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什么？”
随着洛泠的话缓缓说出，琳娜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弗里克，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到对这一切的否认。
难道说...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弗里克？
“连我受任于谁都知道？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啊。”弗里克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襟，说道，“不过抱歉，我不受任于这些，我是「先驱者」的人。”
他瞥了一眼强撑体力想拿起火铳的琳娜，摇了摇头，说道，“队长，你就省些气力吧，我真的不想和你动手。”
“弗里克，你究竟还想掩饰些什么？你根本不是「先驱者」的人。”洛泠缓缓道，“如果你是的话，在我们见面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发现了。”
先驱者有最显著的一个特点，他们视诡异为工具，基本上多多少少都会利用诡异增强自身的实力。
在拥有傀儡谣的洛泠面前，哪怕一点诡异的痕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弗里克，就是百分之一百，最为纯粹的人类觉醒者。
“...或许我刚刚应该坚持把你送走。”弗里克的目光危险了起来，但很快又无奈地说道，“可我真不想徒增杀孽，小姑娘我们打个商量吧，你离开之后不要乱说，什么条件我们都好谈。”
这时却是洛泠有些楞住了，都走到了这种地步，弗里克竟然还说不想徒增杀孽...
甚至没打算杀了她？
“弗里克，你应该是「授火使」的人吧。”就在这时，琳娜缓缓出声道。
在被洛泠治疗之后，她几乎精疲力尽，只能靠在墙边，连抬起火铳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错，队长，你说对了。”弗里克微微颔首，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次委托倒是「公司」那边的意思...”
「公司」里面分「外包」和「正职」，「外包」成员不限于其他势力，只算是雇佣兵性质。
洛泠就是「外包」成员，弗里克同样也是。
“难怪...”
琳娜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听到弗里克的回答，她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以及「命运结社」的失败。
「命运结社」与「授火使」之间争斗不断，几乎可以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一口气损失五位八阶觉醒者，甚至带不来任何回报，对于「命运结社」而言确实算是伤筋动骨。
愤怒已经无法改变着既定的结果。
但洛泠还有疑惑，仅凭「授火使」的话，应该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如果是「先驱者」所为，出现的就不会是弗里克，而是当前时间线还没死在她手上的「艺术家」。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恐怕...这座孵化场，是出自于「公司」的手笔。
这场灾难，是「公司」所为。
“所以，界限坍塌对「公司」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洛泠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她立刻就察觉到一股一闪而逝的杀机。
抬头望去，弗里克掩去了眼底的光芒，
“连这次行动的目的是「界限坍塌」都知道，白小姐，你确实很不简单。”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说道，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这次行动结束，所有一切都会被掩埋在逝去的历史之中，成为被抛弃的一部分。
“这是一次不会被记录在案的诡异事件，卷宗里能够留下的只有最终的结果「界限坍塌」...告诉你也无妨，这处孵化场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公司」的布局足足有十六处。”
这才是弗里克为什么不杀洛泠的原因，哪怕不杀洛泠，在界限坍塌之后，她能够记住的事情不会很多。
“所以，为什么？”
洛泠又重复了一遍，她直勾勾地看着弗里克。
“因为他们经历了一次无法承受的失败，需要清除掉这一次的失败。”弗里克冷笑一声，说道，“「公司」的强大并非全无缘故，因为他们只停留在最强大的时代。”
“......”
洛泠没有再说话了，她陷入了久远的沉默。
维多利亚的第七十四次界限坍塌，既不是诡异所为，亦不是「先驱者」所使，更与神选们无关。
是作为维多利亚秩序侧的拥护者，「公司」所定下的计划。
其他的秩序侧势力都默许了公司的行为，甚至还借助着公司的界限坍塌计划，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坑杀「猎」小队。
之后的所有痕迹，都会随着界限的坍塌而被完全抹去，这是最为完美的谋杀，找不出哪怕一点的证据指控。
只有被埋葬在孵化场里的五位觉醒者，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之地，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他们并非死于对抗诡异，并非死于保护人类的文明，而是死在了同为人类的“自己人”手上。
“队长，珍惜你最后的时光吧。”弗里克弹了弹手指，然后埋怨似地看向洛泠，“你说你，为啥要把事情都说出来，本来队长可以糊糊涂涂地死去，这下可完了，死前给看明白了。”
说完之后，弗里克理了理盔甲，向着孵化场深处走去。
“队长，别死太快了啊，等我到地方再说。「公司」的麻烦事可真的是...”
通过刚刚的战斗，弗里克大概知道洛泠的实力究竟到什么级别，尽管她所表现出来的远超弗里克之前的预计，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弗里克一点都不担心。
而洛泠也没有去拦住弗里克的离去，她扭头望向琳娜。
满身血迹的琳娜靠在墙角，微微合着双眼，眼神里满是落寞。
“他说你...”
洛泠微微皱眉，她用孢子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琳娜的身体。
受的伤都被她治愈了，生命力虽然有所损耗，但还算充沛，可为什么弗里克会说...
“没错，我确实快死了。”琳娜低声说道，又自嘲了一句，“死前还要被死敌这样嘲讽，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琳娜，我能为你治疗吗？”
洛泠走过来，稍稍蹲下。
她拿起琳娜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自己会颤抖？
“要是你可以治疗意识的话，”丱琳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无力地垂下了手，“有点透支过头了，呵呵...”
她的秘法爆发并非全无代价，短时间内连用两次更是如此，这才是弗里克最后都在装死，没有选择动手的原因。
因为弗里克知道，琳娜已经必死无疑。
“对不起，琳娜，我...我救不了你。”
意识，是傀儡谣唯一无法触及的领域。
洛泠稍稍低下头，哪怕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这位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好友，即将在她面前无能为力地死去。
“说什么对不起，至少你让我完完整整地死去，不必变成腐化的怪物...”
琳娜伸出手，捏了捏洛泠的小脸，溃散的瞳孔试图注视着面前的小可人儿，
“白小姐，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好漂亮啊...漂亮到不像个人类...”
真后悔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没能来得及多看几眼。
洛泠拿着琳娜的手，却有些不知所措。
“白小姐，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你说吧。”
洛泠稍稍低着头，强忍的情绪里泛着些许难以分说的复杂感觉。
“请将我「完全支配」吧，”琳娜平静地说道，“我的尸体...应该会很好用。”
第二十九章 她要活着（5k）
“嗯...就在这附近，应该差不多到最核心的位置了，接我离开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身着骑士盔甲的弗里克漫步在愈发光怪陆离的废墟之中，走到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普通的肉瘤怪物。
肉瘤怪物们受到「炼狱」的影响，如飞蛾扑火一般汇聚到这核心区域之内，然后接受了来自于「炼狱」的拥抱，连同血肉一同溶解在这个噩梦般的诡异现象之中。
只有觉醒者化作的畸形兽，才能在「炼狱」之中，勉强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但...如果在畸形兽状态下被彻底杀死的话，同样会被「炼狱」溶解。
无论是外围的孵化场，还是核心区域，都因为「炼狱」在不断地汲取着养分而逐渐壮大，直到最终...彻底成为完全体。
弗里克走过一处位置，一道阴影忽然向他扑面而来。
“哟，是老维头啊，怎么，还没死透呢？”
弗里克挑了挑眉，稍微调整姿势，便一剑把这道阴影斩成了两半。
阴影溃散之后，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凝成一张苍老却狰狞的虚化面孔，充斥着无尽的怨恨与苦痛，却无力从这「炼狱」之中挣扎反抗。
老维头是「游梦」路径的觉醒者，甚至可以做到抛弃肉体，以灵魂状态存活下去，是几人之中最难杀的一个。
对付其他的队员，弗里克都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小小地助推一把，唯独在应对老维头的时候，主动出了剑，这才引发了老维头的怨恨。
...没错，老维头早就死了，甚至他还是第一个死的，直接死在了弗里克的手上，刚才说给琳娜听的话皆是谎言。
弗里克非常了解他的队长琳娜，知道该怎么让琳娜心甘情愿地返回到核心区域，完成这次献祭。
没有足够的畸形兽，怎么能够让「炼狱」成长起来，达到「界限坍塌」的要求呢？
“同时打两份工就是累。”
弗里克叹了口气，主要还是因为队长琳娜是个路痴，在他刻意分开小队众人之后，竟然迷路到了孵化场的外围，害他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人影。
若不是如此，他也用不着拖到现在，现在都快到任务的截止时间了，白费了不少功夫。
弗里克抬起头，用可怜的目光注视着怒视着他的虚影老者，
“老维头，还是趁早解脱，下去与他们团聚吧。”
话音落下，弗里克再度出剑，几番交手之后，彻底击溃了虚影。
弗里克的实力很强，再加上有这套能够免疫「炼狱」影响的盔甲，解决老维头不在话下。
毕竟从「炼狱」中诞生的畸形兽，最棘手的就是带有「炼狱」的腐化力量，抛去这一点，也只是神智缺失的普通怪物而已。
虚影老者不甘地咆哮着，但「炼狱」已然急不可耐，它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即将达到突破的临界点。
“嘶，真没想到，队长还挺能撑的啊...”
弗里克观察着孵化场的变化，低声喃喃道。
其实哪怕琳娜强行透支使用两次爆发秘技也不应该致命，真正致命的是「炼狱」的环境，琳娜可没有弗里克的这身盔甲，无法抵御来自于「炼狱」的影响。
再加上在踏入孵化场的时候，「猎」小队的所有成员就已经提前中了一些暗招，最重要的意识全都受了损伤。
要知道，为了这个计划，「公司」与参与其中的「授火使」已经提前准备了不少时间，为的就是保证万无一失。
通过精准的计算，想让这个劣化版的「炼狱」现象突破到完全体，需要至少五位八阶觉醒者。
至于那些普通人和低位的觉醒者，顶多算个添头，弥补不了一位八阶觉醒者所提供的养分。
八阶觉醒者可不多见，「公司」也不想让人类一方的力量损失过重，以免打破平衡。
五个就刚刚好，少一个太少，多一个太多。
而现在，就只差最后一个了。
弗里克坐了下来，平静地等待着孵化场再度扩大，「炼狱」彻底成为完全体的那一刻。
但是，他先等来的却不是「炼狱」的变化，而是从漆黑的夜里走出的一道银白的娇小身影。
半身斗篷掩盖了她的身形，只有半张精致的小巧脸蛋哪怕在黑夜之中都显得格外瞩目。
“白小姐，不在队长的最后时光陪着她，反而提前过来找我寻仇吗？亏我还专门给你们留了点空间，不去打搅你们的兴致。”
弗里克看向神情漠然的洛泠，眼底带着些许惋惜。
他知道洛泠肯定会过来，只是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等到琳娜死去，被「炼狱」消化之后才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