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萧瑟的轻风微微拂过，带来的死寂气息犹如利刃切割一般，实力稍弱一些的，只消站在此处片刻时间，便会有直接化作一滩烂泥的风险。
至少需要有一项权能傍身，也就是在路径上走得足够远，才能够抵御周围无孔不入的「末日」侵蚀。
这便意味着，能够出现在此处危地如此深入的位置，这名容颜平庸、没有丝毫值得注意的村妇，绝非寻常的轩辕世家子弟。
她一只手便举起了这柄双手巨剑，为在场众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包括洛泠在内，无不察觉到一种致命的威胁，仿佛无论逃到何处都难逃这柄巨剑的注视，犹如高悬于每个人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终局的涿鹿之野」埋藏着绝不能揭露的‘过往’，无论你们是谁，这条线就是禁忌，越过就是死亡。”轩辕穆燕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仙子吧，她的算盘打错了地方。”
即便在轩辕穆燕出现的时候，月见等人便直接动用了来自于首位的神秘色彩，以掩饰她们的身份，不过由于有洛泠这个内鬼提前透露，轩辕穆燕从一开始便知晓在场众人的身份。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故意这么说，让月见等人都以为她们的真身身份还没败露。
“......”
对此，洛泠也只能说声抱歉了，她其实没想过要去揭晓月见的身份。
她又不是真的奈落神选，其实对开盒这件事情真没什么兴趣。
只是轩辕玲珑实在是厉害，没几句话便套出了信息，再加上大夏帝城的局势，本来就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一定程度，因此很快便锁定了具体身份。
即便洛泠不透露出半点信息，轩辕世家得知刨祖坟的小贼就是近些年来崛起的新秀青丘之主有苏玲，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看来，轩辕世家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啊...”
月见她们会觉得这是轩辕世家还被蒙在鼓里，但在知晓部分真相的洛泠看来，轩辕穆燕此时的表现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方面，轩辕世家必须继续保持睚眦必报的形象，绝不能展现出退缩或软弱，这是他们不知多少前辈用血与肉打造出来的赫赫威名，从月见的忌惮可以看出，这种威名给轩辕世家带来了不少好处，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另一方面，在这个多事之秋的节点，轩辕世家又不能去当这个出头鸟，引得众人瞩目，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容易被人渔翁之利。
不能主动牵扯更多势力入场，但又必须保证祖坟不被乱刨，这些都是轩辕世家现在所必须考虑到的事情。
因此，出手拦下月见却不揭晓身份，连轩辕穆燕都没有表明真身，都是在这种考虑下的做法。
不过...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不是洛泠需要考虑的事情，她既不是轩辕世家的人，又没有彻底站在青丘之国一边，她关心的只有「天女魃」而已。
因此，在揭晓「终局的涿鹿之野」的“过往”这件事情上，洛泠反而是站在月见这边的。
“你们继续，我来拦住她。”
荼蘼轻声说道，然后便站了出来。
一柄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长枪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说是长枪，倒不如说是一根削尖的树枝而已。
但是，轩辕穆燕看到这柄长枪的出现，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枝，而是一柄真正的神器。
永恒之枪「冈格尼尔」，由禁忌「灾厄」之「世界树」的树枝打造而成。
不是化身，不是赐福，而是「世界树」真正的一部分，能够称之为真正的禁忌圣骸。
甚至由于这具禁忌圣骸实在过于强大，在炼制的过程，因为反噬而杀死了好几位顶尖的炼器师。
轩辕穆燕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注视着荼蘼，用只有她自己，以及藏在她口袋里的黑鸦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所以，你确实就是她么...”
“嗯？”
黑鸦躯体微微一动，待在由“过去药”所构建的秘术结界之中的洛佝泠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荼蘼。
嘶...这句话说出来，难不成荼蘼奶奶和轩辕穆燕还是老相识？
而且，似乎还有不少故事来着...
只可惜轩辕穆燕现在的外貌是洛泠捏出来的，她那鬼斧神工般的捏脸技巧很难让人能够联想到是这名丑陋的村妇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轩辕穆燕，也就不知道荼蘼奶奶认不认识对方了。
荼蘼拿着这柄明显与她身高并不相合的长枪，却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仿佛这柄长枪之所以存在，全都是因为她一般。
下一刻，荼蘼反手拿着永恒之枪，身形向着轩辕穆燕直接飞掠而去，与此同时，战马咆哮声在周遭骤然响起，汹涌的战意几乎就要感染周围的一切。
就连月见都是第一次看到荼蘼出手，她很快便感知到了荼蘼动用的是什么力量，脸色闪过些许煞白。
“这是...「骑士」的力量？”
已挑明的所有诡异序列之中，排名最高，第六位禁忌，「罪棘」之 「骑士」，掌控权能「杀戮」。
在流传不知多少岁月的传闻之中，是祂创造了第一座神国，一处被称之为「尼伯龙根」的地界，并留下了无数耸人听闻的传说，直到现在还给起源之地瓦尔哈拉带来了无尽的噩梦。
即便「尼伯龙根」已经不知道消弭了多久，其弥漫在瓦尔哈拉之中的恐怖景象与威能都久久无法消散。
祂那骑着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六足骷髅马，手持永恒之枪的形象，几乎在瓦尔哈拉之中人尽皆知，在门户开放之后，大夏帝城对此也算是略有耳闻。
其往昔之恐怖，可以从一个与奈落神选同样臭名昭著的群体之中得知，那便是骑士神选。
全都是只知道杀戮，只会享受杀戮，并把全身心都投入杀戮之中的疯子们，他们走到哪，哪里就是灾难。
荼蘼是骑士神选？
...但无论怎么看，都与骑士神选相去甚远。
荼蘼既不痴迷于战斗，也很少做出疯狂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她是茶话会一众魔女之中最正常的一个。
可是现在，在荼蘼动用的力量之中，却依稀能够看到这位恐怖禁忌「骑士」的些许影子。
轩辕穆燕反而对这种情况并不惊讶，她沉默地抬起巨剑迎了上去。
不知为何，轩辕穆燕并没有全力以赴，她没有动用足以证明自己真实身份的力量，仅仅只是使用着每一个轩辕子弟都能够唤来的，属于「帝」的权能。
对于大部分轩辕子弟而言，这是绝对的杀招与底牌，只是在这个层次的战斗之中，这种仅仅只是“使用”而非掌控的权能，威能就要弱上许多了。
见荼蘼与普通村妇战在了一起，月见也没有继续耽搁下去，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洛泠。
骑士神选又如何，无论真正的荼蘼究竟是什么身份，此时此刻，她确切地站在自己的这一边，这便足够了。
“集中精神，鸢尾小姐。”月见轻声说道，她莫名地觉得现在的鸢尾小姐应该不会跟之前一样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些什么，“接下来...闭上双眼，可能会需要用一些力量对你施加某种影响。”
说罢，月见拿出一株香，点燃之后升起一缕柔和的轻烟，向着洛泠的方向飘散过来。
她的眼睛闪过一阵肉疼，这可是一件好东西，名为“求道药”，产自于蓬莱圣地，能够协助使用者更好地感应神明的力量。
青丘之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蓬莱圣地算是铁杆盟友，在月见担任青丘之主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从蓬莱圣地处取来了不少的援助。
不过，即便是在这些援助之中，“求道药”依旧是极为珍贵的存在，仅次于“过去药”等几种举世罕见的神药而已。
如果没有这名村妇的逼迫，月见是说什么都不会把“求道药”用在鸢尾身上的，哪怕她自己基本上用不上，依旧有很多族人需要。
但现在不是省这点资源的事情了，必须尽快让鸢尾小姐感应到「天女魃」的“过往”，否则的话...等到这名村妇带来更多的轩辕世家子弟，甚至是最为可怕，传闻之中喜欢生吃人肉的轩辕玲珑，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就算不是轩辕玲珑，她的女儿轩辕穆燕也够自己吃一壶的，据说她女儿比起母亲好一点，只吃熟的。
与荼蘼交着手的轩辕穆燕莫名有一种打喷嚏的冲动，连她自己都在心底升起了些许疑惑，谁在偷偷念叨她来着。
不过此时此刻，轩辕穆燕也顾不上这一点了。
她赫然发现，荼蘼确实足够强大。
实际上，无论是「骑士」的力量，还是这柄命运之枪，都并不属于荼蘼，但她却都能够发挥出原主的威能。
或许，借助他人之物驱使其力量，这才是荼蘼真正的能力。
轩辕穆燕深知，她低估了这几位的力量。
而且，如果面前的这位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位，即便她全力以赴，都很难突破对方的堵截。
更别提...
轩辕穆燕的目光微微飘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任何动作的冷漠女子，这位蓝发的高冷女子在她的感知之中相当危险。
好在之前自己就已经把消息送了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
但现在...
“...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轩辕穆燕已经看到了月见拿出的“求道药”，虽然不知道这种药在这里有什么效果，想必能够加速她们所要揭晓的“过往”。
口袋里的黑鸦躯体从踏入此地之后便再没有出现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已经在母亲的预料之中，果然黑鸦小姐也在图谋着所谓禁忌「天女魃」的权能。
对此，轩辕穆燕也只能是在心底轻叹。
在局面僵持之际，洛泠的鼻尖微动，她已经微微嗅到了求道药，但对她来说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对于她脑袋上的鸢尾小鸟就不一样了。
鸢尾小鸟本来正享受地窝在洛泠的头发里，等着代打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她再美滋滋地回来接受结果。
结果在“求道药”的作用下，她恍恍惚惚地睁开了双眼，依稀之间，她好像见到了往日的「精卫」大人，差点就飞了起来。
好在洛泠及时把她给按住，才没露出破绽。
不过，就在此时，一尊「精卫」的虚影渐渐凝练，尽管是虚妄的形象，但其灵动的姿态却如「精卫」亲临，连洛泠都有些惊诧。
“...很好。”
月见松了口气，看来没出岔子。
“求道药”之所以能够协助使用者更好地感应神明的力量，就是能够以使用者的意志，凝聚出其神明的虚妄真身进行感悟。
从鸢尾小姐的凝聚出来的「精卫」虚妄真身来看，她与「精卫」之间的联系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其紧密的关系远超了月见所认识的所有神眷者，包括她自己。
“接下来的话...”
该到她的回合。
月见紧闭双眼，然后悬空而起，身后探出九条虚幻的尾巴，柔软蓬松地摇曳着。
若隐若现之间，虚妄的「九尾狐」真身也在这一刻现身，但其凝实的程度比旁边的「精卫」真身却是要差上许多。
与此同时，“过去药”所构建的秘术结界在这一刻大放异彩，以最高的效率进行运转，其透支的代价由月见支付。
“稍作尝试。”
就在这时，轩辕穆燕也骤然变招，她竭力弃剑袭向荼蘼，却转身飞掠直指洛泠和月见的位置。
她甚至稍微动用了一下她持有的权能，以求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取得成效。
只可惜，荼蘼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一定会有所防备，即便再长久的对峙都无法消弭她的警惕。
一匹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六足骷髅战马凭空出现，咆哮与嘶吼声震耳欲聋。
荼蘼侧坐在战马之上，举起了手中的冈格尼尔，神情平静地锁定了轩辕穆燕。
下一刻，永恒之枪上抽离着些许象征着生命的杂乱枝芽，却带着厚重的死寂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暴怒的「骑士」向敌人投掷出祂的长枪，命运将它们的因果相连，就连天地为之惋惜...无可避免，无可阻拦。”
这便是贯穿命运的永恒之枪，但它被投出的一刹那，就意味着它已经贯穿了敌人的胸膛。
因与果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颠覆，必中的结果在投出的起因之前便已注定。
“危险！”
轩辕穆燕脸色微变，她立刻收起步伐，转身试图挡住这一枪。
她没有选择避开，因为她很清楚，冈格尼尔永远都不可能被避开。
它只有在贯穿目标的那一刻，才会重新存在。
否则的话...无论去往世界的哪个角落，都绝无可能逃开。
一缕鲜血飙起，冈格尼尔贯穿了轩辕穆燕的心脏，但与此同时，轩辕穆燕同样抓住了这柄永恒之枪。
永恒之枪上的死寂气息不断抽离着轩辕穆燕的生命，但仅仅这种程度就想杀死她，没什么可能。
不过，尽管杀不死轩辕穆燕，但这些死寂气息影响的可不只是她本身而已。
要知道，洛泠对她的伪装，本就是借助「增生」出来的血肉。
因为洛泠没有特意加强过，所以这些血肉尤为脆弱，骤然接触着如此强烈的死寂气息，直接全部都腐烂枯死，逐渐脱落了下来。
刹那之间，丑陋魁梧的村妇化身为一名高挑的白发女子，心脏处强烈的痛觉让她的面容之中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微微皱起的眉头之中闪过了些许柔弱。
这才让人意识到，比起英姿飒爽的妹妹而言，她的容颜其实是更偏向于柔美的——就与她的母亲轩辕玲珑一样。
“轩辕穆燕？怎么会是你...”
就在这时，荼蘼的动作竟然出现了片刻的迟缓，一直都是淡然平静的神情之中，竟现出了几分慌乱。
不过，因为这一枪的拖延，再加上月见忍痛付出的代价，总算是让“过去药”的秘术结界完成了它应行的责任。
周围仿佛亘古不变的漆黑缓缓散开，温暖的太阳高悬于天穹之上，遍地的尸骸与沉重的「末日」气息逐渐散去，溪流缓缓流动，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
这便是...「涿鹿之野」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