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不过，对于少年近乎无动于衷的情绪，洛泠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可是亲手斩下了少年的头颅，还做成了酒葫芦送回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泠此时极为微妙的情绪，少年缓缓说道，
“至少现在，我们不是敌人，难道不是吗？”
“嗯。”
洛泠微微颔首，随便在旁边拖了一只椅子坐下。
少年虽然被称为少年，实际上他和老人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年纪相差无几，只是因为「刑天」权能的缘故，才会一直保持着最巅峰的身体状态。
不过，在之前的战斗之后，又被偷走了「刑天」的心脏，少年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已经苍老得多，几乎已入暮年。
“说吧，老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少年直接出声问道，“或者说，你想先向我提问？”
直接了当的交流，丝毫没有客气可言，少年的性格向来都是如此。
洛泠稍作思索，直接送了一个记忆包过去。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楞了好一会之后，才评价道，
“很方便的能力。”
他稍微翻看了一下这段老人临终之前与洛泠对白的记忆，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想问些什么？”
少年的话总是如此言简意赅，倒是省去了洛泠掰扯的麻烦。
实际上，洛泠本以为少年会和林剑鸣、弗里克一样，对诡异深恶痛绝，摆出一副无论如何都必须拒绝的强硬姿态。
若是出现这种情况，洛泠就只能采取一点强制措施了。
如今的情况，反而遂了洛泠的想法。
“禁忌石板，是在哪里？”洛泠也直接问道。
“埋骨之地，一处特殊的空间界限之中。”少年说道，“其实，你到访过的小木屋，本体就是在埋骨之地里。
“我们五人曾经误入过埋骨之地，并在其中艰难生存了一段时间，就是在这期间发现了禁忌石板，教育家、哲学家以及老人，竭尽所能破译出里面的内容，便是诡异序列。
“你之所以没有在老人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一段记忆，是因为我们五人把所有关于埋骨之地的记忆全部抹除，然后以另一种方式烙印在意识之中，主要是因为担心死后会被搜魂，从而暴露出这个秘密。”
很久很久之前，「公司」五人组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能够镇压维多利亚的程度，他们同样会有被杀死并搜魂的风险，以这种方式来规避...很正常。
埋骨之地与禁忌石板的秘密一旦暴露出来，当时尚且稚嫩的五人组，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我能知道怎么进去吗？”洛泠问道。
“你查看一下老人去年十一月十三日这一天的记忆，就能够找到答案。”少年回答道。
“...谢谢。”
“不必客气。”
“.......”
这般生冷的对话，洛泠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少年先生，你难道就不恨我么？”
“为何要恨？”少年反而奇怪了起来。
“我斩去了你的头颅，还把做成酒葫芦送了回来。”洛泠说着，自己都觉得尴尬得很。
“当时我们是敌人，斩敌将首级送归敌方作为挑衅之用，战争之中算是很正常的行为，如果我把你杀死的话，也会把你的圣骸交付于秘藏宝库，都是一样的。”
少年淡淡地说道，“说实话，主要是我现在想喝也喝不了酒，否则确实有以自己头颅痛饮一杯的打算。”
“咳咳...”
洛泠忍不住咳了起来，这种情况已经无法用“豁达”来表示了，简直难以想象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哦，他现在没有脑子了。
“之后我会撤销「公司」对你的悬赏，但很遗憾，我无法抹消你的恶名，如今的「公司」，也没有精力再替你去解释些什么。”少年继续说道，“不过，我想在这段时间里，被你的使徒所‘杀’的低阶觉醒者，应该都还活着吧？”
“嗯。”洛泠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连门口的秘书长都没有动手杀掉，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死手？”少年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淡淡的笑意，“「白魔女」，一位像人的诡异，却同样是一位前所未有的诡异。
“如果「白魔女」就是洛泠小姐的话，我想...哪怕是江城县的四十万杀孽，也应该会有你自己的理由。这是我的想法，同样也是老人的想法，他在临终之前认出你的身份时，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你。”
若不是因为相信，老人又怎么会把自己仅剩的所有，全都赠与洛泠呢？
无论如何，老人都绝对不可能为毁灭世界的诡异而助力。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像人的诡异会是堪比禁忌的存在？”洛泠问道，“难道是因为会像人类一样思考？还是...”
“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会以人类...或者说生灵的方式思考，而不局限于路径的约束，能够发挥出更强的能力。”少年沉声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一位‘像人的诡异’，重点究竟是‘像人’，还是‘诡异’。
“前者就是如你这般，虽然成为了诡异，但无论是行事风格也好，本身的性格也罢，虽然本质上是一位诡异，但却可以类比为一位掌控了诡异能力的人类，但...这种情况，我只遇到了你一位而已。
“其他的‘似人诡异’，基本上都更像是‘掌控了人类思考方式的诡异’，祂们虽然会像人类一样思考，会学习与模仿人类，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这种才是最为危险的存在。
“很多觉醒者会在这种情况下，误认为对方是可以进行交流的，从而不幸遇难，我们曾以这种方式损失过不少同伴，才定下了这一条绝对不能违反的规则。”
遇到像人的诡异，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放弃同伴，都必须第一时间逃跑。
“原来如此。”
洛泠微微颔首，但神情却露出了几分的忐忑不安。
如果是这样的话...
姐姐应该会是前者吧？
但是，姐姐在觉醒之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住去伤害她。
一旦涉及到姐姐，洛泠的脑子总是会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对了，你之后遇到过哲学家吗？”少年忽然出声问道。
洛泠稍加思索之后，记忆包加一。
记忆包这种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了，她懒得复述的话全都可以用记忆包来解决。
少年查看完这段记忆之后，立刻便坐正了些许，沉声说道，
“「白魔女」小姐，如果你有拦下哲学家疯狂行为的想法，恐怕得抓紧时间动身了。
“他的目的地，就是埋骨之地，禁忌石板所在的地方。
“之前由于老人还活着，哲学家无法突破老人耗费无数「公司」资源打造出来的秘术结界，但现在...老人已死，他应该已经踏入其中。
“禁忌石板确实只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石板，但埋骨之地完全不一样。
“埋骨之地所埋葬的...很有可能会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第一百零三章 埋骨之地（5k）
关于埋骨之地，少年的了解也不算多。
更准确地说，「公司」最初的五人组，都对这片特殊的空间界限没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是一片辽阔寂寥的荒芜之地，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除了禁忌石板之外，只有一些零散的石碑碎片，上面的文字拼拼凑凑，破译出来就是“埋骨之地”。
五人组从未探索过埋骨之地，不是因为没机会，而是因为不敢。
只要待在埋骨之地，所有的一切都会无法遏制地走向枯败，无论是身体还是灵感，连带进去的食物没一会儿就会风化，根本不敢久留。
初次误入了三天左右的时间，五人组险些全部死在里面，更别提探索了。
能够发现禁忌石板的存在就已经足够幸运，哪怕知道埋骨之地可能会有更加强大的珍宝，或者更为重要的秘密，他们都没敢继续探索下去。
谁知道埋骨之地里面会不会出现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而在「公司」分裂，「先驱者」成立之后，五人组就更不敢去深入探知埋骨之地里隐藏的秘密了。
因为他们的生命不再只是关乎于自身而已，还决定着两大势力的生死。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五人组之中除了少年之外，估计多多少少都在埋骨之地里下了手段，或许各有收获也不一定。
少年是五人组里面对埋骨之地最不感兴趣的，他向来都是战狂性格，只会杀杀杀，对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不感兴趣。
“「白魔女」小姐，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其他我一概不清楚。”少年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埋骨之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洛泠，“老人可能会知道更多，但他的记忆没能留下来。”
这种烙印在意识里的记忆，一旦意识崩溃消散，就再也无法被搜查出来，可谓是最安全的保密手段。
只可惜，老人的秘密就这样随着他的故去而永远地消失了。
“谢谢，已经足够多了。”
洛泠微微颔首，今天这一趟的收获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加丰盛，少年虽然是五人组里面最不愿意动脑的一位，但身处高位，一些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会知道。
从少年对埋骨之地的描述来看，非常符合「末日」路径的特质表现，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埋骨之地里接触到了关于「末日」路径的存在，才会成为所谓的“末日信使”。
“不必言谢，我只是在遵循老人的遗愿而已。”少年说道，“他说过要把所有的记忆交给你，但这一部分他没办法送出，只能由我来代而为之。”
少年的态度好到洛泠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她看了看床边的摄像头和音响，沉吟稍许，说道，
“少年先生，你想...重新长个头出来吗？”
难得少年肯如此配合，算是承了对方不少的情面，哪怕有仇怨在前，斩首一事似乎已经差不多算是抹消了。
洛泠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能送少年一个头了。
“自然是想的，不过，你是想使用你的诡异能力来帮我吗？”少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我并不是担心你会借机操控我，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介废人而已，只是...总归不想多留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在自己的身体上。”
说到这里，哪怕少年的心态再豁达，都难免带上了几分悲凉之意。
失去头颅，失去心脏，现在的少年连普通的九阶觉醒者都难以比拟，这对过去向来以正面无敌的绝对战力著称的他而言，无疑就是废人一个。
少年抬起手，指向摄像头，继续说道，
“更何况，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替代而已，工程部已经在准备替我打造一件聚合五感与语言功能的机械头颅了，只是因为最近的变故才耽搁了些时间。”
怎么听起来跟终结者一样？
听着这段描述，洛泠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但还是忍住了吐槽欲，点点头道，
“嗯，既然你已经有所安排，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洛泠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正如少年所说，如果要拦下哲学家的话，必须抓紧时间。
其实，洛泠对哲学家描绘的新世界很感兴趣，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新世界，如果真的能够摆脱错乱与诡异，洛泠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只是，事实究竟如何，哲学家究竟隐瞒了多少，或者说，他的话究竟是不是谎言...洛泠不知道。
但至少，不管阻不阻止哲学家继续他的计划，至少要把老人临终之前的遗言给他带过去才是。
洛泠可没有赖账的习惯。
在洛泠离开之前，苍老的少年忽然出声喊住了她。
“关于双马尾小队的事情...对不起。”
少年并不是在向「白魔女」道歉，而是向于计划之中被“牺牲”的洛泠道歉。
因为“洛泠”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与双马尾小队，都只是恰好被选为了必要的牺牲而已。
作为一名战士，少年反对老人这种把一切都当做筹码的做法，但作为董事，他只能对此表示沉默。
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把这件事情与之后被斩首的事相提并论，哪怕洛泠和「白魔女」就是同一人。
“至少她们没有真的被‘牺牲’，就算是抵消啦。”洛泠微微一笑，然后推门而出。
房间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少年久久地沉默着，直到秘书长女士重新醒来，慌张又茫然地走进房间里，又向少年报告一些最新得到的消息。
不出所料，尽管在秘术结界之外，界限坍塌的持续还没有结束，却已经有几个办事处悄无声息地与总部断开了联系。
余下的办事处，大多都处于若有若离的状态，甚至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的嫡系办事处，连路芳玲所负责的惠灵顿办事处也不例外，即便她本人并没有多少分裂的想法，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身不由己。
包括总部在内，仅仅只有三个办事处保持着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