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封清羽佯装淡定,手里的剑倒是越来越烫,她仿佛看到剑身在海底燃烧,光滑的剑身溢出幽蓝色的火焰,火舌慢慢舔舐手指和手心,沿着肌肤的纹路爬行,点燃了身上的衣服。
火焰大概又是一种施加在精神层面的源石技艺,歌蕾蒂娅就那样静静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她看不到蓝色的火焰燃烧,看不到蓝色的火焰在同伴身上肆意起舞。
据说这是魔剑的考验。
连这么“一点小打小闹”都承受不住,即使是和魔剑签订了契约的人,也得不到魔剑守护的认可。触摸到亚斯特兰的时候,封清羽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些过往的画面。
即便它是诅咒之物,想要完全获得它的支配权仍有些许难度。
“你不用管我,我在和这把剑交流。它要给我一点小小的考验,所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靠近我,再给我几分钟时间。”
“随你,我去旁边逛一圈。”
歌蕾蒂娅提起长槊,身影在晃动的幽蓝色中逐渐走远。
在身上燃烧的火焰和海水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烧灼表皮,将表皮考得焦黑酥脆,接着是皮肤下方的脂肪,血肉和骨骼。
封清羽尽量不去想这阵邪门的火能把自己烧成什么样,只是闭上眼睛,感受身体在火焰中“融化”的痛苦,努力不发出惨叫。
亚斯特兰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忽远忽近。
她不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封清羽知道她就在某处盯着自己的窘样。年纪已经超过四位数的剑之守护,心性倒还像样貌所呈现的年龄,称得上天真烂漫和美丽动人。
越美丽的事物往往越危险,她会给契约者各种稀奇古怪的考验,比如现在的烈火炙烤。就在封清羽以为自己准备要被幻想系源石技艺烤焦的时候,这场闹剧终于宣告结束。
“不错,威廉姆斯家族的末裔,你有资格驱使这蓝色的火焰。你身上的法术强度本该出类拔萃,却因为血脉和这把剑绑定被夺取了大部分力量,要不要考虑向我许愿,将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阿戈尔少女从背后环绕她的脖颈,这次封清羽感受到布料的摩擦,眼角瞥到一抹飘逸的纯白色。亚斯特兰身着一件将身体包得密不透风,风格极其保守的宗教风格长袍。
这样的服装在拉特兰很常见,圣洁且内敛。
只要她穿上衣服,大家就能好好说话。
“我拒绝。许愿是个骗局,我想找到这把剑,不代表我想许愿。你的考验我经受住了,总不该再阻挠我把剑带走。”
“你赢了。弗洛伦斯·威廉姆斯,现在你是我的主人,就请你把我从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带走吧。”
“我现在的名字叫封清羽。”
西方的名字太拗口,封清羽一点也不习惯。使用了二十多年的炎国名突然变成维多利亚的名字,熟悉自己的人也会难以适应,不如保持原样。
“我喜欢用姓氏来称呼你们家族的人,那就叫你小威廉姆斯吧。炎国语的发音很难,我没有这方面的基础。”
“你喜欢就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忙,回见。”
困扰身体的烧灼感彻底散去,被拖进幻觉的意识重见天日。
黑色的剑变得服服帖帖,封清羽把它装进剑鞘,卡在腰带后的武器卡扣里。腰带的位置明显下沉,武器的重量给身体带来下坠感。
它并未做出任何抵抗的行为,默认了她这个主人。亚斯特兰的身影化作一团烟雾钻进剑里,封清羽没有继续向她搭话。
在空旷的地宫里自言自语,实在太像个神经病了。
此时,歌蕾蒂娅还在努力找一个能把船开出去的位置。经过多次查探,她发现入口被人为封死,能活动的门只能容纳人正常通过。
“我们要破坏这座地宫,除非你不想要这艘船。”
歌蕾蒂娅在地上用长槊的尖头描绘一张粗略的示意图。
“主墓室,也就是这艘船的位置,地宫东边的顶层结构松散,容易打开通往海面的通道。其余的几个方向都是坚硬的山体,意义不大,撬开也是浪费时间。”
仔细看过她画的示意图,封清羽知道她是对的。阿戈尔技术执政官有时也参与建筑物的设计和修建工作,对伊比利亚十地宫结构了解也不值得惊讶。
想要把船带回海面确实是个十足疯狂的计划,封清羽愿意投身其中。
37.顾虑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劈开这座地宫?”
看完歌蕾蒂娅画的示意图,封清羽发现一个问题——她们没有爆破物。
爆破物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破坏一栋大型建筑,效率最高,比冷兵器一刀一刀砍开坚硬的墙体节省起码几十倍时间。
陆地上的爆破物不能在海底使用,除非是阿戈尔特制产品。
在座的两个人,只有歌蕾蒂娅能搞到方便好用的爆破物。听凯尔希说,一些阿戈尔的工厂会开采海底的源石,使用提纯技术制作出高能源石爆弹,威力巨大,影响范围也很广,一个高能源石爆弹能轻易炸开这座地宫三分之一的面积。
“用武器。”
歌蕾蒂娅将封清羽的幻想打破。
“别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回阿戈尔了,身上没有带制作爆炸物的材料。一份合格的爆炸物是经过多道工序层层累加的产物,我们不具备制作大威力爆炸物的条件。普通的炸药只能给地宫开一个小口,这艘船上搭在的救生船都出不去。我们弄不到炸药,认命吧。”
厚重的灰色石壁,被打造地宫的工匠打磨改造成相对平整的墙体,想破坏它光靠嘴上说绝对不成。
就没有比徒手劈开岩壁更好的办法吗?
向魔剑许愿是不可能的,她还不想跟那把诡异的剑绑定,成为可悲的奴隶。将来可能会许愿,但也只是可能。
抱着一丝侥幸,封清羽想再碰碰运气。
“我们到船长室看一眼,兴许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这座地宫的地图。我最后悔的还是没向那位老仆人多打听些消息,结果他什么都没说清楚,人就没了。”
封清羽指向迷你愚人号的桥楼。桥楼是一艘船的核心,设有船舶驾驶室,船长的房间一般也在驾驶室附近,离核心最丯近,方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她相信船长室里藏有好东西,没有明确的判断依据,靠的是一手直觉。直觉告诉她那里暗藏玄机,她跟随直觉来到那里,就这么简单。
仿照愚人号建造的迷你船,大小和龙门旅游公司的小型客轮相近。通往桥楼高处的金属舷梯,平整光滑的金属板也出现了溟痕和海草的影子,橙色的火焰无法在海底燃烧,蓝色的可以。
不需要旁人向自己讲述,封清羽的肢体自行做出相应动作,蓝色的火在掌心跳动,随着投掷的动作飞向爬上甲板的海底植物。火焰将植物焚烧殆尽,腥咸的焦味向四周散开,留下一些细碎的灰烬。
流动的海水将灰烬冲散,舷梯变得光亮如新。
这艘六十年没人打理的船只,海底生物的影子随处可见。封清羽用法术清理了大部分,歌蕾蒂娅的长槊也没闲着,撕扯海草和溟痕时绝不含糊。
“没有把‘小帮手’带下来是我的失策。”
剑鱼对机械反复的清理工作逐渐厌烦,打扫卫生是一件容易消磨意志的麻烦事,无论开始前多么干劲饱满,随着清理工作展开,各种繁琐的步骤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全部动力。
身为一个长期依赖清理工具的阿戈尔执政官,歌蕾蒂娅是心情近乎抓狂。
“辛苦你了,接下来的让我自己清理,你好好休息。”
封清羽施放出更大面积的火焰法术。幽蓝色的火焰在桥楼的大厅里焚烧,扩散,将会爬行的溟痕和躲藏在床上的海嗣清掉。溟痕似乎很畏惧蓝色的火焰,被烧掉之后就不再生长。
就连没有被焚烧的溟痕,也不由自主向后退缩。
歌蕾蒂娅没见过这样颜色的火焰,血瞳倒映出火焰跳动的画面。明明是没有温度的颜色,烧起来却那么烫,连船舱里的海水都被加热变成温水。
诡异的拉莱耶魔剑,让她的同伴身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令人不安的变化。
“但愿我想多了。”
剑鱼难以忍受自己的神经质,大脑和内心过于敏感,提供强烈的警惕感,同时让自己容易陷入疯狂思考的漩涡。
不断思考,不断怀疑,像永不停歇 ,高速旋转的漩涡。
封清羽的状态看似正常,真实的情况谁也不能断言。阿戈尔深海里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每当看到那把黑色的剑,歌蕾蒂娅都会背脊发凉。
既然是别人家的遗物,她也不好说什么。
没有歌蕾蒂娅和小帮手的协助,封清羽也能轻而易举地扫除。前后实力判若两人。按照罗德岛的势力划分,拿到剑之前,封清羽的水平顶多算中等,四颗星不能再多。
这把剑相当于晋升异格干员的道具,让她一跃成为六星。
她为封清羽的变化感到开心,又担心那把剑是深海教会或者来历不明的组织的阴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得不停下无意义的思考,专注于眼前。
歌蕾蒂娅跟随封清羽踏上舷梯,来到桥楼的第二层。
愚人号的上层建筑形式仍然是早期船只广泛采用的三首式,三岛式主甲板上设置长度较短、相互分离的首楼、桥楼和尾楼,形如三座岛屿。早期船舶广泛采用三岛式,但因船楼之间交通不便渐趋淘汰。
如今的船只已经鲜少见到像愚人号这样的设计,说是有些落后于时代发展的潮流也不为过。
在当时的伊比利亚,愚人号是最搭载设施最完备,规模最大的远洋战舰。虽然它的总设计师布雷奥甘本意是打造成一艘探索船,方便应对海上的各种危机,伊比利亚皇室和贵族们的短视为接下来伊比利亚的命运埋下伏笔。
焚烧的气味持续不断,火焰炙烤溟痕和海嗣,声音劈啪作响。
两个人用比之前高出十余倍的效率清理掉视线范围内的溟痕和海嗣,封清羽还顺手烤了几只囊海爬行者。长得很像奇趣蛋的海嗣,能够释放出海量神经毒素,让普通人顷刻之间陷入严重的幻觉,在幻觉中窒息,最后毙命。
处理囊海爬行者的方式封清羽早就牢记在心,先是后退拉开安全距离,起码五米,再利用远程攻击焚烧。蓝色的火焰迅速吞噬蛋状海嗣,烧毁外壳,浑浊的烟雾在船舱里散开。
38.解谜拼图块
蓝色的火光映照整个船舱,昏暗的空间被扭动的光线塞满,填充至每一个角落。暗金色的内饰表面跳跃着蒙昧不明的光团,发凉的海水在火焰的持续燃烧中变得越来越热。
如果能感受到流汗,歌蕾蒂娅早已经汗流浃背。
黑色魔剑对法术强度的提升不是一星半点,或许当事人没发现,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身上发生的变化。
旁人看得最清楚,无论变化多少。
看起来不像是魔剑增强了力量,更像是释放了被封印的,原本属于威廉姆斯家族的力量。被拿去许愿和交换财富和地位的不止是威廉姆斯家族继承人的运势,可能还有些别的东西。
泰拉之大无奇不有,歌蕾蒂娅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怪力乱神的事时常在阿戈尔和伊比利亚发生,神鬼的存在经由一些传说得到证实。
阿戈尔科学院解释不了的东西很多,并不是每一位执政官都坚信这世上的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比如她。
杂乱的思绪在脑中缠绕成一团乱麻,过度思考让太阳穴发胀。
歌蕾蒂娅打了个哈欠,尽可能掩饰自己的疲态。休息不足对丩深海猎人来说是致命的,连续战斗也是。寻找魔剑的过程相对枯燥,堪称一件无聊的事。
找不到乐趣的生活是灰暗乏味的,如果用颜料的颜色来形容生活状态和生活态度,她肯定是灰色和白色占主导,反观在燃烧溟痕开路的封清羽,在她身上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色彩。
色彩丰富的人生和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实在令人羡慕。
执政官竟然会羡慕一个陆地人,歌蕾蒂娅也觉得惊讶。
“滋滋——”
火焰燃烧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来到桥楼第三层。船长办公室和书房连在一起,办公室的规模不算小,能放得下几个碰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
书架上的书没有做任何防水处理,也没有防水措施和隔层,六十年的时间过去,连纸张的碎渣都没剩多少,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书壳。
书壳和书脊上的书名也看不清楚,文字和颜色糊成一团。办公室内的景象让人相当苦恼,封清羽粗略地扫过一遍,暂时没有收获。
“不会吧,什么都没有?”
她打开照明设备,又仔细搜查一遍办公室里的书架,依旧是一无所获。搜查的速度很快,东西都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再怎么观察也不会得出结论。
接着,封清羽发现办公室里有张做工精美的金属椅子,和办公室里的办公桌是一套。用阿戈尔低温合金处理技术打造的物品相对耐用,经得住海水侵蚀的考验。
迷你愚人号没有船长,她又是威廉姆斯家族最后的血脉,四舍五入,她,弗洛伦斯·威廉姆斯,本名封清羽,现在是这艘船的船长。船长在办公室的椅子坐下合情合理。
歌蕾蒂娅对反复的搜寻环节感到厌倦,海嗣浓度高的地方,会让阿戈尔人的皮肤感到瘙痒不适,即使是干燥的陆地,也比这里舒服一些。
曾经深海猎人和海嗣的部队,以及它们的神祇进行过一次异常激烈和惨烈的战斗,那次行动被称为“海嗣神斩首行动”。
歌蕾蒂娅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亲眼目睹无数深海猎人在与他们血统上的血亲厮杀的过程中会渐渐迷失自我。在可怕的低语声中,他们开始吞噬死去同伴的血肉,皮肤渐渐生出鳞片,最终成为一只被讨伐的怪物。
行动最后,深海猎人成员斯卡蒂成功杀死目标,海嗣群溃退。此次行动后,深海猎人遭到未知势力袭击,大量成员死伤,部分幸存者前往陆地,与阿戈尔失去联系。
现在的三位深海猎人就是那次战斗的幸存者。
这艘船周围海嗣的浓度太高,歌蕾蒂娅就不得不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尽管那场战斗深海猎人算是胜利了,付出的巨大牺牲时常让幸存者们陷入沉思,死去同伴的面容时常浮现在脑海里。
她甩了甩长槊,撕裂眼前的幻影。
“找不到就劈开,我不认为你能在这间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发现比这堆破烂更有用的东西。”
“等等,我有一点微弱的感觉,嘘——”
封清羽竖起食指,让歌蕾蒂娅安静。
“你有没有听到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虽然很微弱。”
这艘船和这座地宫有某种联系,打开地宫出口的开关就在船上。每当封清羽触摸船上的物品,就有这样的感觉,无论那件物品是什么。感知能力大大提升,就连平常耳朵捕捉不到的细小声响,也变得清晰可闻。
“没,我只听到恐鱼在抠挠甲板和舷窗的声音,你要不要快点离开?等到地宫被海嗣潮淹没,你的船很难带走。”
“别急,别急,我快找到了。”
面对深海猎人的催促,封清羽油盐不进。
她闭上眼睛,摒除一切干扰,专注捕捉机械运转的声音。那些声音组合成一条完整的道路,如同身体里的脉络。声音的终点,是这艘船的船长室镶嵌在右边墙上的金属浮雕画。
确切来说,是被做成浮雕画的金属拼图机关。
解谜游戏常见的谜题,将被打乱的拼图通过不停移动放回正确位置,拼凑出的图要么包含重要线索,要么能打开某个开关或暗门。
这幅拼图的内容是这座地宫完整的结构图,顺序打乱之后看不出端倪,封清羽立刻着手恢复它们的位置。
其中一个方格是空的,用来移动错位的拼图块。歌蕾蒂娅在一副被水泡烂的画后面找到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放的刚好是缺失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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