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报复？”
正准备起身离开的丰川祥子，有些错愕地看着她骤然放松下来、不再针锋相对的神色。
“没错，就是报复喔。”长崎素世笑着说，语气多了几分释然，“这就是你让我告白失败的报复……恭喜你了，祥子酱。”
“恭喜，我……？”丰川祥子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原位愣愣地注视着她。
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长崎素世语气轻快地开始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的话……在你们约完会回来之后，我就跟鸣海告白了。”
“但很可惜，因为他心里装不下除了祥子酱以外的其他人，所以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我……你们的事情，也是我为了能够死得明白，而拜托他告诉我的。”
第七十一章 就算喜欢着同一个人，我们也不会成为情敌的
远处的校园喧嚣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林荫笼罩的凉亭下，微风悄悄，仅有少女甜美柔和的嗓音，在这偏僻的校园角落里荡漾开来。
“鸣海，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大致将两人昨晚的对话告诉丰川祥子后，长崎素世垂下眉眼，心事重重似地摸着手指，声音轻得像随时都会消散的思念：
“即使拒绝了我的心意，也没有从此不再和我往来的意思……他说，只要我不跨过朋友的界线，他就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能像以前一样继续相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甚至为了不影响我和你、和乐队之间的关系，而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
丰川祥子默默听着，对她说的话没有半分质疑。
鸣海确实是这样的人。
不管是对灯同学，还是对素世同学……他总能体贴地照顾到女孩子的心情，却又与她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到处拈花惹草。
——毕竟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人，只有我一个。
这样的念头再次变得坚定了起来，那些针对鸣海的怨言也如春雪化开一般渐渐消散，只余一股淡淡的暖流淌过心间。
没办法，太受欢迎也不是他的错嘛……
虽然希望他能多交几个男性友人，但只要别和女孩子们相处得暧昧不清，就算他身边一堆对他抱有好感的异性朋友，那也不是什么问题。
单看这点的话，丰川祥子对他还是挺放心的——
在鸣海的主动坦承下，她自认比谁都要清楚他的私生活和人际关系，实在没有半点不安感能够孳生的地方。
她甚至拒绝去看鸣海的手机和聊天纪录，只为了让他知道：“不用什么都向我报备，我很放心你，愿意尊重你的隐私。”
所以，丰川祥子真的不是什么大醋桶。
希望大家能记住这件事。
“他说，他的眼中只有祥子酱，不会喜欢上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生，其中自然也包括我……要是你在场的话，绝对会彻底爱上他的吧？就是这么坚定又深情的语气喔。”
长崎素世抬起头，重新露出了略带苦涩的笑容，眼底却清亮得像是天晴后的青空，再也没有半滴雨水能够落下。
“祥子酱，我已经明白了，告白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旦说出口，自己所珍惜的那些事物很可能就会彻底崩坏，再也不剩半点……”
“可若迟滞不前，就只能看着你们越来越亲密，直到完全没有自己立足的余地……那种感觉，似乎会更痛、痛得更久一些。”
“没有说出口的心意，全都会腐化成不断灼烧着内心的后悔和嫉恨，最后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所以，我才决定要说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长崎素世捏紧了桌上交握的双手，让自己露出了释怀似的笑容。
“被拒绝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祥子酱，确实比我更有魅力嘛！”
“素世同学……”
浑身一震，丰川祥子神情复杂地低喃着，微咬下唇。
像是做出了决定，她忽然伸出手掌，轻轻盖在长崎素世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上，让掌心的温度能够传递过去。
没有怜悯，也没有敌意。
丰川祥子只是直视前方，眸光恍若实质，认真地对长崎素世开口：
“请不要再让自己强颜欢笑了！”
“就当一切都是我害的吧。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哭泣、辱骂、生气、向我发泄，直到你能彻底放下所以的悲伤和痛苦为止，我都愿意陪在你的身边。”
“什么都独自忍受下来的话，内心迟早会坏掉的……不管是我还是鸣海，都不希望看到你露出这副表情。”
长崎素世轻轻摇头，正想看着她的眼睛说自己没事，却在接触到那双毫无保留、温柔诚挚的琥珀色眼眸时，下意识偏开了视线，胸口莫名传来了复杂的疼痛与愧疚感。
“祥子酱……”
——别对我这么温柔啊。
快说些情敌获胜之后的台词啊。
直到现在都还对我这么好的话，不就显得我好像是，背叛了朋友好意的坏女人一样吗……
尽管内心出现了片刻的挣扎，长崎素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强撑着将声音挤出喉咙：
“很多事情，与其因为没做而后悔，倒不如做了之后再去后悔……那样的话，至少还能坦然地继续走下去。”
“祥子酱，我不想后悔。所以，在对鸣海说完之后，我也想将这份心意告诉你，让你知道——”
“就算被他拒绝了，我还是会忍不住喜欢着他。”
像是去警局自首的犯人，长崎素世低下头，不看她愣住的表情。
半晌后，只有一声轻微的回应传来。
“……嗯。”
丰川祥子似乎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开朗温和，“说的也是呢。换作是我的话，也没办法被拒绝之后就立刻讨厌他，或者不去在意他吧？”
短暂的停顿后，她平静地道：“那，要试着从我身边抢走他吗？”
“……诶？”
长崎素世不禁愣住，双眸错愕地圆睁。
要不是刚好低下头，脸上那张过于惊讶的表情，估计会直接拆穿她维持到现在的演技吧？
——因为她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
假如鸣海完成了自己的目的，随时都可以和丰川祥子分开的话……
那个时候，无论会为友人带来什么样的打击，长崎素世也绝对不会犹豫，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将他从祥子身边抢过来。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将她的心思给直接说出来了，甚至还毫无征兆、堂堂正正地邀请她站上擂台。
这是过于自信的挑衅吗？还是胜者对败者的羞辱台词？
长崎素世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于是整理好表情、抬起头，有些茫然看向丰川祥子。
——笑容如阳光般直率，没有任何的阴霾与嘲讽。
比起大小姐，此时的她更像是战场上与敌方大将捉对厮杀，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我们现在还没交往，也还没结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算比谁都不愿放开鸣海君的目光，我也不能否定其他可能性的存在。”
“鸣海君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别人也有追求他的权利……愚昧的是无法做下决定的我，是直到如今也害怕着『改变儆』的我才对。”
“所以……”
丰川祥子抬起手掌，宛如邀请一般向她遥遥伸出，眼神温柔、笑容自信，犹如初夏晴天般开阔明朗的嗓音，驱散了两人之间沉淀的所有郁气。
“素世同学，如果你还喜欢着他的话，请别这么快就委屈自己选择放弃。”
“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成为我的情敌吧！”
在彻底失去了表情控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崎素世面前，丰川祥子神采飞扬地挑起眉毛，又不容置疑地宣示道：
“当然，我是不会输的！”
“鸣海君喜欢的人是我，我也比谁都要喜欢着他——能与他共度余生的自信就在这里，尽管用你的感情来考验我们吧！”
“结婚的那一天，我会请你来当伴娘的。”
“……”
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中二的丰川祥子，长崎素世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哑然无语了好久，话语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就连原先想好的台词都不知道被这些爆炸性的发言给炸到哪去了，心里只剩一片茫然无措。
但与此同时，她的嘴角却又不禁微微扬起，似乎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见状，丰川祥子隐隐松了口气，趁热打铁似地接着说：
“当然，不管他最后选择了谁，我们都不能对彼此抱有怨言，不能影响到【CryCHIC】的其他人……我们的感情纠纷，私底下悄悄解决就好。”
“既是朋友也是敌人，能请你跟我这样约定好吗？素世同学。”
长崎素世和她对视着，没有再次逃避，只是像确认着她这番话的真实度一样，让目光凝视而认真地碰撞上去。
片刻后，她抬起手，脸上没有了往常的那抹笑容，而是略显复杂地咬住唇瓣，在挣扎中缓缓握了上去。
只是才刚触碰到丰川祥子的指尖，她便触电似地收了回来，将手掌捧在胸口深呼吸了一次后，轻轻摇了摇头。
“祥子酱，你的提议……确实让我忍不住心动了。”
“不过，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对鸣海这么说了。”
有些艰涩地这么说着，长崎素世转过身，仰头望向凉亭外的天空。
她的声音像羽毛，轻得能被风吹散：“……我会藏好这份喜欢的心情，祝福你们。”
语气意外平淡，却又带着几分不自在的细微颤抖。
比起心虚或者谎言，丰川祥子认为，那是她对这份感情的诀别与不舍。
“我不想失去喜欢的人，但是更不想一下子就失去两位朋友……不论是你、【CryCHIC】还是鸣海，都比我自己的心情还要重要。”
“所以，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是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最佳结局。”
放弃自己的恋心，成全友人的恋爱。
哪怕无法跟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但至少身边重要的事物不会分崩离析——友情也不比爱情廉价，不是吗？
丰川祥子不禁恍然，有些明白了长崎素世的想法。
哪怕必须委曲求全，这也是对她和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了。
——自己，似乎也没有拒绝这个选择的理由。
“别在意，祥子酱。”
像是听见了她心中的犹豫，长崎素世背对着她，轻声开口。
“就算喜欢着同一个人，我们也不会成为情敌的。”
棕色长发被微风吹动，丰川祥子看不见她的侧脸，只是觉得那道背影，并不像她的语气那样轻松自然。
“素世同学……”
“这就是我想说的话。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回教室吧！”
不让她将话说完，长崎素世负着双手，脚步轻巧地走出凉亭，没有去看丰川祥子欲言又止的表情。
留在树影婆娑的光斑中，只有一句听不清情绪的低语：
“祥子酱，要让我看见鸣海幸福的模样喔？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我会忍不住开心起来的。
也唯有这句话，如钉子般深深留在了丰川祥子心中，至今仍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追问。
——
自凉亭告白一事之后，长崎素世便开始跟她主动聊起了鸣海的话题。
有时是学校，有时是乐团——就像曾经讳莫如深的默契全都是玩笑一样，她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大大方方地询问起两人的进展。
在知道祥子准备和他约会的时候，甚至还开玩笑似地自称『恋爱军师』，主动替她出谋划策、商量约会的行程和衣装。
积极得就像狂磕两人CP的好闺蜜一样。
要不是知道她喜欢鸣海，丰川祥子的心情肯定不会这么复杂——毕竟从以前开始，她就想要有一位可以聊私事、分享恋爱趣闻的挚友了。
这位『挚友』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心支持着他们交往，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可没办法，谁让说了『既是朋友也是敌人』这句话的人，就是祥子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