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
亚莉莎目盲断腿的身体所带来的感知让洛泠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稍稍缓了好一会之后习惯了起来，借助孢子的力量恢复了视野。
只不过，即便是洛泠，也很少这样每时每刻都在使用着孢子作为眼睛。
因为孢子的视野与生灵的视野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能够感知到的更多，却无法见到色彩，所感受到的只有灰暗的画面与冰冷的信息，远不如双目亲眼所见的缤纷与烂漫。
不过，对于双目永远被“神明”夺走的亚莉莎而言，能够拥有这样的视野就已经弥补珍贵，再想要些什么都不过是奢求而已。
“这些记忆...”
洛泠耗费了不少精力，才终于在斑驳繁杂的记忆之中，剥离出属于亚莉莎的一部分，开始仔细地翻阅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着实让洛泠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玩挂机游戏的时候，许久没有上线，然后收了出乎意料的一大波菜，洛泠完全没有料到光明教会能够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
甚至...如今的光明教会已经被正式认定为维多利亚国教的分支之一，被不少资产颇丰但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家族，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土豪专门出资供奉着。
这座规模颇具恢弘的大教堂便是这些家族向光明教会捐赠财物的成果之一，为了体现虔诚的信仰与意念，大教堂的建立没有雇佣一位工人，全部都是由教士们一砖一瓦，亲手搭建起来的。
甚至用时不过一个月，便奇迹般坐落而成，规模只比维多利亚最著名的大教堂稍差一些。
如此奇迹已经成为近日以来维多利亚之中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更是因此吸引了不少新的信徒加入，光明教会已经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国教教会组织。
当然，这般违反常理的事情，「公司」当然曾经派遣过员工偷偷过来检查过情况，想看看究竟是觉醒者出手干涉，亦或是诡异造成的现象。
无论是觉醒者还诡异，「公司」都会出手制止，以免过度影响现世的发展。
但最终，「公司」检查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尽管这些教士们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工作，连身体几近油尽灯枯的时候都精神奕奕，全然没有影响建设大教堂的进度...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确确实实...都是普通人。
无论如何检查都是同样的结果，没有沾上哪怕一点觉醒者世界的力量。
这种反常古怪的情况，也仅能够通过现场调查员的一句话“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来解释。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事务，无论多么离奇古怪，都不在「公司」的处理范围之内。
哪怕是一位连环杀人案的要犯，只要凶手是一个不沾有任何诡异力量，不使用任何和觉醒者相关力量的普通人，「公司」都不会介入。
相反，若是这场事故沾上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公司」可能都不需要发布任务，员工们就都嗷嗷叫地去拿人头换积分了。
只不过，这些被「公司」认定为“普通人”的教士们，之所以能够完成这所谓的奇迹，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信仰的力量。
只因为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傀儡谣支配下的迷途羔羊，一切的行动，都已经与提线木偶一般无二。
傀儡谣真正可怕的地方，永远是无法被洞悉出任何异常这一点，甚至于连整个江城县都化作祂的孵化场之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位存在能够察觉出分毫。
“不过，如今的光明教会都已经形成了如此之大的规模，宗教家难道就没有介入过吗？”
哪怕...只是偷偷介入呢？
洛泠沉吟稍许，本想去看看教士们的记忆，但又迟疑了起来。
数千个教士，如此庞大的记忆片段，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翻找得过来？
之前没料到亚莉莎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开始的小打小闹楞是被她发展到了国教分支的地步，就没有去提前做筛选。
在仔细思索片刻之后，洛泠忽然想到，这些教士既然能够在傀儡谣的支配下没日没夜地进行工作，好像...用来没日没夜地整理记忆也可以？
反正，现在能够留下的教士基本上都是作恶多端的恶人，才会被亚莉莎杀死并支配，无论如何驱使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如果是被迫或者有苦衷才加入到宗教家规划里的教会，亚莉莎会适当进行惩罚或者免除惩罚，剥离记忆之后让对方离开教会。
尽管亚莉莎已经死了，如今所有一切都是由洛泠赋予，但她的记忆与情感...却是一如曾经的朴素善良。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该动手的时候，亚莉莎同样不会因为她善良而迟疑或者留手，这些都不是被洛泠影响的，而是本来的亚莉莎。
能够带着妹妹独自一人在险恶的贫民窟里生存下来...亚莉莎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大发圣母心的柔弱女子？
在想到这个方法之后，洛泠在几个傀儡身上稍微尝试了一下，在他们的脑海里进行记忆聚合和检索以及储存，洛泠就确定了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不过还是出了点意外，在验证这个方案的过程之中，洛泠不小心弄炸了几个傀儡的脑袋，连大脑都被搅成了脑浆。
原因就是记忆的数量过于繁重，一口气灌注到一个普通人的脑海里，跟高强度的精神攻击已经没差多少了。
另外，之后这些记忆的规模可能还会更加庞大，根本不可能集中在一个或者几个人的脑海里，连傀儡谣的支配下已经部分强化过的状态，都无法承受这种强度。
更麻烦的是，这些教士全部都是普通人，也不能直接使用傀儡谣进行改造。
否则，可能会被宗教家或者「公司」所察觉，这样的话就会失去傀儡谣最大的倚仗，目前无人知晓的绝对隐蔽特性。
洛泠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所以只能寻求其他的方法。
“如果把记忆的处理步骤，多分出几个呢？然后再把最后的处理结果，专门放在某个特定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洛泠开始有意地寻找傀儡里面脑容量比较大的，作为最终处理结果的储存库，然后又找了一些脑筋比较灵活，作为处理记忆的过继程序。
首先，先把几个人的记忆集中汇聚到过继程序上，通过这些过继程序的处理，分离处较为关键的记忆，比如涉及到「公司」或者「先驱者」的片段，再把这些关键的记忆送到储存库之中。
过继程序删除被处理之后的记忆，再增添下一批需要处理的记忆，依照相似的流程，不断地进行重复，直到数千个人的记忆全部都被遍历一遍。
圣女亚莉莎定时去检查储存库里面的记忆，如果是不重要的记忆就直接删除掉，相当重要的直接送到洛泠脑海里。
如果是没那么重要的，又可能用得上的就先保存在亚莉莎自己的脑海里，等洛泠的意识降临之时再进行查看。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掉记忆繁杂冗余的问题，还能让洛泠及时地收到关键信息，还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盯着这边的情况。
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而且，即便后续支配的人数上升，只要适量地添加过继程序和储存库就行了，圣女亚莉莎的处理效率还是很高的，暂时不需要再增添一位最终审查机制。
作为过继程序和储存库的傀儡数量足够多的话，处理记忆压力就小很多，对傀儡平时状态的影响也不会很严重。
在别人眼里顶多就是精神恍惚了些许，只会觉得是累了或者走神而已，根本不会被察觉到异常。
说做就做，洛泠很快就配置好了几条记忆处理流程，不到三分钟，过继程序就已经完成了几个人的记忆处理，从其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置入了储存库。
“不错啊，效率比我想象得要高一些。”
洛泠在储存库里面查看这些被处理后的记忆，虽然带有一些与「公司」相关的信息，但都不怎么重要，就直接随手删除了。
然后，洛泠又检查了一遍过继程序和储存库的状态，看看这段流程下来的消耗与损耗如何。
结果也相当不错，无论是对记忆的处理还是储存，对脑力的消耗可以说是几近于无，损耗更不必多说。
别说跟刚刚意外出现的脑浆爆炸相比，连平时看书的时候需要的脑力都比这都要多一些，损耗程度连熬夜都比不上。
因此洛泠特意留了足够的冗余空间，方便在需要的时候直接进行过载，再不济，深度开发一下潜意识，还能再挖掘出不少脑力。
总得来说，相当完美。
或许还有不少优化的空间，但...至少现在已经可以跑通了。
只要是能够跑得通的程序，一时半会就别想着要优化什么的，容易出现事故，到时候只会带来更多麻烦。
反正洛泠做出来的程序又没有产品经理，连需求文档都是她自己写的。
“嘶，莫非我真的是个天才？”
看着这套程序源源不断地运转着，相应的记忆传入脑海之中，洛泠忍不住地生出这个念头，不由得感慨，这些傀儡是真的好用，省去了不少麻烦。
或许，之后还能通过傀儡谣能力开发出不少的小技巧。
只能说明，姐姐留给她的确实是一道足够强大的能力。
很快，在洛泠的处理下，几千个教士的记忆都陆续地开始了处理。
数千个人足足积压了两个月之久的记忆，处理起来还算颇耗时间，至少今天晚上想要全部处理完毕肯定是没戏了。
当然，比起洛泠亲力亲为来说，去一堆杂乱无章的记忆里面翻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点时间已经足够短了。
而亚莉莎的记忆，洛泠肯则是亲自动手进行分析，确实也从其中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同时也回答了她之前的疑惑。
“宗教家一次都没有现身过...看来，「先驱者」确实是在藏着什么大动作，本以为之前宗教家说的闭关三个月，只是简单地不出面而已，如今的局面都毫无动静，只能说明确实真的在闭关。”
不然的话，宗教家没可能对如今规模异常的光明教会都没有丝毫反应。
另外，洛泠大概知道了之前的教会规模为什么会如此零散且不成体系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之前几乎都是以邪教的形式，去供奉着某些诡异。
不仅时不时就换一个诡异来供奉，换得比换衣服还勤快，每次供奉还都血腥得很，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够吸引到信众才有鬼呢。
估计就连擅长这一方面的宗教家，对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解决的方法，只能尽可能找一些恶人来承当教士的职责，强迫性地推行信仰。
而亚莉莎负责下的光明教会就完全不一样了，作为一位高危诡异的代行者，她根本不需要去执行什么血腥的供奉，才能拿到诡异侧的力量，天然就少了一个劝退信众的地方。
至于供奉的诡异...很抱歉，被官方承认的国教分支怎么可能会去信奉邪教才会喜欢的诡异呢，必然就是老耶没跑了。
为了完成宗教家的要求，向对应的诡异传递诡异侧力量，洛泠在之前就已经解析过宗教家所创建的献祭仪式，当时还因此错过了伊芙家的晚饭，直到吃完之后才缓过神来。
洛泠可是高危诡异，根本不需要像宗教家一样去揣测诡异与信奉者之间的联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直接就拿自己和亚莉莎之间进行了数次实验，很快便找出了对应的方法，成功破除了这种联系的真相，让亚莉莎可以相对自由地操作这种联系。
实际上作为一个国教分支，光明教会是相当不成熟的，几乎全靠圣女亚莉莎的个人魅力维持着，但这种不成熟却正是由亚莉莎刻意造成的结果。
这样一来，信奉光明教会的信徒们，信仰的对象除了老耶之外，还有被誉为天使下凡的圣女亚莉莎。
亚莉莎由此承接了信徒们的信仰联系，只要她再去与某位诡异或者某位存在建立起联系，就相当于信徒们信仰了相应的对象。
这就完美地解决了因为信仰对象频繁更换造成的信徒流失，还能让亚莉莎因为这种联系变强了不少，能够承载洛泠更多的力量，实力距离突破到上位觉醒者也不远了。
“没想到，亚莉莎也是个天才啊！”洛泠再次感慨道。
洛泠只是解决了血腥供奉和诡异联系的问题，其他的一切几乎全都是由亚莉莎做到的，包括她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被信仰的圣女，这期间的种种手段...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洛泠就做不到。
“这样一来，感觉我都没什么本事再去对教会做什么安排了啊...”
洛泠翻阅着亚莉莎记忆里关于教会的部分，她本来还想大展身手，看看自己在其他方面是不是还有没被发掘的天才想法。
结果在把记忆遍历程序做完之后，洛泠才发现，亚莉莎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她都无能为力。
尤其是看着教会如今规模异常庞大的组织架构，洛泠更是无比头大...她连个战斗小队的队长都没混上去过，更别提要管理几千个人的团队了。
还是都交给亚莉莎吧，以自己的能力，顶多只能当个幕后大BOSS。
洛泠无法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把这些都处理完了之后，洛泠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不由得稍稍侧颜，孢子的视野投向动静出现的地方。
只见一名少女正小心翼翼地推着沉重的教堂大门，在察觉到圣女已经发现她的时候，少女稍稍露出窘迫的表情，低声说道，
“姐姐...”
没错，来者便是亚莉莎的亲妹妹丝塔莎，现在的她与第一次和洛泠见面之时已经大有不同。
如今的丝塔莎地位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身为圣女殿下最为珍视的妹妹，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巴结，不再有人敢怠慢她。
不会再有流氓地痞对她不敬，不必再担心明天会不会听到姐姐的死讯，住的是以前从来都不敢相信的大房子，每天都能得到新鲜的食物，甚至连贵族们享用的昂贵甜点都任她选择。
哪怕不久之前，丝塔莎只不过是一个贫民窟里无人知晓的普通少女。
仅仅只是两个月的时间，丝塔莎的生活就已经天翻地覆，截然不同。
只是...对于丝塔莎本人而言，却没有因此幸福起来，相反，丝塔莎只觉得迷茫，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出现这样强烈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丝塔莎很难理解这些事情，她只知道有一天姐姐就成了光明教会里面真正说了算的圣女，然后突然之间，大家就都对她很好很好了。
连之前上课的私塾老师，都对她毕恭毕敬，姿态低到不得了，全然没有之前略带鄙夷与不屑的目光。
所有一切的变化，好像都是从姐姐传出死讯的那一天晚上开始的...
那一晚知道姐姐已死的惊恐，与最终见到姐姐回来的心安，丝塔莎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就连鼻尖的淡淡馨香都似乎还未消退。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那之后，姐姐...就好像变了。
姐姐并没有不爱自己，相反，无论在什么时候，姐姐都把她当成最珍视重要的妹妹对待，像以前一样温柔。
无论如何思考，如何揣摩，丝塔莎都找不出姐姐与以前有哪怕一点变化，似乎都很顺理成章，一如记忆之中那般。
是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姐姐。
但丝塔莎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姐姐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不再是以往她所认识的姐姐，这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纠结的事情。
“丝塔莎，你来啦。”
洛泠向着门口的少女轻声唤道，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些许。
每天晚上，亚莉莎都会独自待在教堂里祈祷，实际上是在建立起于诡异的联系，而在稍晚一些的时候，丝塔莎就会到教堂来接她回家。
这也是这对姐妹一天之中仅有的独处时刻。
对于这位对姐姐十分依赖的少女，洛泠其实还挺喜欢的，或许是因为她在丝塔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些许影子。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