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丝塔莎，丝塔莎...”
亚莉莎抱着妹妹，低声呢喃着。
她怀里的血色小人儿被蔓延的菌丝完全缠绕，竭尽全力地挽回着她的至亲至爱，把妹妹的生命从血炼结界重新夺回来。
哪怕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依旧木然地继续着，直至连她浑身都已经渗出了血水，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停歇。
不知何时，一道娇小的银白身影出现在姐妹的面前，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
洛泠稍稍伸出手，触及着亚莉莎，小脸渐渐浮现出些许震惊的神色。
她在察觉到丝塔莎已死的时候，意识就已经立刻回归本体，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地，想要以傀儡谣的力量，来挽回丝塔莎的生命。
但是，洛泠心里很清楚。
大概率是没可能的了。
就像以前的亚莉莎一样，丝塔莎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的意识和灵魂都很脆弱，只要肉体有所损失，意识与灵魂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波及。
更别提...还是血炼结界如此残暴的杀戮方式，更是普通人绝无可能存活的死亡。
比普通的被杀，更为残酷。
甚至...超过了亚莉莎被献祭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丝塔莎却维持了最后一丝的意识，极为顽强地对抗着归逝的呼唤。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亚莉莎缓缓地抬起头，她本是死寂般灰白的双眸，泛着淡淡的璀璨金色，尽管已是血泪横流。
“救救丝塔莎...”
她说道。
“救救...我的妹妹...”
她继续说道。
“...洛泠小姐。”
亚莉莎说道。
以亚莉莎的意志，她说道。
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本能与执念，却是源自于亚莉莎的自我，而非傀儡谣拙劣的伪装与模仿。
“——「蜕升」。”
强烈的悲痛，真挚的情感，竭力想要挽回妹妹生命的思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开来。
「蜕升」路径向她敞开了大门，欢迎她加入救世的行列。
亚莉莎，成为第一个事实意义上踏入「蜕升」路径的觉醒者，远在洛泠之前。
曾经永远地沦入「寂亡」的亚莉莎，在「蜕升」之刻，重新复苏。
同样是她的「蜕升」，挽回了妹妹最后一丝的意识与生命，直到洛泠的到来。
亚莉莎并非只是「白魔女」的神眷者，她是洛泠的神眷者。
洛泠本身就算是踏上「末日」路径的觉醒者，「末日」彼端的「蜕升」当然也属于洛泠的力量，只不过她现在还没能明悟而已。
只是没想到，比洛泠自己的明悟更进一步的，竟然会是她的神眷者而已。
“...嗯。”
洛泠微微颔首，伸出手放在丝塔莎的身体上。
刹那之间，血炼结界所剥夺的生命，在这一刻重新归还给了丝塔莎，血色小人的肉体在逐渐恢复，直到最后变成了熟悉的亚麻色短发女孩。
或许，现在的洛泠还没办法与教育家正面抗衡，但是要从他的手上夺回一条生命，轻而易举。
因为她是「白魔女」。
「寂亡」之「白魔女」。
“谢谢您。”
亚莉莎说完最后一句话，璀璨金色的双眸逐渐黯淡了下去，意识重新陷入沉寂。
并非与之前一样陷入永恒的「寂亡」，只是因为为了救下她的妹妹，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气力。
远方的教育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能察觉到血炼结界遭受了莫名的破坏。
再加上少年在这场战斗之中给予他的伤势，积累下来之后，教育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到底...是谁？”
教育家神情微微震惊，但他根本就没机会去查看血炼结界的情况，因为彻底狂暴的少年又举起他的巨斧，狠狠地向他砍来。
被逼退几步的教育家强忍着伤势，继续以过载的方式运转血炼大阵，勉强地抵挡着少年的进攻。
他已没有了获得胜利的可能。
望向远方逐渐白热化的战场，洛泠能够察觉到教育家的后继无力，轻声说道，
“看来战斗要结束了呢...”
就在这时，身旁响起了一道梦呓般的轻声呢喃，
“...姐姐？”
丝塔莎茫然地看着抱着她犹如死寂的姐姐，颤抖着伸出手，捧起了姐姐的脸颊。
洛泠扭头望去，神情认真了些许。
丝塔莎这么快就醒了吗？
看来，与恐怖的「末日」相比，其彼端的「蜕升」可怕程度也不遑多让啊...
洛泠分出些许意识，降临在亚莉莎的身体之中。
不消片刻，亚莉莎的身上多了几分灵动的气质，在丝塔莎彻底崩溃之前，拿住了她的手，轻声唤道，
“丝塔莎...”
“姐姐！”丝塔莎本已逐渐沉入绝望的神情之中，闪过了惊喜之色，但很快又落下了眼泪，“对不起，姐姐...丝塔莎好没用...”
“不，丝塔莎。”
此时旁边传来稚嫩轻柔的声音，丝塔莎稍稍扭头望去，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不似人间存在的绝美容颜之中，却带着丝塔莎最熟悉不过的神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欺骗你。”
第七十七章 家人（7k5）
午后半晌，暖阳渐渐黯淡，些许乌云缓缓从四面八方飘来，逐渐笼罩在维多利亚的上空。
云端深处似有些许轰鸣的低沉雷声响起，不时还有炽热的电闪划过，劈开了昏暗的天穹。
就连地面上也卷起了些许风啸之声，把战场上积郁的血煞吹散了一些，却依旧止不住其中稍微接触便会分崩解离的杀伐之意。
寻常的普通人哪怕只是踏入被战场波及的位置之内，粉身碎骨就已经是最好的下场...至少死得足够痛快。
不过，哪怕是在如此危险的地域之内，却依旧有一方不起眼的净土，位于战斗的起始之处，此时已经化作废墟的光**会大教堂，激战渐入白日化的双方根本无暇顾忌到此地。
——如今已经掌握在「白魔女」手中的权能「国度」所开辟。
“你是...谁？”
丝塔莎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位白头发的小妹妹。
如此瞩目的发色，如此出众的容颜，哪怕只是见过一眼，恐怕都是永生难忘。
但这个漂亮小妹妹的神情...却给了她一种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对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说是她对不起自己，又说是她一直在欺骗？
丝塔莎下意识地抱紧了姐姐，她忽然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涌现的紧张。
“我...”
洛泠张了张口，话到喉咙处，却说不出口，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从未以这般模样见过丝塔莎。
丝塔莎又不是觉醒者，更不可能见过「白魔女」被通缉的画像。
哪怕是本来形态下的洛泠，丝塔莎其实都见过，只不过可能不会有什么印象——双马尾小队曾接取过一个围剿邪教聚会的任务，当时的任务地点就是光**会，出来接待小队众人的亚莉莎旁边就站着丝塔莎。
所以对于丝塔莎而言，现在的洛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一时之间，洛泠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是让丝塔莎看看吧。
就在这时，亚莉莎稍稍抬起头，与洛泠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我，丝塔莎。”
“...诶？”
丝塔莎瞬间便楞住了。
她看了看姐姐，又望向洛泠，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更加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洛泠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她实在是不善言辞，对刚刚依靠「蜕升」才勉强维持住意识的丝塔莎，哪怕她现在的躯体已经是由傀儡谣能力构建而成的菌丝肉体，都很难承丫受得住大量记忆的冲击。
所以，之前偷懒的办法现在也没办法使用，看起来...只能是她亲自解释了。
“听我给你解释一下，丝塔莎。”洛泠定了定神，沉声说道，“你姐姐之前死了。”
“啊？”
丝塔莎浆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但却是“嗡”得一声，如同被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中一样，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求救似地望向姐姐，但...姐姐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是继续保持抱着她的姿势而已。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因为你姐姐死了，所以这段时间陪着你的姐姐其实是我。”
看到丝塔莎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洛泠连忙继续解释道，
“就是...该怎么说呢？”
洛泠想了想，指向了天穹，轻声说道，
“看，萤火虫。”
话音落下，丝塔莎呆呆地看着洛泠。
这是保留在她脑海之中最熟悉的一幕，最温馨的记忆，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丝塔莎并不笨，相反，她格外聪明。
她在与洛泠相仿的年纪，就已经有本事在经典上注释，要知道这种宗教经典用词晦涩难懂不说，连使用的文字都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古文字，得专门去学习。
光是想读懂经典都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哪怕有足够的词汇量，阅读都相当困难，更别提在读懂之后，还能写出自己的理解，丝塔莎说是个小天才也不为过。
如果丝塔莎在洛泠的时代念书的话，基本上能在世界排名前十的学校里面挑个喜欢的去上，洛泠这种在小地方还能称之为学霸的，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其实也不难理解，亲姐姐亚莉莎出色的才华不必多说，在她的亲自教导下，丝塔莎能够如此出众并不奇怪。
丝塔莎看着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姐姐，又望向旁边娇小的银白身影，神情逐渐复杂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洛泠浅笑着说道，“刚刚救下你的，就是你的姐姐，而不是我。”
脑海里闪过刚刚的画面，丝塔莎沉默了半晌，才忍着悲痛问道，
“可是...姐姐不是死了吗？”
“之前死了，现在活了。”洛泠想了想，觉得应该使用更加准确的措辞，“不过只活了一点点。”
亚莉莎虽然通过她本身强烈的执念，再加上洛泠的力量作为种子，成功在「蜕升」路径上迈出了一步，成为首位「蜕升」路径觉醒者，但也只是一小步而已。
挽救丝塔莎的意识，就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量。
不过好在现在的亚莉莎并没有再度陷于「寂亡」之中，只是沉寂下去而已，跟睡着了一样。
从零开始总是会比较困难，之后调养一段时间，意识会渐渐复苏...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段过程会相当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