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比岑湘云还要更加不可置信的是伊芙。
岑湘云好歹跨越过界限,对这种骤然的变化本就有所准备,但伊芙不一样,她从未见识过这种情况,也没有达到能够认知权能的时候。
之前一旦出现这种超出认知之外的事情,会让她的精神出现难以承受的负担。
可侾现在没有。
伊芙就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让她无所适从,却没有半点失控的迹象,
“这,这里是维多利亚吗?”
她们抬头望向彼此,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震惊无比的眼神。
“湘云,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伊芙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明显与她的认知完全不符的维多利亚,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
岑湘云沉默了一会之后,沉声说道,
“恐怕,是出大事了。”
她们最后的记忆当然是停留在被亚莉莎动手“杀死”的一瞬间,在因为傀儡谣能力的影响而陷入沉眠的时候,是完全没有一点记忆的。
所以在岑湘云与伊芙,以及一众低阶觉醒者的视角之中,不过只是恍惚一瞬,整个世界就大变样了。
类似于岑湘云这种曾经跨越界限的低阶觉醒者终究是少数,其中大部分觉醒者的反应都跟伊芙差不多,在这个尤为陌生的维多利亚看到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
“现在的时间是1760年左右。”岑湘云挥了挥手上的报纸,轻声说道,“一场社会变革的起始之初。”
报纸上用眉飞色舞的笔法描绘了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又在报纸的角落处报道了最近这段时间出现的一些可怕的诡异现象。
就像每一次界限坍塌一样,维多利亚又一次回到了过去。
但这一次的过去...
却不太对劲。
对界限本就有一部分认知的岑湘云知道,维多利亚界限时代的循环只有三百年。
无论如何坍塌与发展,都无法脱离三百年的时间。
但是现在,却莫名地从这无限循环的三百年间超脱,哪怕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清楚绝不可能是小事。
“我去!一百年前!所以...我们现在是死了吗?还是...没死?”
闻言伊芙吓了一跳,左摸摸又摸摸,又没有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只能挠挠后脑勺。
当时亚莉莎在下手的时候很知道分寸,没有带来多少痛苦,所以她们对这段被“杀死”的记忆,其实印象并不算深刻。
虽然感觉是被杀死了,但又不太确定...
“也可能是重生了,类似于什么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爽文好像都是这样展开故事的。”
岑湘云左顾右盼,却没有见到当时与她们一起行动的路曼青,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她的这几句话应该是路曼青的台词才对,这小妞就是喜欢说这些让人不怎么能听懂的东西。
不过很快,伊芙便镇定了下来,说道,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公司」总部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会有「公司」无法处理的情况,这就是所有「公司」员工的共识。
强大的董事会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手解决所有问题,无论面对是「高危诡异」之灾,亦或是残忍的「先驱者」们,都从来没能在董事们的手上取得胜利。
每一次,都是「公司」笑到了最后。
“...嗯。”
岑湘云微微颔首,她同样也这样认为的。
尽管对于「公司」的某些做法,岑湘云颇有微词,但唯独这一点无需质疑。
不过,正当她们循着记忆之中的位置,向着「公司」总部出发的路上,却发现了另一些事情。
一些与她们情况类似的觉醒者忽然惊呼出声,言语之中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频频引来路人的侧目,连岑湘云与伊芙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我的力量...”
“不,不对...这里不对劲...”
“.......”
这些觉醒者率先感知到这个维多利亚里的其他变化,除去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惊慌失措与恐慌徘徊。
很快,岑湘云和伊芙也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等等,我的能力...”
岑湘云想像往常一样使用她的「元素」路径能力,化出冰锥之时,却发现只能化出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冰球。
伊芙同样如此,往常以体能见长的她,才跑了没这几步路,便气喘吁吁,体力渐渐不支。
稍微进行一些验证就能发现,她们的能力大幅度衰退,不止如此,动用越多,衰退越严重。
岑湘云还能勉强使用出些许能力,伊芙由于在平日之时,就是以一种「审判」能力常态傍身,增强体能,好携带一些重型武器。
现在的伊芙已经完全用不了任何能力,连她最常用的铁拳都抬不起来,更别提其他超重的武器。
她相当于以一个稍微强一些的成年人,扛着上百斤的东西在跑步,结果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不止出现在岑湘云与伊芙之间,是所有的觉醒者,全部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难,难道又是一场诡异灾难吗?”
伊芙喘着气说道,她现在是真的很迷茫了,所经历的一切全都突破了她的认知。
如果这是笼罩在整个维多利亚,无论哪个觉醒者都无法抗衡的灾难,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情况,结果可想而知。
“必须立刻前往「公司」总部!”岑湘云强压着心底不安的情绪,她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伊芙只能选择把全套装备全部都找个隐秘的角落藏了起来,然后急匆匆地向着她们的目的地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成百上千的觉醒者,都在惊恐与失措之中,习惯性地向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公司」总部求助。
此时昏暗深沉的天穹之上,终于飘起了微微的细雨,淡淡的烟油味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夹杂在一起,随着雨幕蔓散开来。
行人在这场微风细雨之中,步伐更加匆匆,不一会儿便都没了踪影,空荡荡的大街里,独留两道被人忽略的身影。
苏婉打着伞站在洛泠的身旁,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妹妹身上。
洛泠则是目送着岑湘云与伊芙的远去,直到她们的背影彻底消散。
站在这里,洛泠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不只是她们而已,所有觉醒者的能力...都已经失去了。”洛泠轻声说道,“无论之前多么强大,都逃不了这种结果。”
更准确地来说,所有觉醒者的能力之源,已然消失不见。
诡异使徒,或者称之为神选与神眷者,曾提出过一个让觉醒者们嗤之以鼻的说法。
所谓的觉醒者,不过是窃取神明力量的小偷而已。
连「先驱者」都认可这样的说法,认为只有序列上的诡异,才真正有资格从各位神明的手上分得祂们的力量。
之前洛泠对这种说法虽然将信将疑,但终究疑的部分更多一些。
直到现在,洛泠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此时此刻,看似重归平和安宁的维多利亚,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曾经的一切与之相比,都如同一场美梦。
现在,就是苏醒之后的残酷现实。
哲学家曾说过,他使用「旅人」看到了新世界的模样。
所有人死而复生,所有觉醒者失去了能力,再无「错乱」之苦。
正因如此,哲学家才如此坚信自己的计划必将成功,哪怕自己最终牺牲。
在「旅人」所见所闻的基础上,哲学家穷尽一切努力,最终以「命运」的生之时,创造出一个属于「彼岸」-「今生」的新世界,但仅仅只维持了几分钟,便已彻底破碎。
答案很简单。
因为哲学家看到的新世界,并不是他创造出来的,而是现在。
如今的维多利亚,与哲学家所期许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同。
确实不会有觉醒者,但还会有诡异的存在。
觉醒者的力量之源已经消散,但诡异的力量之源却还在。
之所以觉醒者们现在还能够稍微动用能力,是因为自身所容纳的力量,还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点。
这些觉醒者,或者说曾经的觉醒者,他们空余着能够使用特殊能力的才华,却因为失去能力之源,只能变成“屠龙术”一般的存在。
能够例外的只有一种人,诡异侧觉醒者,能力更偏向于诡异侧的路径,而非秩序侧。
这种觉醒者在短暂的不适之后,会逐渐偏向于诡异侧路径,但最终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果,犹未可知。
但最严重的问题是,诡异的力量并不会因此有所损耗。
哪怕「末日」还未降临,往常不过只是规模可控的诡异灾难,对于维多利亚的人类都几乎算是灭顶之灾。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洛泠轻声念出这道充满了绝望的遗言。
所有觉醒者的力量之源,是「蜕升」。
「蜕升」借来了其余六位神明的力量,为世间众人带来了能够觉醒的路径,引导他们得到足够保全自身的力量,以抗衡「末日」。
但「蜕升」的神明,却逐渐被「末日」所污染,最终不愿成为世界的毁灭者,祂选择了自我毁灭。
起源于“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的三百年循环,是「蜕升」最后还留存的时光,祂竭尽所能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延缓绝望的到来。
而现在,循环已经被彻底打破的维多利亚,「蜕升」所带来的六条秩序侧路径已经消散,独留被「末日」带来的六条诡异侧路径。
或者...这些诡异侧路径,才是神明之力真正的模样。
老人没错,他竭尽全力留在三百年循环,是因为至少在循环之中的人类,还能把对抗诡异的力量握在手上。
哲学家也没错,他想要彻底摆脱终局只有毁灭的循环,从注定的绝望之中超脱出来,走向希望的新世界。
但是,他们也都错了。
老人付出如此重大的牺牲,以一部分的毁灭,换取一部分的存活,最终只能是一点一点地失去,直到维多利亚与人类的一切彻底毁灭。
哲学家对新世界带着不应有的期许,不应有的追求,也让整个维多利亚提前看了不知多久,走到现如今这最糟糕的结果。
他们都失败的原因很简单。
这并不是人类所能够抗衡的灾难。
就连「蜕升」都只能留下一块墓碑与祂的泪水,竭尽全力也只能让这个祂所爱的世界在「末日」的降临之前,再多苟存一小段时间,却是如朝露一般的短暂。
“所谓的界限坍塌,时代倒退,都是在避免「末日」的降临。”
“所谓的界限湮灭,是因为已经无力阻拦「末日」的界限,只能接受毁灭的终局。”
“所谓的三百年循环,看似带来过无穷苦难的「错乱」,却是「蜕升」在陨亡之前最后的善意。”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界限坍塌,也不会再有三百年的限制,所有灾难带来的只会是无可挽回的界限湮灭。”
“维多利亚...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善意的神明所给予的机会,只能独自面对绝望的终局。”
洛泠稍稍仰头,看到了天穹之上隐约的变化。
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觊觎,或怜悯的目光,正在聚焦于此地。
从现在开始,“变故的起源之地”维多利亚,正式对外开放。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