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笔
“陈萍萍?”
没有回话,陈萍萍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册子递给了面前的候公公,让其呈给陛下。
无人斥责他殿前失仪的无礼,好似早已习惯了这对君臣之间的默契,纷纷等待起后文来。
待庆帝看罢手中的册子后,这才听闻他口中挤出了一句话来:
“四顾剑?”
坐于轮椅上的陈萍萍朝着庆帝微微欠了欠身,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注视着身旁的林若甫,微笑着说道,“这两桩案子前后也不过三天的时间,除了那程巨树能第一时间确定是北齐之人以外,余者皆为东夷城四顾剑首徒,云之澜的弟子...”
“这两件案子,其实不过是一件...”
又是那四顾剑?
是了!
除了他的弟子以外,又有何人能有如此剑术,在那宰相之子林珙身上造成那般凌厉的伤口来?
场中所有的大臣纷纷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体味着案件接下来的发展,倒是那林若甫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将头给压得更低了些。
能这么快调查出案件的真相来,庆帝本该很满意才是,不料,他却忽然严厉地对着轮椅上的人训斥起来:“只是查明了这些刺客的身份,换了京都府的人来也能同样做到!那朕要监察院何用?要你来何用?”
“陈萍萍,此次你回乡省亲,硬是多拖了一个月才回来,这京中子弟遇刺身死,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陈萍萍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似乎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脸上青筋暴起,良久才缓缓平复,他淡淡说道:“臣知罪...不过,此案臣也并非只是调查到了这些东西来。”
“详细说说。”
庆帝看了一眼林若甫,眉头皱了起来。
陈萍萍整理了一下衣袍,正色道:“林府二公子被杀之时,便在那苍山别院之中,而与他一同身死的,还有一名关键之人,名为吴伯安!”
“此人在京中倒是还有几分名气,虽是游走在各府之间,但却与林府二公子待的时间最长,相处甚欢。”
言外之意,已是在说此人便是林珙的人了。
“范侍郎之子遇刺一案,幕后之人司理理已被缉拿归案。这女子是北齐的暗探,据她供认,国朝内与北齐联系者,正是那吴伯安!此事不光有着四顾剑之徒孙参与,那些守城弩与刺杀器械也是由巡城司参将方达人私放入了城中。”
“不过,在监察院调查到那参将家中时,其内已是无一个活口了...”
一连说了这么多,这案件的脉络也是渐渐清晰。
见庆帝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些,陈萍萍话锋一转:“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为何丞相之子身死之时,与那谋划刺杀范闲的人待在一块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群臣也不是个蠢的,话头到了这里,哪里还猜不出正是那林拱策划的牛栏街刺杀案?可这又是为何呢?难道仅仅是不想自己的妹妹嫁给那范闲,便要将人给杀了,甚至是不惜勾结敌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脸平静,毫无忧虑之色的宰相。
要说这林珙背后无人,他们可是不信的...
好家伙!
刚刚还在这可怜你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合着您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东夷城刺客眼见刺杀范闲不成,事后反噬杀人灭口,这才让那林拱......
突然,礼部尚书郭攸之越众而出,朗声道:“陈院长此言差矣!那女花魁不过是敌国暗探,就算她耐不住刑吐露而出的也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许是胡乱攀咬,好让我们自乱阵脚。”
“吴伯安此人长袖善舞,流连辗转于各权贵府中,想要以此晋身……就是与林府二公子相熟也不足为奇!”
“还望陛下明察!”
第76章 盖棺定论。
“陈萍萍,可还有其他证据?”
庆帝表情平淡,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缓缓摇头道,“若按照郭卿所言,这林二公子与此人相交倒是能说得过去...林相骤闻噩耗,你若无其他实证,便不要胡乱言语。”
还不待陈萍萍回应,林若甫此时急忙站起身来,对着庆帝躬身行礼,表情说不出的沉痛悲哀,“犬子无状,行事孟浪,误交了奸邪之人为友这才招致如今的不测,实乃是时也、命也!”
“但...”林若甫鲜血倒灌的瞳孔中泛着殷红,那眼球中的血丝看上去有些狰狞,他回首注视了一眼已是有些阴沉的陈萍萍,沉声道:“吾儿一向品性厚重,忠君爱国!若说他会有这不臣之心,谋划刺杀大臣之子,老臣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他直起了身子,话语中带着解释:“吴伯安臣也见过,确是有些才华...要是按照陈院长之言,那老臣也是有着嫌疑的。”
林若甫不愧为百官之首。
这才话语刚落,便有许多大臣出言赞同。
“不错!此人臣也见过,外表看去倒像是个正直之人,谁能料想,这是个心怀叵测之辈?”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是与吴伯安有故之人皆有嫌疑的话,那岂不是半个京都城的臣子都有嫌疑?”
南庆的朝廷很有意思。
一般的争辩若是遇上了这位监察院院长开口,那都是要暂时收敛收敛,然后群臣一致对外,抱团将枪头对准陈萍萍,以防他一人独大的。
许多大臣还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说话不够分量,更是纷纷跪下向着庆帝言说,表情激动,神情亢奋。
望着这一切,一丝笑意自庆帝眼中一闪而逝。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表情,反而更加霜冷...撇了一眼陈萍萍,像是因群臣的建言而对后者有了一丝不耐烦起来,说道:“看你话犹未尽,还有什么没说的,趁着这诸位大臣们都在,一并说了吧!”
“是,陛下!”
陈萍萍淡淡看了林若甫一眼,说道:“林相心伤子逝,我本不该在此时说这些,再为林相伤口上撒盐...之后的话语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林相息怒。”
“本官只是有一事不解...以监察院的搜查力度,一日一夜间却没能找寻到那吴伯安的踪迹,而二公子却能与其在苍山品酒赏景...”陈萍萍眼神中透出阴寒来,“时间又是如此之巧,偏偏在这牛栏街刺杀案之后...”
事到如今,林相哪里还没看出这是陛下与陈院长所演的双簧?
话里话外言说着林珙的嫌疑,以监察院之能亦不给出确凿的证据来...是他们给不出吗?或许只是为了警告自己,莫要再拿此事来借题发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郭攸之,见后者眼神清澈中又透露出的一丝愚蠢...他心中越发地确认了一些事。
府中谋士袁宏道与自己相交多年,昨夜也去了监察院中审过了那司理理,想来此事当真不是范闲所为...如此,儿子之死或许便是那幕后主谋之人借东夷城之手杀人灭口了......
见陛下话里行间之中一直含糊不清打着圆场,像是在为谁掩饰一般,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不问可知。
李云睿!
你当真是个疯的!
想罢,林若甫向庆帝请罪道:“臣疏于对子嗣的看管,实不配位于相位,还请陛下容臣告老...”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庆帝打断道:“林相何必如此?这吴伯安究竟是不是策划了牛栏街一案还犹未可知...告老一事不必再提!”
如今眼瞅着就要攻打北齐,正是用人之际,这后勤,这粮草,哪一样不需要林相来统筹安排?林若甫此言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庆帝轻拿轻放,便带过了此事。
群臣见状,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陛下这样子,是不打算深究这背后的隐情了......换句话来说,这件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来了!
他们眼神视线对撞,交换着意见,随后纷纷出言劝慰起了林相。一时间,好一副君臣和谐的场面。
“林相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东夷城与北齐勾结,接连刺杀朝中大臣之子,朕不日便会发去国书,举一国之力讨伐两国,为你讨一个公道!”
顺水推舟,已是将此事盖棺定论!
心知此案成了国战的导火索,林若甫心中泛苦,也唯有跪拜谢恩,言辞恳切地大礼支持着皇帝的意思......
这一唱一和之下,又安慰了林相几句,庆帝那威严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京都府尹梅执礼罚俸半年,命其上折请罪。监察院将卷宗移交刑部继续查办,结案整理出来后发诏东夷城,命其交出元凶...”
“事情已毕,便都散了吧!”
一挥衣袍,群臣便是纷纷退场。
不过,场间却是有人留了下来...正是陈萍萍与靖王。
林珙一案,范闲有些嫌疑,是以其父范建为了避嫌,这一次会议并未到来。
...
“靖王还有何事?”庆帝眉头一挑,翘起唇角轻声询问道,“还是说,你也在怀疑是范闲所为?”
“臣弟可没有这个意思。”
靖王装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臣弟与范闲有过一面之缘,观此人面相倒是个心善之辈...再说了,他才入京都多长时间?这连陈院长都没能查到去向之人,他又哪里来的本事知晓呢?”
这个理由很有力。
他也只是不放心,这才入宫来探探消息。
都说这林珙死得蹊跷,隐隐和范闲有关,靖王也是担忧有人疑他...届时,为了这位后辈,说不得他也要卖卖老脸去的......
“呵,原来是来说好话的。”
“行了,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入宫了,去看望看望母后吧!想来她见了你,也能心喜...”
庆帝端起茶杯,已是给出了用意。
待靖王一礼离开后,只听得啪得一声,庆帝竟是将手中的杯盏给摔在了地上,顿时瓷杯四分五裂,其内的琥珀液体四下飞溅开来,沾湿了面前瘸腿之人的裤腿...
与先前不同,此时的庆帝神情冰冷,欲要择人而噬,压迫感十足:“四顾剑!亏你想得出来!”
眼中一丝异色闪过,他沉声问道:
“可是老五回来了?”
...
沉默半响,陈萍萍已是无声回答了。
“罢了!”庆帝幽幽叹出一口气,“既然已有了结论,那便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四字,已是重重地击打在了这位瘸腿老人心中。他低下头去,眼神变得阴桀起来......
刺杀范闲之人,陛下这是打算不再追究了?
他本想以此事乘势提出让陛下解除范林两家的婚事,让范闲远离那内库的漩涡,如今看来,亦是办之不到了...
突兀地,庆帝的话头再起:
“那北齐新出的德妃,你如何看?”
“依臣观之...”陈萍萍抬起头来注视着庆帝的问询,一字一句道,“此人才是那北齐这一代的.....”
“天脉者!”
第77章 胜败之论。
“天脉者?”
“呵呵,又与神庙有着牵扯吗?”
庆帝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他站起身来越过正打扫着场间碎瓷的内侍,朝前走入殿中。
身后,候公公推着轮椅缓缓跟随.....
入了房内,温度不但没能上升一分,反倒是越发的凉了一些。
陈萍萍下意识地紧了紧腿上的毯子,整理一番后收回双手,牢牢地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不停地摩挲着什么。
这是小姐留下来的轮椅设计图,意在帮助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或是一些军中残疾退伍的军士,没成想,有一天自己也能用上...
不需庆帝吩咐,候公公便走了出去,接下来的对话他还是少听为妙。
正好,那小范大人也快到了,自己便去接一接...
...
“此次发兵北齐,除了试探那苦荷的底线以外,便是要看看,这名所谓的天脉者会如何应对吧!”挥去了心中的思绪,不再理会有关于神庙的信息,庆帝缓缓行至软榻之上,侧身躺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此人倒是有些邪异。”
“北齐虽是想隐瞒有关于这德妃的消息,但她在北齐皇帝登基之时所作的诗句,以及新成立的西厂,都是有消息传回。”
“据情报显示,对方的手段很是强硬,却又一直没有触动北齐太后与苦荷的神经,想来之后会逐渐坐大,成为北齐皇帝的一大臂助!臣认为,不可不警惕此人!”
一个肖恩,已是让陈萍萍不得不付出如此代价捉拿擒获了,这又是多出一个比其行事更狠辣的德妃来...
陈萍萍心知肚明,陛下这是上了心注意起了此人。
听闻陈萍萍的述说后,庆帝却并没有在这一点上继续深谈的意思。
一切都等战局结束之后,再来确认真伪吧...
“听闻,范闲那名护卫死了?而他却击败杀死了身为八品武者的程巨树?”本是闭目良久的庆帝忽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的这条老狗,泛起了一丝疑惑。
倒不是他开始怀疑起了陈萍萍的忠心,而是对范闲的成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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