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站在黄昏余晖之中,哲学家沉吟稍许,摇了摇头,
“不够。”
这一瞬的维多利亚,还不够脆弱。
这一次坍塌,是由「公司」主动布局引发的,本就保留了大部分稳定的锚点,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损失,以哲学家如今的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倒这座风雨飘摇的木屋。
哲学家叹了口气,忽然感受到心脏位置一阵寒意闪过,恍惚之间,「死之刻」若隐若现。
“追上来了?”
哲学家刹那之间涌现着一阵心悸,他本以为只要借助「旅人」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白魔女」就拿他没办法,但这才抵达第一个落足点,便已经险些迎来终局。
不过好在,他如今这道凝实虚影,已经有一部分成为了「命运神使」。
祂的伟力很大限度地抵御了这忽如其来的袭击,没有让他在遇袭的一刻就彻底陷入「寂亡」。
“我的责任还没有完成,我必须拯救世界,现在的我...还不能死!绝不能死!”
哲学家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当心脏寒意涌现之际,他就已经再度动用权能「旅人」,黄昏余晖之中的佝偻身影逐渐黯去,只余一道清冷高挑的身形。
高挑的紫发洛泠手中握着「绝刃」,黑眸点瞳之中闪过几分极具危险气息的目光,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冷血猎手,微微勾起的嘴角不带半分温度。
“这是,「命运神使」的意志...”
正是因为有这道意志的存在,才能抵御被洛泠使用「失陷」达成的绝杀之袭。
不过,这也意味着,哲学家的时间不多了,再拖上一段时间,就会完全被「命运神使」所取代。
于紫珠形态之下,洛泠掌控着「奈落」的三大能力。
改写现实的「坠网」,约束世界线的「失陷」,洞悉本质的「消亡」。
即便这几道能力使用之时总是会无法避免地出现一些「混沌」的特性,但此时此刻,洛泠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必须竭尽所能,赶在哲学家成功之前杀死他,以免哲学家把维多利亚乃至整个世界拖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燃烧的维多利亚」。
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之灾笼罩着维多利亚,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几乎燃尽了所有,引发了一场界限坍塌。
“不,这时的维多利亚,还不够...”
此刻哲学家的虚影不仅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愈发凝实,但在他的神情之中,却莫名地多了几分神性的意味。
登神之时已至,「命运神使」即将重临序列之位。
但直到这时,哲学家深刻地感受着他的状态,又分出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在过去,「命运神使」确切地绝亡于五人组的联手绞杀。
当时祂的状态已经提前遭受过重创,再加上哲学家以一整处界限完全湮灭作为代价,才终于将祂斩杀,不留半点。
如今重新归来的「命运神使」,却不再是被他们斩杀的一位。
而是...哲学家。
是哲学家成为了「命运神使」。
这不是一场夺舍,而是从内到外的异变,只要完全掌控「旅人」,登临序列之位,无论是谁,都会走上与「命运神使」同样的道路,都会抹去所有人性的部分,然后无可挽回地成为祂。
连不知使用过多少次「旅人」的哲学家,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例外。
...正因如此,才更彰显出一位像人的诡异,究竟是有多么可怕。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哲学家又埋下了一处后手。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哪怕他真的在这场被追猎的过程之中逐渐化作「命运神使」,都会坚定地继续下去,因为这是人类唯一的希望,拯救世界的唯一机会。
蔓延遍布的菌丝从燃烧的焰火之中涌现,逐渐显现出一道苍白的娇小身影,淡漠的神情之中没有一点情绪,只有无穷无尽的追猎,仍然在继续着。
此刻的哲学家并非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与洛泠对抗,但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即便还有后手存在,但他更想把筹码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场赌局,尚未结束。
哲学家的身形刹那之间再度消散,他立刻前往下一处界限坍塌的节点。
“.......”
又是棋差一着。
洛泠缓缓地闭上双眼,她没有立刻继续追上去,而是使用留在哲学家身旁的孢子,对他的状态进行感应,等待下一个绝杀的时机到来。
之所以不在每一处坍塌节点都去袭杀哲学家,是因为洛泠能动用的「旅人」次数并不多,她每出手一次,都会少一次杀死哲学家的机会。
直到现在,洛泠已经紧随着哲学家的步伐,漫步了超过二十个坍塌节点,所处的时代正在不断变幻,越是往前,出现的「错乱」就越少,逐渐趋于真实的维多利亚。
但同时,也逐渐变得脆弱。
在「黄昏的维多利亚」之时,就几乎已经达到了连出现「禁忌」之灾的时候,都难以陷入坍塌的地步,必须由「公司」主动布局去引发。
但...「燃烧的维多利亚」不过只是遭遇了一场「高危诡异」之灾,加上一场由意外出现的大火,甚至这场蔓延全城的大火都不是诡异引发的灾难,就出现了界限坍塌。
不过,这只是一种趋势而已,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维多利亚也会出现前所未有的脆弱状态,这就是为什么哲学家不敢直接一口气跃向更早的坍塌节点的原因,他担心会因此错过最佳的时机。
“...又停下来了。”
洛泠轻声喃喃道,苍白身影从燃烧的大火之中褪去了所有色彩,蔓延的菌丝一并消散。
「疯狂的维多利亚」
「崩塌的维多利亚」
「血腥的维多利亚」
.......
在维多利亚经历过的一场又一场,或人为,或天灾的厄难之中诞生的坍塌节点里,不断失败的哲学家,不断失败的洛泠,这场追猎似乎永不停歇。
所经过的坍塌节点,也愈发陌生,无论是洛泠还是哲学家,都从未到达或者见识过的灾难。
甚至,远在哲学家出生之前。
直到哲学家再度置身于一处时代久远的坍塌节点,神情略带些许难以察觉惊恐之时,他赫然发现,此刻的维多利亚与埋骨之地何其的相似。
放眼望去,皆是破落荒芜的景象。
苍黄的天空,枯寂的大地,遍布的建筑全都如同岁月的风沙所腐朽,连一阵微风都不愿留在这片死寂之地。
虽然无法比拟埋骨之地的恐怖,但却也足够震惊哲学家了。
这里是...
——「末日的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刻,没有之一。
哲学家站在大地之上,久恒地沉默着,他迟疑了许久——足足有数息的时间,但终究没有立刻动手。
在他神情滞住之时,黑发的阴郁女孩就已经紧随而至,把「绝刃」再度送入他的胸膛,没有一点犹豫。
“我所期盼的新世界,也会是这般模样吗?”哲学家艰难地开口道。
他缓缓转过身来,第一次在这场追猎之中,与洛泠对视着。
“我不知道。”
洛泠轻声道。
对于这一点,她确实不清楚。
但是,洛泠可以确定的是...
“或许,会是更加糟糕的结果。”
“是吗?”
哲学家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贯穿心脏的「绝刃」,正在带着他走向永恒的「寂亡」。
但就在下一刻,哲学家的虚影却彻底化为了透彻,他眸间所剩无几的情感被完全消除。
僨 与此同时,权能「旅人」再度发动,却没有跃向其他坍塌节点,只是脱离了洛泠的绞杀而已。
洛泠望向此刻的哲学家,她已经无法从哲学家的眼里看到属于人类的一部分,他已经彻底成为了祂,成为「今生」之「命运神使」。
这一刻,哲学家已经彻底死去,留下的唯有「命运神使」。
“无可挽回的「命运」啊,”苍老的嗓音轻声呢喃着,“请揭示迷茫众生的「生之时」吧...”
在哲学家死去之后,「命运神使」接替了他的存在,也接替了他的使命。
以「末日的维多利亚」为锚点,以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代价,动用禁忌的权能「命运」,以「生之时」,引领着新世界的降临。
远方传来悠远的回应,三位女神的虚影出现在维多利亚的天穹之上。
祂们分坐在一台古老的纺织机之前,一位负责从斑驳杂乱的生命线之中织出命运,一位负责把命运分配给世间的众人,最后一位则是手持剪刀,负责裁定命运中止的时刻。
与前不久维多利亚所遭受的「命运」之灾,几乎一模一样。
诡异序列的第七位禁忌,「今生」之「诺伦」。
但这一次,并不是最后一位女神的剪刀落下,而是第一位女神的编织。
祂以整个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素材,从「末日的维多利亚」处开始抽离,古老的纺织机“吱呀”作响,不断地编织而出的命运,逐渐组成了新世界。
这是一座只存在于「彼岸」与「今生」之间的新世界,于新世界之中,只有走上这条路径的觉醒者能够保留能力,其他存在全都会被剥夺其力量,哪怕是处于序列之中的诡异也无法例外。
不止如此,由于诞生于「命运」,新世界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够认知他们的「生之时」与「死之刻」,能够知道「命运无常」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出现什么样的下场,知道自己何时生来,何时死去,何时轮回,何时消亡。
随着起源之地维多利亚作为代价不断被支付,新世界能够持续时间不断延伸。
五分钟,十分钟...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或许,会是永远。
哲学家似乎已经成功了。
但,却没有还是没能完全成功。
因为,新世界的诞生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忽然就在一瞬之间崩塌开来,完全没有预兆。
连三位女神的虚影都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崩塌而缓缓溃散,被波及的「命运神使」也黯淡了些许。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是她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但速度之快依旧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本以为,至少会等到新世界完全成型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但却没想到...
只是几分钟而已。
新世界的诞生,仅仅只有几分钟而已。
哲学家毕生的心血,倾尽所有的理想,最终...只出现了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宣告失败。
他极尽疯狂的孤注一掷,输得彻彻底底。
洛泠从这场崩塌之中,感受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末日」。
“或许,是因为作为锚点的坍塌节点,是「末日的维多利亚」吧。”洛泠轻叹一声。
本不应该出现其他路径的新世界之中,莫名出现的「末日」路径彻底摧毁了「命运」构建的所有秩序。
「生之时」不再可信,「死之刻」完全就是谬误,「命运无常」之中全是无法确定的未来,把一切的幸福建立在脆弱的「命运」掌控之上的新世界,在「末日」出现的一刹那,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所有意义。
所谓的命运,终究无法与末日抗衡。
一袭苍白的长发于崩塌的微风之中缓缓飘散开来,几丝嫣红夹杂其中,「烬灭国度」的领域蔓延,灰暗与猩红交织,笼罩着被「命运」反噬而重创的「命运神使」。
祂在挣扎。
但,却只是困兽犹斗,无谓的挣扎而已。
洛泠淡漠的目光只停留在这位使命已尽的高危诡异上数息时间,然后便挪了开来,转而投向另一侧。
此时此刻,一名雍容华贵,衣着打扮如贵族老妇,容颜却异常年轻的女子站在附近。
挂着链子的金丝眼镜下,是一双目光之中带着怜悯的眼睛。
“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