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笔
庆帝好似疲累了,声音放缓,靠在了椅上。
候公公走上前来扯着嗓子喊道:“散朝!”
“恭送陛下!”
随着群臣们退去,二皇子仰起头来微笑着看了太子一眼后,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太子一人站在原地,回想着陛下为何只留范闲两人的深意...
眼见长公主缓缓离去的身影,他心中涌现出一些个想法来,出了太极殿便朝着永信宫的方向赶去...
...
此时,殿内除了洪四庠与候公公以外,便只剩下了庆帝三人,连一个多余的内侍宫女都没留下。
眼见庆帝要起身,范闲不顾规矩连忙上前道:“陛下,臣扶着您。”
庆帝似觉得有些好笑,瞥了眼嬉皮笑脸的范闲,轻哼一声道:“朕可还未老呢。”
说是这么说,不过手却还是在范闲的扶持下,站起身来...
这一举动,让候公公诧异地抬眼看了一瞬,复又推着陈萍萍的轮椅跟随其后,他没能看到,身下之人面上那古怪的笑意一闪而过...而那有着护卫之责的洪四庠却连动也未动,不曾有丝毫阻止之意。
几人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进中,庆帝望了望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皇宫,好似二十年如一日般不曾有过变化,一时只觉太过古板,缺少了那位如同范闲般灵动的女子身影,恍惚间,耳中竟隐隐听见了那道让人魂牵梦绕的银铃笑声。
可当他仔细去听时,却又发现笑声与范闲的声音重合,叫人分不出区别来:
“陛下?”
唏嘘轻叹过后,庆帝这才幽幽询问道:“范闲,你可曾听闻过这一句:天下之钟秀共计一石,而那曹子建独占八斗?”
范闲脚步一顿,心中狂震!
今日本就听闻过王启年所言那句‘近朱者赤’,如今又从庆帝口中得来这‘才高八斗’的典故,就连曹子建的人名都没有叫错,心里这便知晓绝无任何侥幸可言了!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
又如何能不恐惧!
“臣听闻过这句话,一时之间,却也忘记在哪儿听过了...”
下意识地,范闲搀扶庆帝的手微微用力,而陈萍萍的轮椅却也始终朝向着陛下,亦如这么多年以来所养成的习惯那样。
李云潜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也没计较手臂上残余的力道,接着喃喃道:“这话是一位故人告诉朕的,与如今这天下又是何其的相似?”
“天下武道便是世间的钟秀,总是有数的...北齐多出了一位李安儿,而我庆国便少了一位叶流云。”
庆帝话里话外,已是确定了叶流云身死的真相!
好似之前对陈萍萍的吩咐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罢了....
“万事万物皆是逃不开此理的,不过,这中间亦是有着变数存在,总有一些人能超脱其中,不受天地所限......那便是神庙!”
再度迈开步子,温情也只在这位人间帝王身上留存片刻,他叹息一声说道:
“如今你与陈萍萍都在这里,你们来回答朕!”
“五竹如今是否便在京都?”
第161章 剑庐中的老家伙。(5K补更)
...
东夷城,剑庐。
这里地处于海边,远离繁华的内城,没有任何从天南海北来往商贾间的喧闹,而后方则是无垠的山脉树林,连通着庆国的儋州。不过,饶是能于此而去节省大半行商的时间,却也无人能安全通过这片幽深的森林,去往他处...
无奈之下,商贾们也只能多付出一些代价来,或绕远,或行舟,将货物运送出去。
这也便造成了剑庐一地,越加的寂静无声了。
今天,剑圣麾下的十三名九品弟子尽皆回返,不提那些不到九品散落于东夷城各地的徒子徒孙,就连一向最是忙碌的天下第一钱庄,太平钱庄的主人也回到了这里,面见师傅。
大弟子云之澜就不必多说了。
而李伯华,便是四顾剑的二弟子,九品中游的修为,亦是那被认为是世上最大、信誉最好的钱庄的主人了。
他望了一眼跪在庐外的大师兄,这才小声询问向师弟,生怕因声音过大扰了内里的人而落得个与大师兄相同的下场来:“十三郎,师傅还是如前些时日那般吗?”
“不错。”
王十三郎,真名王羲,别名铁相,来历不详,四顾剑关门弟子,为九品弟子中第十三徒,故被师兄们唤称此名。
虽是略显潦草打趣,但久而久之,就连师尊四顾剑都这么叫了,而他本人亦是对这个称谓表示心喜。看得出来,他很认同自己是四顾剑第十三徒的身份...
随着李伯华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位年轻异常,英俊温润,双眉如剑,双眼温润如玉,双唇薄而微翘,弱了一丝凌厉之意,多了几分可亲之色,容貌异常清秀的英气少年郎盘坐在原地,好似在同情着大师兄,又像是在看顾着庐内的师尊一般,面露忧色。
“师尊自从听见了从卫国传回来的那几句话后,便不吃不喝自困于剑庐数日时间了。”
王十三郎轻轻揭下头上的一枚落叶,放在地上,这才止不住地发问道:“那北齐皇后当真如此利害?竟能叫师尊如此失态反常...”
“还有那句什么‘无情杀意之剑不敌有情之剑,有情之剑不如手中无剑。不滞于外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又为何意呢?”
话中之意未尽,他也省略去北齐皇后许多针对师尊的言论,比如什么师尊的路走到了尽头,此生都别想再进一步战胜对方的狂言....
“卫国已经灭了...”
李伯华纠正着小师弟的言论,“如今那里是北齐的卫郡!”
说到此处,他便一阵伤神...
与其他专攻于武道之上的师弟们不同,大师兄代师行走天下,完成各种各样的交代与吩咐;而他本身,却因自身的能力而掌管着东夷城的命脉,整日里为俗事所扰,今生怕是再难于剑道上有着寸进了...
卫国被灭,让他近日里变得十分繁忙,忙着处理各种商业上的烂差事。
可小师弟却问他那句话是何意,好似在武道中遇见了困惑在寻求着他人解答......这让他如何能回答得出来?
他还没小师弟能打呢!
心事一定,他板起脸来沉声道:“北齐皇后之言师兄倒是有着几分体悟,可他人直接给予你的答案,真的是最适合你自己的答案吗?别人把结论直接告诉了你,便是以自身的见识给你设下了上限,就是能让你在修行之道上一时畅通无阻,其道路尽头也是超脱不了前者的!”
一生要强的李伯安!
把对付其余商贾的虚张声势给用在了小师弟身上....李伯安自责不已,可他真的给不出答案来啊.....
“不愧是二师兄!”
王十三郎双眼发亮,兴趣也是大增,“师兄之言发人深省,自己所悟出的路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谢过二师兄提醒了!”
说罢,他深深一礼答谢师兄,却没看见李伯华那抽搐的嘴角...
“不说这些了,倒是大师兄为何会跪在门外呢?”
他今日会回返剑庐,虽是云之澜之命,但想来也是师尊的授意才是,可为何师傅还是如前几日那般,深陷剑庐不闻外事呢?
王十三郎收回动作无奈道:“师尊虽是大宗师境界,可终究是肉体凡胎,这一连几日都未曾用餐饮水了。许是因大师兄劝过无数次惹得师尊发怒,这才命其不能再发一言,不得再行打扰的命令来...大师兄没有办法,只能让所有弟子全都返回剑庐,一起劝劝师尊。”
“而他自己口不能言,便只能自己跪在剑庐外,不吃不喝地以作相陪了...”
哎~解释清楚缘由,这位年轻人也跟着叹息一口气。
这是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了......
“原来如此。”李伯华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服饰,眼见其余十位师弟到得差不多了,这便跟着云之澜一般,跪倒在剑庐之外,末了还对王十三郎轻声道:“大师兄应当早一些时日叫我们回来的...”
王十三郎认同的点点头,面朝着剑庐方向跪在李伯华身边。
此时的场间除了冰冷海风呼啸的声音以外,却是连一丝话语交谈也无,众弟子身具高深修为感官灵敏,耳边尚能听清剑庐内四顾剑的呢喃声:“李安儿,也不知晓如今的你于剑道之上又达到了何种地步呢?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
四顾剑不是武痴,但其人也是真的有‘痴病’!
这一辈子除了手中剑以外,他并不擅长其余的任何事物...当然,他是有些妄自菲薄的。与其他几位同行相比起来,他教徒弟的功力是最高的!
座下的九品弟子人数最多!
可不是武痴,却因李安的寥寥数语而不吃不喝思索至今,就像他年幼之时蹲在树下观察着蚂蚁的运动一般,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师尊!剑道何其漫长、又是何其的高远,岂是世人于一朝一夕之间所能顿悟明了的呢?”
大师兄被禁言,那该发话的便是他李伯华了:“来日方长,还望师尊能够爱惜身体用些饭食,待自身神精气足之时再行参悟也犹时未晚呐!”
“不错,还请师尊能够爱惜身体!”
其余弟子也是一同发声,只想让师尊能够‘清醒’过来。
...
“谁人能告诉我,达成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之境前,那‘唯有极于情,故能极于剑’之境又该如何去走,如何做到?”
“老夫心系这东夷城万民,还不算是极于情、极于剑吗?”
剑庐之内,传出了四顾剑的低吼声,而外间,所有的弟子都能感知到师尊那都快要将剑庐给点燃般的怒火,是何其的旺盛!
先前他们的请求劝慰之言,四顾剑当然是听在了耳中的,可他只是不被外人所知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李安儿同叶流云交手之际尚能原地顿悟,若不是苦荷出言打断对方,想要留下叶流云的性命,还不知道那个妖孽能悟出多少东西来....”
“打断得好!打断得妙!”
“如此我东夷城也能暂时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了...”
“不过!为了一个叶流云,生生断去了这完整的天地之理、无穷剑道问世...苦荷!老夫恨不得亲手将你给挫骨扬灰啊!!!”
空间随着这一道怒吼而显得杀意沸腾,那种犹如炼心一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所有弟子都是眉头紧锁,咬牙坚持着。寒风吹过,骇人的气势稍歇,众人才惊觉后背已被汗液所沁湿。
无人能够知晓,那一刻的李安不过是处于复制他人后的后遗症,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顿悟!
在卫国诛杀卫王时,也不过是在发泄着心中怒火,胡言乱语般逼迫四顾剑给出战争赔款罢了......
可四顾剑却是当了真呐~
他只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双耳所听到的一切!
全都串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
光是细思极恐还不够,李安的这份悟性都快让四顾剑走火入魔了!
沉吟了片刻,四顾剑的声音再度响起:“给为师取些饭菜清水来,其余人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
“之澜与伯华留下...十三郎,你也留下!”
视线从庐外的门上撤去,众弟子一礼后便已离开,而刚准备去端饭食过来的王十三郎却是面带着几分疑惑停下了脚步,他的肩膀被二师兄拍了拍,三人一道打开大门走进了庐内。
庐中。
四顾剑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模样,好像几日里的糟践行为也不会让其外表再变得更糟糕了。
他视线扫过前二人,最后锁定在了王十三郎那张亲和的脸上,唏嘘轻叹道:“庆国之败,亦是为师之败!”
“而那败因便是世人都小瞧了这位皇后!”
“原本要赔给庆国,撇清与那什么林珙之死关系的钱财,如今看来却是要赔给北齐了.....”
这话一出,云之澜神色微怔:
“师尊,齐国不是取了诸侯四国吗?如此还嫌不够,还要我东夷城再行赔款?”
“够?国与国之间哪里会有个够呢?”四顾剑无声冷笑着,“四国之地是别人自己取的,又与我们有何关系?先前为庆国所备下的钱财如今不光是不够,反而还得再加!”
道理很简单,刺杀范闲的是云之澜徒弟,模棱两可的他们也大可不认此事!
摆足姿态给些银钱便算了事,对方也不会当真追究什么......至于林珙之死的真相嘛,作为世纪锅王的四顾剑表示,真实情况是如何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有点逼数!
而对于北齐而言呢?
这一次可是四顾剑本人判断局势后出的手,这是无论如何也赖不过去的......
“赔偿北齐一些钱财倒是无妨,先前弟子便早已准备好了数目...师尊出手本就是为了我东夷城的未来,虽败却也不伤根本,银钱的数目就是再加,太平钱庄亦有足够的现银!”
李伯华沉声给出了信息,也让云之澜与王十三郎心中一安。
岂料,四顾剑却依旧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还不够?
“难不成对方是想吞下全部吗?也不怕磕了大牙去!”云之澜一脸的愤恨之色,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四个诸侯国的土地被夺,虽是对面凭手段实力获得的,但他们应该能够明白,再向东夷城索要土地便会触及我们的底线!皆时,鱼死网破之下,对面反而会得不偿失...真到了那时候,不说我们,就是庆国皇帝也会强行重启战端相助于我们,不会坐看那北齐逐渐蚕食壮大的!”
宗师之间互为牵制,最后只拼斗国力与军力的话,北齐也就是比西胡强不了多少,更别提同庆国打了...
云之澜正说得畅快,并越说越觉得自己所言有理,突然,李伯华抬手制止了对方。
他望向四顾剑的眼神有些压抑:“师傅是担心,战后北齐南庆两国的确是会签订和平条约,可那和谈内容却是不包括东夷城在内?”
“正如大师兄所言,如今土地已是不可能再给了,而金银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夸张的量来,也是不会让那位皇后满意的...再多,太平钱庄与东夷城也会伤了根本!”
“如此,便只剩下一样东西了——太平钱庄的股份?”
林林总总的分析着法子、路径,李伯华最终无奈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来。剑庐之内,也是第一次没有谈论武道转而谈起钱来,几人眼中迷茫之色不断攀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四顾剑默默闭上了双眼,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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