为都不意外。
更何况，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依旧出乎了寅刻的预料。
自从无数岁月之前，被迫踏入这条可怕的道路之时，寅刻就已经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一个恒定的倒计时。
每一次出手，她都会变得更强，每一次出手，她都会离湮灭更近。
先是双目，后是听觉，再之后她自己缝上了嘴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无边无际的漆黑与黑暗，孤独与枯寂，已经伴随了她的大半生。
上一次见到的阳光，究竟是什么时候?
寅刻不知道，但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连记忆之中都没能留下哪怕一点的残象。
她并不是生来便向往「末日」，她并不享受久恒的湮灭，她只是...无可奈何。
无奈于，唯一的选择，是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重新使用自己的感官来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哪怕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可寅刻...轩辕娥，却是被感动到无法自已。
在洛泠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寅刻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她现在因为被完全支配，连动手擦擦眼泪都做不到，搞得满脸全被糊满了泪水。
洛泠只好伸出手，擦了擦轩辕娥的眼泪，心底生出几分奇异之色。
不是，姐们，你真的是寅刻吗?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跟印象里穷凶极恶的末日信使完全不一样呢?
寅刻可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末日驿使，在她的手上，轩辕世家损失惨重，更是亲手横扫过其他势力的围剿，以达成末日信使的一些计划。
作为一名末日信使，寅刻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数不胜数，洛泠所谓的四十万杀孽在这位面前都不值一提。
洛泠要是说一句我曾经亲手杀过四十万人，寅刻高低得回一句很好那么昨天呢。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爱哭的小女孩...
“我...”
寅刻正要说些什么，但很快神情一怔，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晦涩嘶哑的嗓音说道，
“子刻...在呼唤我。”
第七十八章末日会议(5k)
银发少女的人偶，寅刻轩辕娥端坐在洛泠的面前，或许是因为许久未曾感受过真实躯体的存在，即便洛泠并没有对她的面部表情施加任何控制，但她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带了几分木讷似的僵硬。
“子刻在呼唤你?”
洛泠瞳孔微缩，但同时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寅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似乎，是一次重要的会议...”
轩辕娥缓缓地说道，随着又一次开口说话，她嗓音之中晦涩的嘶哑又减弱了几分，总算能够听出是与意识之中一般的清冷音色。
她直勾勾地看着洛泠，灰色的瞳孔被异常地放大，再加上木讷的表情，苍白的肤色，反而有些怪异的渗人。
“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轩辕娥缓缓地说道，言语之间逐渐变得流畅，““你会直接杀了我，「白魔女」。”
洛泠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外貌，现在就是以白魔女形态出现在轩辕娥的面前。
“洛泠”与“白魔女”就是同一位存在这件事情，其实相当显而易见，在昔日维多利亚的终局时刻，几位主要参与者都在最后关头洞察了这个事实。
另外，轩辕娥已经完全落入了洛泠的支配，这种支配已经渗透到了意识的领域，并不仅仅局限于支配躯体。
尽管轩辕娥似乎对洛泠动用嵌身人偶的方式重新给予了她感受现世的机会，但实际上...如今的嵌身人偶对于轩辕娥而言，同样是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这道枷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完全支配”彻底完成之际，彻底锁死轩辕娥，她永远都无法摆脱嵌身人偶的支配。
当轩辕娥亲眼看到面前的「白魔女」之时，她便意识到了这些事实，通过意识空间的异样，她也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傀儡谣能力所侵入。
虽说并不是完全受到了面前这位「白魔女」洛泠小姐的支配，但有一点可以说明，一旦她的意识因为踏入神秘墓地的瞬间出现异动，，「白魔女」就会直接对她动手。
轩辕娥丝毫没有怀疑「白魔女」的雷厉风行，尽管之前她的所有表现在自己看来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但是过往的战绩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不需要赌，暴虐且残酷的「白魔女」一定会这样做，自己的小命已经被对方彻底拿捏，不如直接坦白这些可能会让对方生疑的事情。
轩辕娥只是能够坦然赴死而已，又不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她还是很惜命的，不然早就把手上的出手次数全都挥霍一空了。
“...我的形象都已经败坏到了这种程度吗?”
洛泠嘴角微扯，总觉得有些荒谬，她自我感觉还是挺善良的来着...
别的不说，都已经拯救过多少次世界了。
不过，若是察觉到轩辕娥的意识出现异样，即便不直接杀死轩辕娥，洛泠的出手也会相当之果断。
终于不直接灭杀的原因，作为寅刻，轩辕娥手上掌握的东西非常珍贵，让她就这样一死了之反而是一种浪费。
从初时重见光明的激动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之后，轩辕娥总算表现出寅刻应有的素质，她谨慎且冷静地望着洛泠，低声说道，
“只是，我没想到传闻之中的「白魔女」，与杀死申刻的洛泠小姐，会是同一个人。”
末日十二刻之一的申刻，即是「公司」董事之一的女人。
与此同时，轩辕娥的脑海里把「白魔女」的事情与之前洛泠仅有的一些情报结合起来，一点一滴全都是触目惊心的契合，足以说明她在维多利亚之变里所扮演的位置。
根本就不是之前末日信使内部所判断的那样，是在最后时刻出来摘桃子的不速之客。
于两大势力之中，不仅仅只有女人这一个隐藏的第三方，其幕后真正的黑手更是这位「白魔女」，几乎是她主导了终局的到来，就连潜藏谋划不知多少年的申刻都无可奈何地栽到了她的手上。
正是因为对方是「白魔女」，轩辕娥不由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洛泠小姐”所谓的拯救维多利亚，真的是在拯救吗?
但无论如何，如今再思考这些问题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因为她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被对方拿在手上。
就在这时，洛泠察觉到轩辕娥的意识正出现一阵前所未有的异动，似乎是要完全脱离出这具可怜的躯壳，通过某种投影的方式，遁离此地。
还没等洛泠有所动作，轩辕娥立刻紧张地说道，
“是子刻的呼唤，现在我即将踏入一处名为“神秘墓地'的意识空间之内，这是一件无可抗力的事情。但我会绝对保证不透露半点关于您的信息，请您务必暂且手下留情。”
轩辕娥的求饶听起来很是生硬，兴许是之前没什么经验的缘故。
但时间紧迫，她眼见着自己似乎暂时即将脱离「白魔女」的掌控，洛泠都还没说些什么，她自己先急起来了。
因为去往神秘墓地不代表着她的意识离开了这具躯壳，只是跟洛泠操控其他人偶之时差不多，只是分化出心神踏入其他地方而已，真正的意识本体还留在这里。
也就是说，只要洛泠果断一点直接动手，她就得原地嗝屁。
...都还没能进行什么谈判呢，就这样直接死掉的话，会不会太冤了?
..”
洛泠稍作沉默，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轩辕娥的说辞。
主要是这群老狐狸太会玩心眼了，她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实在是玩不过他们。
不过，就在这道映射的力量落在轩辕娥的身上之时，洛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直紧张地盯着洛泠的轩辕娥看到这一幕，微微失色，心说坏了事。
虽然轩辕娥对洛泠并不熟悉，但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某些预想之外的糟糕事情即将发生。
正所谓阎王一笑，生死难料，无非不过如此。
现在的轩辕娥手上有两个选择，在意识投影抵达神秘墓地之时，竭尽全力地传达出洛泠所有已知的真实信息，争取在走入生命尽头之前，为末日信使做出最后的一丝贡献。
另一个选择就是...赌「白魔女」只是个心思纯粹的小女孩，能够相信自己。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轩辕娥或许可以做出更为妥善的决定，但可惜的是，现在她最为缺少的便是时间。
-时之间，轩辕娥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些许对子刻的怨气。
天天开会天天开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也要开会，而且还不能拒绝，真的是开了个屁的会!
久违重逢的光明渐渐逝去，她的意识重新坠入了永恒无际的漆黑与幽暗，虚无再度占据了她空虚的世界。
轩辕娥难以遏制地生出了沉重的失落，饶是她坚韧的心神，都不由得出现了动摇。
她本能够忍受长久的无光黑暗，却不幸地短暂感受到了光明。
“你似乎来迟了一些，寅小妹，是在袭击「天语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在她的意识空间里响起，寅刻立刻便分辨了出来，这是丑刻的声音。
这曾经是她的世界里，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往常在这个时候，寅刻的心情会很不错，因为只有在每次听到的时候，她才能够思维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活着，还没有彻底陷入虚无。
但在此时此刻，寅刻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丑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