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sir,你老婆掉了! 第519章

作者:泽玄灏

  女子的身体摇摇晃晃,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斯卡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顺手帮封清羽扶住。

  “我知道那座城堡在哪,一起去看看吧。”

10.伊比利亚的天国

  两个衣着干净的外乡人,跟着一个精神状态极其不正常的人,极其怪异的组合在盐风城的街道穿行。晚上的街区几乎没人在外活动,思考方式和身体逐渐僵化的市民们都像雕塑,安安静静地呆在家中,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发呆,周而复始。

  疯疯癫癫的黎博利女人仍在叨叨絮絮地诉说“好地方”的事。

  封清羽和斯卡蒂都不说话,默默赶路,并留意那些疯话里包含的线索。比起那些不愿意开口说话的人,疯子还显得正常一些。

  “那座城堡……简直是伊比利亚唯一的一块净土。城堡的主人会让我们睡在舒服的大床上,金碧辉煌的大房间里……每天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得到她认可的人就能到更高级的区域,过上更好的生活。对我们这些人而言,它就是整个伊比利亚最好的地方。”

  “最好的地方,曾祖父的陵墓有没有可能在城堡附近?”

  封清羽记得西方人有将家族墓地建在宅邸后方的习俗。那座令人迷醉的城堡有没有可能是曾祖父从阿方索的手里买来,还没来得及入住就变成了海嗣,结果让人霸占变成自己的巢穴?

  假如真有这样的事,作为威廉姆斯家族的后裔,她有必要从那个人的手里夺回自己的财产。即使城堡既不能拿来出租,也不能当旅游景点卖门票赚钱,起码能在伊比利亚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能在萨卡兹大军手中保护封家大宅的遗憾一直让她耿耿于並怀,这座城堡不失为一个新的起始点。

  “我只知道那片地方曾是伊比利亚贵族的土地,长眠着好几位有名的大公爵和他们的后代,说不定还真有。伊比利亚人坚信那是风水宝地,那座古堡也的确建在海边,站在高处能俯瞰伊比利亚的土地。”

  “那必须去一探究竟。”

  熄灭的兴致一瞬间高涨。封清羽从衣袋里拿出一盒她不舍得抽掉的哥伦比亚高档雪茄,分给疯疯癫癫的黎博利一支。

  不是她小气,一盒总共就两支。

  “小姐,再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好地方’的事情吧,我能给你弄到烟和酒,现在盐风城已经没有在卖这些东西的商店了。”

  “这是……哥伦比亚的上等货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博利女性高兴得浑身颤抖,用粗糙但洗得还算干净的手接过来自异国他乡的烟草。堕落的人都离不开烟酒,这些东西能让他们开心到发狂。

  “一个路过的炎国籍维多利亚人,对伊比利亚的文化很感兴趣,正在盐风城进行考察任务。你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

  封清羽亲昵地搂住对方肩膀,增加彼此之间的亲近感。

  越穷困潦倒的人越好套取线索,套取线索的过程能让他们感觉到被人重视,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这一招不论是对龙门街头的小混混还是伊比利亚的市民都有用,黎博利叼着烟,封清羽用打火机给她点火,话匣子就打开了。

  烟草让这个可怜人的神智变得清醒,说话也不再语无伦次。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该对你有所隐瞒,这位阔绰的小姐,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口灰色的烟雾从黎博利口中散出,她略带忧郁的表情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美感。

  女子长得并不差,虽然得了矿石病,从衣袖的缝隙里看得见那些凹凸不平的黑色结晶体,矿石病没有彻底磨损她的精神状态,她始终比其他盐风城市民更容光焕发一些。

  没有让人疯掉的原因一定就是那座临海而建的古堡。

  她们在闲聊中将路程缩短,等时间来到晚上九点,终于能看到海边古堡的轮廓。一片巨大的阴影矗立在密林中央,那片密林里的树生长得奇形怪状,从远处看神似在汐斯塔海边战斗,张牙舞爪的塑路者和塑路者分形,干枯的枝干像往上延伸的触手。

  丛生杂草的地面有一条通道,没有人特地用水泥铺路,因为走的人多,身体的重量渐渐把半人高的杂草压弯,才形成稍微像样的路。

  枯黄的杂草随风摇曳,呜呜的风声难听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和女子深夜哭泣发出的呜咽声极其相似。

  封清羽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时间越晚,伊比利亚的气温就越低。它位于泰拉的南半球,因为维度偏低,温度相当于北半球的春季。

  春季的晚上也冷得够呛,穿着短袖在外面乱晃还是对身体素质太自信了点。

  “感觉要被冻僵了。”

  她吐出一口白雾,不得不用法术点火让身体变得温暖。

  细碎的火星在草丛里飞舞,封清羽很担心法术引起一场大火。在炎国放火烧山要牢底坐穿,不知道伊比利亚是不是也有相同的规定。

  听说审判官会严厉处罚犯错的人,为了不惹来麻烦,法术只用一会儿就不敢再用。

  “小姐,城堡里有宽敞的浴池,还有热气腾腾的食物和汤,冬天还有暖气,根本就不会觉得冷。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到了,相信我,你不会讨厌那里的。”

  黎博利女性的双眼里燃烧着希望,盘踞在海岸上方的灰白色巨兽,它的腹中孕育出众人口口相传的天国。

  越听她的描述,封清羽越觉得里面像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乌托邦。乌托邦本来就是不合理的事物,被人称为空想主义的产物。

  再黑暗和绝望一点,古堡只是一座残破, 空无一人的废墟,里面也没有浴池和舒适的大床,一切都是黎博利失心疯产生的臆想。

  如果真是那样,戳穿她也太残忍了。

  撕碎别人的幻想是恶劣的行为,纵使沉溺于幻想的行为不够正确。封清羽不想当那个恶人,怀着最后一点期盼,跨过通往城堡的最后一段沙滩小路。

  松软的沙滩遍布脚印,尺寸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少说也有几十个人。

  “来的人还真不少。”

  封清羽抬起头,直面眼前高耸入云的古堡。

11.门内的世界

  伊比利亚的古堡秉承了盐风城内其他建筑的风格,方正,冷砺,外形像由多个长方体的深灰色盒子拼接而成的组合体,顶部是经典的黑瓦片,塔楼上方是尖锐的圆锥体。

  古堡的主体没有一丝鲜艳明亮的色彩,和晦暗的树林,浅灰色的海滩形成巧妙的色彩平衡。

  随处可见的灰色,让人不得不怀疑伊比利亚的开国皇帝最爱的颜色是灰色。

  它的外墙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风吹日晒和雨淋将屋顶和表层的颜色褪去,最下方的缝隙在潮湿的环境里生出深绿或浅绿色的苔藓,无人问津的角落,几株盐生枯草在砖石的夹缝间顽强生存,靠着潮湿的沙土和雨水成长。

  青灰色的爬山虎沿着古堡外墙向上攀爬,一直延伸到高处的瞭望台。

  没人想着去清理这些象征生命的痕迹,它们的存在能为死气沉沉的古堡带来些许生机。

  她们走丄进古堡正面的铁门,受到腥咸潮湿的空气影响,两扇铁门变得锈迹斑斑,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褐色的铁屑。

  庭院内的植物也无人打理,荒草丛生,隐隐有霸占从门口通往城堡主楼通道的趋势。

  门外的世界如此荒芜,封清羽默认古堡里面也同样破败颓废。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脚边会跑过老鼠和蟑螂,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海嗣和溟痕。

  “先做好战斗的准备。”

  斯卡蒂先一步拔出身后那把占据她2/3的大剑,重型冷兵器很能给予人安全感,虽然它和斯卡蒂的形象有些不搭。

  “了解。”

  封清羽拔出青霄,放慢前进速度。

  主楼正门的材质也是金属,能够抵挡潮湿和盐分,减缓氧化速度。罗德岛的甲板也用过相同的材料,材料是近年才研发出来的东西。

  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还能跟上时代的潮流,没来之前还以为连门板都被人拆了拿去当床睡。

  “你们俩快把剑收回去,城堡的主人不喜欢动粗,她说大家都是新时代的文明人,文明人不该在她一手创造的‘天国’里大动干戈。”

  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名字的黎博利在叩门之前,先催促她们把武器收起来。亲眼看两把剑都回到剑鞘,黎博利才放心地抓住门环,在金属门板上敲几下。

  金属和金属叩击,清脆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庭院内回响。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过去了两分钟,门内才传出皮鞋和地板的摩擦声。走路的人脚步很急,迈开的步子也很大。

  金属门的合页没有如预想中发出刺耳的噪音,古堡内的人平常很注重对门的养护,和盐风城里的人放任自流的态度不同。

  养护的范围似乎仅限古堡内,外面的世界他们不管。

  里面的空间自成一个崭新的世界,古堡正门上方就有巨大的金属牌匾,上面是维多利亚语的“天国”。

  话事人说不好还真是维多利亚人。

  应门的人身上的打扮也符合维多利亚贵族宅邸的服务生最平常的穿衣风格,白衬衫,黑马褂,外面是黑色的西装。

  彬彬有礼的萨卡兹服务生向她们鞠躬,让出一条路。

  “两位客人,里面请。”

  进入古堡没有门槛,是个人都能进去。

  门内的世界和门外的荒芜截然不同,一楼大厅灯火通明,正上方悬挂一盏巨大的华丽水晶吊灯,像一只倒吊的玻璃蛋糕。

  每一层的设计都不同,玻璃的形状,颜色和图案都有强大的表现力,优雅内敛的风格和维多利亚贵族文化一脉相承。

  大厅的桌椅和地毯都不是黄金时代遗留的陈旧物品,即使不在近期换上,年份却比较新,使用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年。

  里面像大型派对的举行场地,红木打造的立式留声机唱盘里放着黑色的唱片,节奏平缓的乐曲从喇叭内流出。

  歌声并不喧闹,大厅内也没有随意喧哗的人。

  沙发上坐着衣衫褴褛或相对衣着光鲜的伊比利亚人,他们手里握着透明的针筒,针筒里是如果源石般晶莹剔透的金色液体。

  液体应该是带有致幻效果的源石药剂,神志不清的伊比利亚撩下衣领,将针头朝脖子一扎。他们感知不到疼痛,推挤活塞,让液体顺着针头流进身体。等金色的液体一滴不剩,服务生会走过去替他们取下针管,使用源石药剂的人横七竖八躺下,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嘴里反复呢喃“这里就是天堂”。

  一些人选择在痛苦的现实里变麻木,一些人在古堡里逃避现实。

  “他们所说的快乐的事情居然是嗑药,想到这里是伊比利亚,失落的黄金之国,就不觉得奇怪了。”

  封清羽绕过到处乱躺的人,鼻尖嗅到一阵清淡的芳香。气味来自墙角的香炉,里面的块状香料才燃烧三分之一。正因为点燃了香料,古堡里才闻不到海水的味道。

  “他们刚才用的东西怎么来的?”

  “那个啊, 可以参加表演获得观众的认可和欢呼,也可以留在古堡里当佣人干活,有很多种办法,我是通过表演拿到的,你们也想来一支‘天堂’吗?”

  黎博利用枯瘦的手指向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面有好看的表演,有没有兴趣跟我来?隔壁城市来这儿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担心去晚了占不到位置,先走啦,你们随便玩,随便逛,注意别跑到贵宾区,会被那里的保镖揍一顿赶出去。”

  说完,她也不等封清羽和斯卡蒂,自顾自走下幽深昏暗的楼梯。

  简直像通往地狱入口的楼梯。

  黎博利说的“表演”不像正常表演,将场景换成叙拉古的大剧院才有说服力。这里是伊比利亚城市交界处的可疑古堡,鬼才相信有正儿八经的演出。

  封清羽忍不住要下去的冲动,好奇心害死猫,可她不是。有武器和法术在身,应对危险也丝毫不慌。

  “一起去看看?”

  “我也正想问你。”

  一龙一虎鲸,像两条游向海底深处的鱼,没入古堡的阴影里。

12.疯狂世界的产物

  向下的楼梯呈螺旋形,古堡内也许没有安装电梯,至少这附近没有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再者,来古堡的都是陷入麻木和迷茫的伊比利亚人,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上下楼是否便利这件事。

  越往下走,封清羽汗感觉周围气温越低,下方隐约传来人群的欢呼声,一丝血腥味夹在欢呼声里,随着冷风向外逸散。

  血液的气味一定和受伤,死亡等概念有关联。

  “表演”大概率是残忍的杀戮游戏,有些人感觉人生无趣,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唯独对看别人为了争夺物资和生存机会互相杀戮有兴趣。

  古代的叙拉古贵族为此特地修建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让奴隶成为角斗士和凶猛的野兽互相残杀,能够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得到食物,否则只有变成饥肠辘辘的野兽腹中的食物。

  如今斗兽场已经不再进行这样的活动,叙拉古人也用文明和礼仪约束自己,收敛了身上的狼性,那些残忍的活动却传承下来,在某些看不见的角落继续进行。

  最下层的一排楼梯,灰白色的石阶沾着溅落的血迹,有些颜色还很鲜艳,有的已经风干变成褐色的污渍。

  打扫楼梯的人在清理时遗漏了那个角落,封清羽恰好看到了。

  越靠近“舞台”,血液的腥味越浓烈。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两位穿侍者制服的卡特斯男性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见到有人就像机器似的自动打开门,一言不发。

  金属门内是一个疯狂的世界,里面打造出一个仿照古代叙拉古的缩小版圆形看台,规模相当于一间大学的礼堂大小。看台下方有东南西北四个入口,封清羽她们选择了其中一个进入。

  观众的尖啸声和血液的味道一起向她袭来。

  每一排的看台上都坐着人,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衣着光鲜,种族各异,来这里的目的都一样——欣赏人和野兽的厮杀在,追求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杀——”

  “杀了它——”

  “喂,你这家伙可千万别输掉,我可是押了钱的——”

  文明的粉饰在这里不值一提,观众们撕碎了伪装自己的面具,回归泰拉人最原始最野蛮的模样,用呐喊声发泄胸腔里的苦闷和欲望。

  他们没有能力和台下的野兽搏斗,将其撕碎,便将这份病态扭曲的期望寄托在角斗士身上。

  角斗士是来自附近几座沿海城市的伊比利亚人,这一点听疯疯癫癫的黎博利女性提过。封清羽在看台的另一边找到她的身影,她也加入呐喊的人群,双眼布满血丝,兴奋得像中了几个亿的大奖得主。

  看台上就没有几个人不疯,大家都一样。

  如果说盐风城是极致的静谧,这里就是极致喧闹,喧闹到要撕裂耳膜。

  “真是个颠覆认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