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易五阳如此告诫过三皇子，然而此刻，他却明白了三皇子真正的目的。
始王陨落，二皇子登基，长公主被带离这个星球，公司也会设法架空他的权力，让他和长公主一样离开这片土地，这是他卜算出的未来，而现在，三皇子虽然无法改变由自己种下的果，改写了两人的命运。
珐琅遇刺，长公主与彩蝶趁乱逃离朝中，回到云海书院。
“难怪他要绑架赤星商会的使节。”
段明渊也恍然大悟，至此，所有的谜团也都解开了。
那日在祖母绿剧场偶遇彩绘时，她提到了盛行于赤星的“红死病”，一旦使节身体里的红色晶体产生爆炸，红死病会在顷刻间笼罩整个朝中。
三皇子说过，他从没有产生过争夺王位的想法，他真正的志向恰恰相反——他要亲手摧毁这个由天外民所打造的腐朽的王国。
其中包括二皇子，也包括了宴会上那些被他认定为已经无可救药的朝中权贵。
一旦二皇子的政权分崩离析，这个星球便会再次陷入了纷乱，为了重新扶植一个傀儡政权，公司一时半会也无暇顾及云海书院，从而为他们争取到修生养息的机会。
而书院能否利用好这个机会，就不是三皇子所要考虑的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彩蝶脱力地倚靠在凳子上，不久之前，三皇子还在严厉地呵斥她要学会闭上眼生活，此刻回想起来，那句“不要做蠢事”其实是在告诉要她听从易五阳的安排，不要白白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因为三皇子向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易五阳说道，“他曾向伱，还有其他人许诺过会为他们带来一个更好的朝中。”
这便是即使二皇子大权在握，也有许多人义无反顾地追随三皇子的原因。
三皇子从不是孤身一人，此时此刻，朝中还有许多明知这条道将通向何处，却义无反顾的人。
那么，何为更好的朝中？
商业、新行当，以及引进先进的思想，却最终发现朝中的腐朽已经深入骨髓。
“破而后立。”
易五阳说道，这是三皇子得到的最终答案，“只有将所有破败的根须彻底消灭，这个世界才有萌生出新芽的可能。”
也许云海书院是三皇子所期待的新芽，也许不是。
但所有的改变都不能一蹴而就，必须有人迈出这第一步。
说着，易五阳看向段明渊，“而你，段先生，你就是破局之人，此行必定凶险异常，这世间恐怕只有你才能护送他们回到书院。”
在十几年前，始王也曾做出过相同的决定，将年幼的长公主护送出城。
然而，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却再也没能回到朝中复命。
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回到朝中。
因为那既是始王对于上天的反抗，也是公司拔除始王亲信的手段，在那场博弈中，双方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老夫会带各位前往密道，密道直通列车站台，独眼已经在那里等候各位了，他将带你们离开朝中，但之后的路，就要靠各位自己来走了。”
“那你呢？”
彩蝶问道。
“承蒙三皇子器重，老夫自然要在此奋战成最后一刻……段先生，这是我们代代相传的阴阳之术，每一代阴阳之术只有一个传人，希望你能替我将它带回书院，若是未来有有缘能参悟其中的奥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易五阳将典籍装入行囊，又郑重地将行囊交付于段明渊之手。
起初他不解于三皇子为何如此迷信一个外人，但在与段明渊见面之后，他也相信了三皇子的判断。
这一路凶险万分，但想必段明渊能带领一行人逢凶化吉。
“在离开书院前，我曾向琴院院长许诺过会把长公主宁如月同学安全带回书院，即使三皇子不委托于我，我也会这么做。”
段明渊接过包袱，却在易五阳错愕的注视下打开行囊，将典籍取出返还到了他的手中，“但不是现在，继承者一事事关重大，还是由你亲自来物色人选吧。”
“段先生，你……”
“三皇子的确是罪大恶极的反公司分子，但此前在鱼泉浴场的时候，我们已经和他合成了二星反公司分子，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奇门诡术的一种，一旦合成，就没法轻易分离。”
闻言，二星反公司分子的另一个铁三角九月也啃完了最后一只鸡腿，她站起身来，将筷子放到桌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呼——！吃饱了，也该干活了。”
明渊先生说过，二星反公司分子的天赋是免疫一次天罚，她正好也想领略一下“上天”的怒火，究竟是怎样的。
“你们——”
“易老先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否帮我引荐始王，关于御剑之术的一些细则，我希望亲自与他学习研讨……就说是御狩庭求见。”
第171章 划痕
虽然早就听闻过始王已是风中残烛，需要依靠仪器来维持生命，但真的见面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过于保守了。
段明渊本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一个坐在钢铁王座上的老者，然而当易五阳领他进了内殿，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浸泡在培养皿中的大脑。
墙壁上挂着的肖像画，以及柜子上那些名贵的物件才能提醒人们，居住于此的是一位身份显赫的贵人。
这就是始王，曾经一个时代的最强者。
易五阳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这是与公司签订的条约之一。”
培养皿旁的仪器传来了声音，漂浮于营养液里的大脑觉察到了段明渊的到来，主动打破了沉默，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用于研究。”
“到头来，看来最像你的还是三皇子。”
段明渊评价道。
似乎在朝中，“有年轻始王风范”就是他们继承者们所能获得的最高评价。
“易五阳说你找我。”
始王似乎并不想多聊继承者的话题，示意段明渊表明来意。
“我在云海书院里看到过你的事迹，有一个问题，撰写传记的人却并没有说明，上面八方人马集结完毕，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为什么伱会突然投降？”
决战之前，总指挥突然倒戈，率先让自己的部队放弃抵抗，由此一来联军顿时士气全无，仅有的一部分不愿意投降，继续顽抗的部队也很快就被剿灭了。
写下传记的人直到临终前都对此耿耿于怀，他绘声绘色地描写了联军集结后的盛况，以及他们誓要将天外民逐出家园的决心，时隔几十年，书写者依旧能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并认为是始王的突然倒戈，才导致了战争全盘失败。
他含恨而终，并且直到死也想不明白始王投降的原因。
因为哪怕遭遇了背叛与追杀，他都仍不相信始王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不过在书院以外的宣传里，那是始王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之一，他放弃了无意义的内耗与牺牲，接受了公司的帮助，这也才有了后来长达数百年的盛世。
这是高中历史课本里的内容，也是大考的必考题目，比起独步天下的御剑之术，课本中更多地宣传了始王统一朝中后的丰功伟业。
人们都更愿意相信这样的历史，因为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活的确迎来了飞跃式的变化。
“因为弱小，就是最大的罪过。”
沉寂了许久之后，培养皿中的大脑才如此说道。
看来始王本人的观点与历史课本里的内容相反，他并不觉得这后来的数百年过得有多么光彩。
“你在大战前卜算了一卦。”
段明渊想到了易五阳的存在，合理推测。
阴阳之术，素有帝王之术的美誉，每一个时代只会有一位阴阳术的传人，他们大多都位极人臣。
在三皇子决定举事之时，易五阳也为他算了一卦，是九死一生的下下签。
“他们带来的旗舰上配备了一种兵器，在全力运作之下，能顷刻间摧毁星球的地表，无差别地歼灭上面的全部生命，被兵器直接命中的星球会变成一颗死星。”
这是阴阳之术的传人为他展示的景象。
当他将手中之剑指向“上天”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因果，随着那个时代的落幕，始王将这个秘密掩藏在了心里，再也没有人知道在战前的那天夜里，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次他们也把旗舰开来了。”
“是么？”
始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在这里度过了数百年时间，但笼罩于头顶上方的阴影从未退去过。
他活的时间要比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总监长得多，但公司本身就如同一个精密运作的仪器，无论调换了其中任意一环，其本质都不会有改变。
“应天为你们创造出来的机会，不要白白浪费了，如果只是少了一个公主和侍女，公司不会深究。”
从博弈的角度来看，虽然场面有些惨烈，但仍处于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公司拔除三皇子和他的党羽，从此朝中便再也没有了不安定因素，作为代价，他们折损了一个职位不大不小的科长。
“你是在劝我？”
“如果你来搅局，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
对于公司而言，这场王位争夺只是一场趣味游戏，在其辖区的星球里，同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活得越久，知道的越多，无力感也就越强烈。
操盘一场趣味游戏根本不需要宇宙协调部门的总监亲自露面，更不需要将公司的旗舰悬停在朝中上空。
“这些都是冲着你来的。”
始王清楚，如果段明渊执意要沿着一条路走到黑，就势必将要面临他曾经的选择。
或许眼前之人要比过去的他更加强大，或许他能敌得过『长枝』，但公司还有许多后手。
他们总是有数不尽的后手，这便是为什么公司在各个星系的统治从未能被撼动过的原因所在。
“新王登基，就意味着你就要死了。”
“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有时始王甚至怀疑，让他以这种方式存在于此长达数百年的时间，也是公司的恶趣味之一，而现在，这一任宇宙协调部门总监总算觉得腻味了。
“这样一来，你的佩剑就没用了。”
“如果你想要，就拿去吧。”
“那就谢过了，我会妥善地使用它的。”
始王的佩剑乃是这世间无价之宝，它曾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在段明渊读到的传记里笔者也多次提到过这把稀世神兵，对其爱不释手。
笔者还提到了为了迎战『长枝』，始王准备了一张底牌。
那是会让天地为之色变的一剑，却因为始王突然放弃抵抗，让这世间无人见过其锋芒。
“你要使用它？”
“来都来了。”
段明渊说道，“如此惊世卓绝的奇术要是没人见过，未免就太过可惜了。”
第172章 如雨水坠落
“这次朝中真是来对了。”
楼阙之上，青花立于栏杆前，左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凝望着被火焰所点燃的王宫，再低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厮杀着的禁军。
镇守于大殿前的禁军节节败退，书院一战让二皇子元气大伤，正面开战人手早已不是以逸待劳的三皇子的对手，叛军杀进大殿之内只是迟早之事。
青花却没有半点慌乱，三皇子发动的叛乱的确出乎了他和公司的意料，因为在他们看来，三皇子一直都是一个明智的人。
明智的人或许也会升起反叛的念头，但绝不会做出无意义的反抗。
对于发动叛乱的三皇子来说，这是必死的局面。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般场景了。
震天的杀声，高举着手中的剑，将其指向上天。
上一次的叛乱，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
“查到了，是深海星的元素生物搞的鬼，没想到他竟能挖掘出这种生物的潜能。”
不多时，彩绘踩着满地残缺的尸体，登上楼顶。
不久之前，公司的警卫发动叛乱，猝不及防之下，低级警卫在交叉火力之下死伤过半，到处都是被热能武器打飞出去的残肢断臂。
她本以为这是某种控心之术，待仔细调查一番过后，才发现队伍中的许多警卫不知何时都被替换了，伪装的警卫在死后会化为一摊黑色的液体，这与深海星的黑海如出一辙。
彩绘立刻抽取样本，送回了旗舰进行化验，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测，她又查取了公司的记录，再三确认了当初赠与三皇子的的确只是从深海星上捕捉的实验体，就连公司也未能挖掘出这种实验体的潜质，将它们认定为了没有任何价值的弱小生物。
而现在，三皇子却用这种元素生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公司警卫，向他们发动了突袭。
对于被豢养在猪圈里的牲畜来说，这已经足够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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