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真的不是啦——”
艾尔莎说到一半，眼角余光便瞥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些许，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站在金发女士身边的黑裙少女。
虽然黑裙少女蒙着面纱看不清容颜，甚至连身形与气质都与印象里的洛泠小姐大不相同，但使徒对于诡异的感知是相当清晰的。
艾尔莎一眼就认出来，黑裙少女就是阔别一个半月归来的洛泠小姐。
与此同时，黑裙少女也注意到了艾尔莎的目光，稍稍扭头看了过来。
“洛——”
还没等艾尔莎喊出声，便看到黑裙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向她打了一个“嘘”的手势。
艾尔莎余下没有喊出来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怎么了，艾尔莎？”
岑湘云和路曼青齐齐把目光投向艾尔莎，露出古怪的表情。
艾尔莎稍微僵了一会，便作出了悲伤的表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道，
“洛泠小姐，死了...”
她的哭声引来了不少宾客的注意力，但在发现是艾尔莎的时候，又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终于肯接受现实了吗？
而在这时，艾尔莎的内心活动却是异常的活跃，她稍稍从指缝里望向黑裙少女，抽泣声却是愈演愈烈。
洛泠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想暴露自己的存在？
难道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洛泠小姐都是在假死，是在执行一些...特别的行动吗？
肯定是这样！
所以，她得配合洛泠小姐！
意识到这一点的艾尔莎，瞬间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精湛演技。
甚至连不远处的黑裙少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开始深刻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打错了什么手势。
这是国际通用的噤声手势吧？
应该，是吧...
与此同时，面对忽然悲伤抽泣的艾尔莎，岑湘云和路曼青手忙脚乱地安慰了起来，还抱着艾尔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跟哄孩子一样。
...艾尔莎确实还是个孩子。
与此同时，岑湘云和路曼青也在小声嘀咕着交流。
“都说别带艾尔莎过来，她本来就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脑子就不太正常，又因为这些事情变得更神经质了，你还来刺激她！”
“我只是想着可能在这个环境下，她能走出自我欺骗的困境...谁能晓得，她前后变化竟如此之激烈，哪怕作为医生的我都闻所未闻。”
“都怪你都怪你...”
在她们嘀咕埋怨的时候，艾尔莎悄悄地向着黑裙少女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稍微使了个眼色。
只是，对于艾尔莎的这个动作，黑裙少女就更摸不准头脑了。
不过很快，随着悠扬哀乐的变化，打断了这一次小插曲。
岑湘云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的装着洛泠小姐衣服的十字棺木，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到了该送洛泠小姐离开的时候。
实际上，熟知洛泠小姐性格的岑湘云知道，她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更别提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同事”。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葬礼会是这般吵闹的模样，肯定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但这些都是「公司」的安排，他们似乎想利用这一点，去对「命运结社」的菲欧娜女士施压，所以才有意把葬礼的规模扩大。
若不是如此的话，一个P4级别的专员，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如此大张旗鼓地举行葬礼呢？
想到这里，岑湘云又有了几分落泪的冲动。
她嘴上一直在怪罪是菲欧娜害死了洛泠小姐，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又觉得真正的凶手是她。
是她执意要带洛泠小姐加入「公司」，如果当时的她没有向洛泠小姐伸出手的话...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但是，没有如果。
“请洛泠专员的队长，岑湘云小姐上台讲话，为我们沉痛怀念这位为了人类事业而牺牲的伟大专员。”
就在这时，葬礼的司仪提到了她的名字，岑湘云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司仪正向她微笑。
只是现在的她，哪还有这种心情，去发表什么讲话...
直到周围的同事们把她推到台前的时候，她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
“我...”
看着底下的同事们，以及旁边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的司仪，岑湘云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很清楚，同事们没有做错什么，司仪没有做错什么，谁都没有做错。
但...
这是洛泠小姐的葬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就不能让洛泠小姐以她最喜欢的方式，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连她的死，都要以这样的方式被利用起来...
要被当做势力之间的博弈，要被当成一次机会，一个人情，一个工具。
这是第一次。
岑湘云第一次在心底，对她所属的势力「公司」产生了质疑。
“我...很想她。”
话音未落，岑湘云已经落泪满面。
“还有呢？就没有其他想说的话吗？”
司仪期盼着这位与洛泠小姐最为亲近的队员，能够说出更多的话，能够让这场葬礼进行得更加名正言顺。
最好是能够深刻地触动台下的「命运结社」三大星座之一的「仙女座」菲欧娜，给她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没有了。”
岑湘云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司仪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
看到他的表情，岑湘云内心深处忽而涌出一股无名火，向来沉稳的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我都说没有了！我只是很想她！只有很想她！我想她活着！我想她回来！除此之外就是没有了！”
话音落下，岑湘云稍稍喘着气。
此时周围悠扬的哀乐都已经停下，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她，整个葬礼上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泪水溢满了眼眶。
“我...我...”她继续哽咽着，“我只不过是...很想她，而已。”
“真的有这么想吗？”
一道熟悉的清澈嗓音忽然响起，带着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第三十四章 如此值得纪念的时刻（5k）
“......”
在岑湘云情绪爆发之后，格外寂静沉闷的葬礼现场之上，这道忽如其来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话音落下之后，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各位，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菲欧娜眨了眨眼睛，她的情绪似乎与前几日相见时明显有所不同，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似乎好转了不少。
前几天她出现在现场的时候，都是未着半点妆容，双眼红肿，今天却是仔细打扮了一番，如过往一般明媚夺人。
“为什么，这位「仙女座」女士忽然之间就不伤心了？这么快就走出来了吗？”
即便葬礼名义上的主角是名为“洛泠”的「公司」专员，但是参加葬礼的公司成员们却对这场规模空前的哀悼亞心知肚明。
皆是为了命运结社的「仙女座」。
毕竟有的人这一死的价值，比活着时做出的贡献要大得多。
对于根本就不认识“洛泠小姐”的大部分公司成员以及公司高层来说，更是如此。
「公司」永远都站在利益的一方，从未有过变化。
而就在公司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菲欧娜身上，内心各有盘算的时候，却有几人完全不同。
她们看到的，却是光彩照人的菲欧娜身边站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裙少女，她正为菲欧娜撑着一顶黑伞，似乎只是一个服侍的下人而已。
即便刚才的声音来自于她，但是，葬礼上所有人在望向她这个方向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依旧是菲欧娜，却非她。
岑湘云呆呆地看着这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神情之中还留有几分不敢置信。
这是她的错觉吗？
她好像看到了...
但是，岑湘云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名黑裙少女看起来与记忆里的她差别很大，还蒙着一层看不清容颜的面纱，况且，连「天语者」都确定了她的死讯...
就在这一瞬之间，岑湘云想出了无数的理由，去疯狂地否定她心底所生出的无法遏制的想法。
她不敢给自己希望，因为在希望落空之后，才是莫大的绝望。
就在下一刻，黑裙少女却稍稍抬起了头，悠悠地望向她，面纱之下朦胧的面孔似乎在轻笑着，狡黠的眼神正是如往日般熟悉，
“许久未见。”
黑裙少女轻轻地摘下了面纱，这一刻，岑湘云记忆里的身影与这名黑裙少女终于重叠了起来，一般无二。
是她。
确实...就是她！
岑湘云直接冲下了葬礼的主台，在众人瞩目之下，向着菲欧娜的方向飞扑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岑小姐终于因为伤心过度，克制不住要对这次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菲欧娜女士动手的时候，情况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她扑向的位置，并不是菲欧娜，而是菲欧娜身边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随从。
“真的是...”
泪水堵住了喉咙，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
洛泠神情柔和了些许，松开了手中的伞，轻轻拍了拍怀里紧抱着痛哭流涕的女子。
菲欧娜顺势接过了伞，后退半步，留给她们一点的空间，同时，所有的目光也转向了黑裙少女，直到看见她的容颜。
终于，这场葬礼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这是...‘洛泠’专员？”
台上的司仪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望向旁边挂着的黑白少女照片，又看了看被岑湘云拥住的少女，揉了揉眼睛，才不可置信地确定了这个事实。
“活了？”
在这位司仪不算漫长却也算不上短暂的职业生涯里，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葬礼的正主出现在了葬礼上。
宾客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叽叽喳喳了起来，场面在一瞬之间有些失控。
台上的司仪却是如坐针毡，他很想问问同行的前辈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但仔细想想，貌似就没有前辈遇到过这种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