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烂柯一梦，山间仙人的一局对弈，尘间便已是沧海桑田的变幻，短暂的一瞬，化作数十年的岁月变迁。
林剑鸣剑削般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哪怕「寂亡」又如何，倒是要看看...你该如何在岁月伟力之下挽救你的使徒。
只要在白魔女施展能力恢复艾尔莎的伤势之前，让她的伤势在光阴如梭的一瞬彻底恶化，哪怕是神仙也难以挽救。
“是吗？”
就像是洞穿了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之中所蕴含的意味，幽灵少女灰白色的眼眸淡淡地望着林剑鸣，却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似乎是可怜于他的无知。
“呀！”
艾尔莎被出现在身前的剑芒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小脑袋。
可等了好一会之后，却看到剑芒停滞在了她身前一寸左右的位置，没有继续逼近过来。
不，不对...
不是停滞，而是迟缓。
本是凌厉的剑芒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慢速键，竭尽全力也只能是一挪一挤般的模样，以秒速毫米为单位向艾尔莎袭来。
与此同时，林剑鸣骇然地发现，在他眼前垂落的刘海之中，竟出现了数不清的斑斑花白，低头一看，俊俏的少年已成了垂暮的老人。
“这是...怎么回事？”
使用「光阴」多时的林剑鸣很清楚，这些都是属于「光阴」的力量，但为什么...白魔女能够使用？
白魔女不应该只是「寂亡」路径的诡异吗？为什么连属于「混沌」路径的权能都...等等，难道祂并非是掌控了「光阴」的权能，而是...
林剑鸣看向了他的剑。
“很奇怪不是吗？「光阴」怎么忽然就不听使唤了？”洛泠幽幽地说道，“我说过，这里已经成为了我的「国度」。
“权能所及之地，便是吾之国度，权能所及之人，皆为吾之奴仆。
“你该不会认为...你手上的「光阴」，就不会受到我的「完全支配」吧？”
洛泠抬起手，林剑鸣只听到手中祭器在强烈的颤抖着，些许菌丝蔓延缠绕在「光阴」之上，他昔日予以信赖的战友，此时此刻...似乎已经背叛了他。
“这不可能！这明明是我的祭器，是我拥有的权能！”
多年以来建立的自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林剑鸣的心绪随着「光阴」的颤抖而出现了错乱，与崩溃只差一线之遥。
“不是你拥有的权能，”洛泠冷笑一声，“只是你窃来的权能而已。”
拥有权能与使用权能是两种概念，一直都是如此。
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更别提...林剑鸣使用的所谓「光阴」并不完整，能够发挥出的效用要差上许多。
至于之前被他所斩杀的高危诡异，是不是被真的被斩杀了都是两说。
林剑鸣双眼圆瞪，强行握紧着几欲挣脱的「光阴」，几乎倾尽全身的力量，想要让「光阴」重归于他之手，不再受到白魔女的支配。
“可恶可恶...”
终于，当林剑鸣的灵感几近枯萎之时，「光阴」总算是停下了颤抖，所有缠绕着它的菌丝被剑芒悉数震断。
林剑鸣能够感知到，岁月之界终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但...林剑鸣的心绪却无法恢复过来，反而沉得更深，因为他明晃晃地看见了更多的菌丝，在此时此刻从地面之上涌现，逐步蚕食着，支配着他的躯体。
灵感已然枯萎的林剑鸣，无力去抵御着这种支配，洁白优雅的菌丝扎根在他的血肉之中，掌控着他的一切。
林剑鸣的意识依旧清晰，却能感知到他的灵魂与躯体，都在这种支配之下，逐渐失去了自我，化作牢笼般禁锢着他的意识。
...失算了。
因为「光阴」的背叛让林剑鸣失去了理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想挽回昔日的战友祭器「光阴」，想让它不再被白魔女所支配。
他确实做到了。
但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
些许轻柔的摩挲声响起，是裸着的小脚丫踏在砂石地面上的声音，逐步逐渐地向着半跪着的他靠近过来。
林剑鸣竭尽全力地抬起了脑袋，他清楚地看到，属于炼狱孵化场的漆黑天穹正不可避免地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色的残月。
血月之下，幽灵少女的灰白双眸不带一丝情感，祂的手上随意地提着一件短剑祭器，一步又一步，向他靠近过来。
“继续吧，挣扎下去。”
“让我看看，你还能做到什么？”
稚嫩的嗓音在往日应是可爱的，此时此刻落在林剑鸣的耳中，却如地狱的回响，恶魔的呓语，只余下万分的恐惧。
与此同时，林剑鸣看到了白魔女手上的祭器，通体是透彻的黑色，又像是浓郁到极致的冰蓝，而如此有特点的祭器他前不久才见过。
是被他杀死粉碎的洛泠。
结合洛泠与艾尔莎的关系，艾尔莎与白魔女的关系...
以及种种的细节。
林剑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瞪大了双眼，他意识到一个「公司」错判的事实，一个可能会满盘皆输的失误。
白魔女就是洛泠。
洛泠就是白魔女。
...她是一位像人的诡异。
在维多利亚的棋局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位不讲道理的第三者。
祂能够做到的，是掀翻整个棋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林剑鸣低声喃喃道，很快他又稳住了心神。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将其传播出去，必须让「公司」知晓，否则的话...觉醒者乃至整个人类，都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直勾勾地望向洛泠身后又在扮鬼脸的艾尔莎，却露出几分可悲的表情，“人类的叛徒，以后你就会知道追随诡异...只会落得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话音落下之后，一股恶意从林剑鸣手中的剑刃祭器散发而出，与此同时，他的瞳孔里出现了由数道繁复纹路构建而成的仪式。
“果然，还有后手。”
洛泠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林剑鸣。
实际上，这一战对洛泠来说同样颇具考验，她终究不是擅长正面交手的高危诡异。
更何况由于洛泠遏制了傀儡谣无限制扩张的本能，她现在为止依旧是幼体状态，相当于鸢尾小姐最心爱的小树苗一样，跟姐姐完全没法比。
不过，完全体的权能对上残缺版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加上之前吞噬掉界限带来的庞大灵感，洛泠强行对「光阴」进行了支配，导致林剑鸣的两次能力释放都出现了错误。
当然，后续林剑鸣竟然会如此崩溃是洛泠没有想到的，她还想着对方能够抛弃「光阴」来与自己交手呢。
若是这样，洛泠也无法直接使用「光阴」，她能做到的就是让林剑鸣使用「光阴」的效果出现差错。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当然...换谁几乎以全身心去信任的战友，不知历经多少年的战斗，却在关键的时刻忽然背叛自己，其反应估计都不会比林剑鸣好上多少。
而现在，洛泠之所以没有立刻上前用「绝刃」结束掉林剑鸣的生命，一方面是想要对一位九阶觉醒者使用「完全支配」，哪怕对方灵感枯竭，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另一方面...
洛泠也在等着对方的后手。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如果林剑鸣没有后手，在被「完全支配」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不过现在...
“这林剑鸣的后手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看着林剑鸣眼中的繁复仪式，洛泠莫名地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也见过一样。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脸色便多了些许的古怪，
“好像是...表演家与艺术家用过的仪式？等等，这不是「先驱者」的秘法吗？”
没错，就是「先驱者」窃取诡异权能时使用的秘法，这种秘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向谋夺本应属于诡异的力量。
不过看起来，林剑鸣使用的秘法反而比「先驱者」更加完整，他谋夺的对象是手中的祭器「光阴」，试图以这种方式，短暂地拥有权能。
“同源歧途吗？”
洛泠的目光微微垂落，她想到了菲欧娜阿姨为她留下的半句话。
「公司」与「先驱者」之间，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地“同源”，甚至连秘法都比先驱者完整，只是没有被滥用而已。
与此同时，林剑鸣的秘法终于完成，他的神情完全化作冰冷之色，就与他手中的「光阴」之剑一般无二，连气质都几乎融为一体。
所有菌丝都被凌厉的剑芒所切断，傀儡谣的「完全支配」在这一刻被彻底中断，无以为继。
漆黑的天穹再度蔓延开来，对着血色残月发起了临死之前的最后冲锋。
“这是...以身融入祭器吗？”
洛泠神情微凛，她没想到祭器还能被以这种方式使用，尽管这种高明的方法颇具代价，与本是诡异圣骸的祭器进行融合。
哪怕之后能够脱离出来，所留下的影响也不会小，后遗症甚至可能会伴随往后余生。
但...其强度却是显而易见的，最显著的一点便是，此时此刻的林剑鸣，已经短暂地拥有了属于「岁」的权能「光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不错。”
洛泠的小脸认真了些许，她并没有抱着玩弄的心态对待这场战斗，哪怕对手远逊于自己。
只是下一刻，让洛泠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她的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这场战斗开始直到现在，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如此大幅度的变化。
林剑鸣在挣脱傀儡谣的束缚之后，丝毫没有任何迟疑。
凌厉的剑光犹如可怖的梦魇，重新掌控的「光阴」力量让林剑鸣不再害怕权能会被白魔女的支配所夺走，能够肆意地使用能力。
于是，林剑鸣使用了「光阴」，作用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向后方发起了进攻。
他逃了。
逃得干脆利落。
洛泠是真没想到气氛都烘托到了这个地步，连这种会留下后遗症的秘术，林剑鸣都没有迟疑地使用了出来，几乎就是要以命相搏的姿态。
结果就这么跑了。
用路曼青的话来说，就是“开大跑路”。
...有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艾尔莎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急了，她很清楚林剑鸣如果逃走的话会出现什么结果，小队里的姐姐们肯定都活不成，白小姐姐肯定也会有很多麻烦出现。
她连续几道“箴言”送了过去，但是对此时已经与祭器融为一体的林剑鸣来说，却都没有任何效果，他硬生生抗住了灵魂的酷刑。
与此同时，洛泠的菌丝试图再一次支配林剑鸣，却都在眨眼之间被他的剑芒斩断挣脱，根本留不住。
“怎么办，白小姐姐，快用你无敌的傀儡谣想想办法呀！”艾尔莎急得都快哭了，她想冲去追上林剑鸣，却被洛泠一把拉住。
“追不上的。”
洛泠淡淡地说道。
林剑鸣对自己使用了「南梁」，还因为与祭器融为一体的缘故，免疫大部分的能力，只要无法第一时间击溃他，就全然没有拦下的可能性。
这种条件，连「白魔女」也做不到。
不过...
「白魔女」做不到，并不代表着「紫珠」做不到。
“有时候，一个坏坏的「改写现实」，也能带来不错的效果。”
洛泠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但很快她便察觉了什么，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线上，些许繁星出现在漆黑天穹之间，带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韵味。
以及久违的感知。
“算了。”
洛泠轻声说道，然后便放下了小手，甚至没有继续去维持「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