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当场订婚或当场拆婚，大概就只有这两个结局了吧？
从丰川祥子的反应来看，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前者，所以长崎素世才会故意挑衅似地这么问——
这种没过脑袋的邀请，真亏她说得出来啊。
“哼，谁说的？”
以祥子骄傲的性格，自然不会对这份挑衅视而不见，当即从容不迫地抬首挺胸，悠悠回应道：“只要鸣海君不介意，我现在就能带他回家，将他介绍给长辈们……他可是跟我约定过，假如家族不同意我们的事情，就要带我远走高飞、去国外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呢。”
平静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炫耀的意味。
优雅大方的笑容，很明显就是在故意刺激着面前的『情敌』。
——可惜，这句话第一个刺激到的，是她身旁的青梅竹马。
“小、小祥……”
三角初华彻底僵在原地，露出了比方才更加惊骇动摇的眼神，傻傻盯着那个让人感到有些陌生的至交好友。
不过在场的三人，谁都没有在意这位艺人少女的反应。
长崎素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旋即放下手臂，既委屈又落寞地看向鸣海，眼眶里迅速累积出一层水雾。
“你带她远走高飞？那我呢？”
鸣海无奈摊手：“总不能把你一起带走吧？”
长崎素世踏步逼近，脸蛋凑到了他面前，在踮起脚尖就能直接吻上去的极近距离，有些激动地问：“为什么不行！？只是出国旅行一段时间而已，妈妈应该是不会有意见的——”
“等等，太近了！”
丰川祥子连忙从中分开他们，免得被人趁机在自己面前夺走他的初吻，顺便劝戒了几句：“素世同学，请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可是我们的人生大事，哪像是出国旅行那样轻松……”
然而话还没说完，鸣海却将矛头对准了她，语气带着几分谴责。
“祥子你也是，我们不是还约定好了，明年升上高中之后再考虑告诉家长的事情吗？既然是重要的人生大事，就别那么轻易地说出口啊。”
“唔。”将剩下的话吞入喉咙，丰川祥子委屈巴巴地扁起嘴，低头认错的同时，还在努力将不老实的长崎素世牢牢挡在了身后，“我知道了。以后会更谨慎一点说话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天蓝色长发的少女神色忽然一变，用若有所思的视线仔细打量起他，琥珀色的眸中浮现出灵动狡黠的光彩。
“鸣海君，我问你哦……假如哪天我被家族安排了婚约者，必须要跟他结婚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鸣海无法理解她这么问的用意，不过唯一的答案还是脱口而出：
“不是说过了吗？打上丰川家，抢走祥子酱。就这么简单。”
丰川祥子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外：“我知道你会怎么做。所以我想问的是，你当下会有什么感觉？”
鸣海微微皱眉：“感觉……不爽算吗？”
“更仔细一点，去想像我被其他男人带走的场景……比如说，今天骚扰我的人不是初华假扮的，而是真的不良少年，你看到这一幕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十分认真地询问，看上去并不像在故意恶心自己的模样。
所以虽然无奈，鸣海还是在轻叹一口气后，依言闭眼想像了起来。
数秒过去，他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深沉黝黑的眼眸恍若泥沼，将阳光折射出冰冷的锋芒。
“嗯，差不多就是我之前的心情。”
像是自己的宝物被别人染指一样，愤怒而凶恶的情绪瞬间灌满了胸膛。
——那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谁也别想对她下手！
鸣海就是这么为这份心情做出定义的，也理所当然地承认了这份占有欲。
可不知为何，丰川祥子却露出了恍然的笑容。
“跟我一样嘛。”
“跟你一样？”挥散那令人不快的想像，鸣海望向少女，神情重新缓和下来，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在我知道你和素世同学关系『很好』之后，也跟你现在一样，忍不住生起气来。”她故意露出了气呼呼的表情，眉眼里很快又被温柔的笑意填满，“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抢走，也不希望其他人碰到你一根手指……就是这么沉重又自私的占有欲哦。”
“也就是说，鸣海君——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丰川祥子十分肯定地做下结论，那是不容许任何反驳和狡辩的确切口吻。
“……”
隐约明白了她想说什么，鸣海陷入了沉默，却又不愿承认似地蹙起了眉头。
丰川祥子看着他的眼睛，替他将那个答案直接说出了口。
“这很奇怪不是吗？喜欢着你的我，跟不喜欢我的你，竟然有着相同的心情。”
“鸣海君，吃醋、嫉妒、占有欲……种种情绪只聚集在某个人身上的时候，通常来说，这样的心情就叫做喜欢喔？”
“——所以，你到底是不喜欢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喜欢我呢？”
说到这，她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微微歪头，既欣喜又怜爱地注视着那名露出动摇之色的少年。
没有再加油添醋，丰川祥子很快就带着三角初华向两人告别，离开公园，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放心地让鸣海和长崎素世，在沉默中一起搭上了回公寓的电车。
第八十九章 列车终究会抵达终点站，那我们呢？
随着一声轰鸣，装好了蜂拥人潮的电车，沿轨道继续向着下一站前进。
高峰时期的乘客们或站或坐，沉重的数量似乎让地板都发出了不堪负荷的嘎吱声，在轻微的摇晃间组成了不稳定的旋律。
鸣海侧身对着车门，掌中的栏杆被他捂到温热，面前是透明的隔板，隔板后则是一排挤满了人的座位。
刺目的金辉穿过楼宇，从远方照遍了整座城市。
摇曳前进的车窗将其迅速分割，零零落落、却又绵延不绝的光斑，平等地落在每个人的发梢上。
而她棕色的长卷发也被夕阳镀上了温柔的金边，每个蜷曲的弧度都分毫毕现，闪烁着如高级丝绸般柔滑明亮的光泽。
将书包抱在身前，长崎素世靠在了隔板上，面前就是心仪之人的胸膛。
不算健壮却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好似撑起了只属于她的世界，将电车里的人潮、烦躁的空气和窸窸窣窣的杂音全都隔离在外，只有两人的气味交织在这片令人心安的小小空间之中。
只要靠近，就能听见他的心跳；只要伸手，就能抱住他的身体。
但她并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的勇气，也不打算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情。
“太好了呢，跟祥子酱和好了。”
沉默的氛围不知道走过了几站，终于在她若无其事的声音中停了下来。
鸣海从窗外的风景中收回视线，低头望向她纤长睫毛下，半阖着眼，似乎正努力隐藏情绪的海蓝色瞳孔。
“是啊，都是多亏了你。”他说，“演技挺不错的嘛，完全没看出来，你是特地带我去见她们的。”
这可不是阴阳怪气。
他当下确实是在恢复冷静之后，才察觉到素世跟她们是一伙的，根本没怀疑过买泳衣这件事只是个借口而已。
“……”长崎素世轻颤了下，似乎涂了唇膏的唇瓣微微抿起，半晌才从中发出细微的声音，“没办法，毕竟答应了祥子酱，就得做到最好才行。”
“答应了她？”鸣海疑惑，“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协定吗？”
“是啊～”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眉头一挑，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跟她约定好了，只要帮她这一次，以后我想对你做什么，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当是被狗咬了吧，我会帮鸣海君洗干净的』……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喔？”
鸣海表情扭曲了瞬，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有万般吐槽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样。
可最后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轻拍她的脑袋，眼底浮现出了几分无奈与柔和。
“被狗咬什么的，就别这么说了吧。”
长崎素世愣了下，旋即自嘲似地勾起嘴角，偏开目光。
“是啊，祥子酱才不会说出这种话呢。”
“笨蛋。”鸣海的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脑袋，加重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好好的美少女大小姐，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成狗？就算是开玩笑，也没必要让自己这么卑微吧？”
长崎素世看着车厢地面，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嘎吱嘎吱，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崩坏，却总能承载着那些无比沉重的事物，一次次地来往于漫长的轨道上。
——是它在支撑着车厢内的所有乘客，又是什么在支撑着它走下去呢？
这样毫无意义、过于虚幻的问题，在她如乱麻的思绪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才不是卑微呢。”她抱紧了胸前的书包，语气有些别扭，“别可怜我，也别对我这么好。小心我去告诉祥子酱，让你们再吵一架。”
“去啊，说不定她还得夸我呢。”鸣海无所谓地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两个共同的朋友，我安慰你有什么问题？”
“是啊，没问题。”长崎素世冷笑一声，挥开了他温暖宽厚的手掌，发泄情绪般一股脑地道，“有问题的人，只是越来越喜欢你的我而已！”
“实话告诉你吧，帮祥子酱这个忙是我自愿的，也是我主动想让你们两人和好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欠下我的人情，再找机会将你从祥子酱的身边抢走！”
“哦～原来如此。”鸣海恍然点头，感觉过去的所有疑点，都在这瞬间解开了，“难怪你当时这么积极地替我出主意，成为『恋爱军师』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以退为进，化敌为友，卸下所有人的防备之后，再来一记出奇不意的背刺……”
他不由咋舌感慨：“啧啧，不愧是你，浑身上下都是小心机啊。”
“……没错，我就是这种性格阴沉、充满心机的女人。”声音低沉下来，长崎素世自暴自弃地道，“随便你讨厌我吧，反正现在……我也不期望你能喜欢上我了。”
像是要将自己缩进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一样，她缩起肩膀、低下头，脑海里始终回放着他望向丰川祥子的表情。
在祥子酱说出那番话之后，鸣海就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从错愕到疑惑、再到渐渐接受了现实……
最后，看着祥子酱离开的背影，他露出了让她不由心脏一紧、呼吸凝固的眼神。
——和看着自己的时候，和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完全不同的眼神。
捏著书包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长崎素世试图忍住身体的颤抖，可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事物的恐惧，却让她连心尖都在打颤，仿佛脚下不再是地面，而是看不见底的严寒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又听见头上响起了那道温和带笑的嗓音。
“谢谢你，素世。”
长崎素世缓缓停止了颤抖，声音却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为、什么？”
——为什么要道谢？ 为什么还是这种语气？
鸣海接着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谢谢你做的那些事情，也谢谢你将这些心机都用在了我身上——”
不等他说完，长崎素世便用力捏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就像没有听见她的求饶，鸣海神色不改，继续轻声说着：“最开始接近祥子，我确实是抱持着自己的目的……但你跟我不一样。从最开始到现在，你都是为了跟我在一起，都是因为喜欢着我，才这么努力地去做各种事情吧？”
调查他的出门时间，想办法和他偶遇；
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他一起去买贝斯；
还有不辞辛劳地替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
不管被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次，长崎素世总是费尽心思地想要占据他身边的位置，执着地一如既往，不顾一切。
起因或许只是为了填补家庭失和带来的空虚，只是害怕重拾那些独守空屋的而已，才想这么做的吧？
但无论如何，鸣海确实深刻地体会到了。
——被谁所爱着的满足感。
“所以，我必须要谢谢你才行。”
手掌重新回到了她的头上，鸣海轻轻抚摸那头柔顺光滑的发丝，任由她用力拉过自己的衣服，将额头紧紧靠了上来。
衣襟渐渐被温热浸湿，心脏仿佛都跟着她一同颤抖。
他却没有躲开，只是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能牢牢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将忍受许久的情绪无声地发泄出来。
那大概，就是喜欢着一个人的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