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想将与有关自己的事情都分享给他,让他更加了解自己而已——
包括她坐过的车,包括她送给父亲的礼物,也包括她因车祸而意外去世的母亲。
想要告诉鸣海,自己的母亲是多么温柔、多么开朗的人;想要告诉鸣海,曾经无比伤心的自己,又是怎么被姐姐的一番努力所救赎的。
可话才刚说出口,伊地知虹夏就忽然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能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因为姐姐还在旁边。
尽管她已经从母亲逝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了,但姐姐或许还被困在后悔和自责当中,始终认为意外的起因是自己导致的,一直没办法坦然面对过去。
这时候聊母亲的事,姐姐的心情肯定会非常难受;而她一难受,车内氛围就会陷入沉重的低气压当中,搞得大家都开心不起来。
‘搞砸了啊。’
虹夏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远远没有姐姐认为的那么成熟,只是在后悔之后,都会想办法努力振作起来而已。
责怪自己没有任何用处,既然犯下了错误,就得想着该怎么尽快改善才行。
所以她努力思考起能活跃气氛的话题。
只是还没冒出一个点子,却发现自家后辈君已经将目光转向了那张全家福,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后。
他忽然双手合十,神色认真地拜了两下。
“……你在做什么呢?”
声音脱口而出,虹夏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鸣海睁开一只眼,理所当然地道:“跟伯母打声招呼啊。”
伊地知星歌也不禁看向了后照镜,眼底尽是对他这番举动的不解。
“伯母养育到大的两位女儿,一位愿意收留我在展演厅里打工,另一位愿意让我留在乐队里实现梦想……蒙受如此恩惠,我感谢她几句也是很正常的吧?”
鸣海神色严肃地道:“用手祭拜感觉太过轻浮了,能不能停车去买几支香?我想郑重地奉上我的谢意。”
母上大人,能生下虹夏她们真是感激不尽!——鸣海那无比正经的表情像在这么说着。
虽然浮夸到明显是为了活跃气氛才做出的反应,可在低头祭拜的时候,他俊秀清越的侧脸却又比谁都要认真虔诚,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伊地知虹夏愣了半晌,才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想代替自己,冲淡这片略显悲伤的氛围吗?
只是不想被她们误会,他在拿她们逝世的母亲开玩笑,所以才用这种有些别扭的方式?
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但又觉得有哪里奇怪……
想到这里,鸣海的下一句,便恰巧传入了耳中。
“顺便告诉她——属于繁星的歌声,迟早会传遍整片天空。”
“直到如今,你们都在为此而不懈努力。难道不是吗?”
“……”
伊地知虹夏豁然睁大了双眼。
不顾有些发僵的脖子,她就这样愣愣地转着头,注视着他脸上平静而柔和的笑容。
像是在说着什么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一样,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清澈明亮的光芒毫无动摇,将她内心角落的那点晦暗彻底照亮。
……不知为何,莫名的酸楚与湿润从胸口涌了上来,在喉咙、鼻头、眼睛汇聚。
像是即将开闸的水坝一般,喷涌而出的冲动模糊了眼眶,但又被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伊地知虹夏眨了眨眼,揉了揉鼻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衡之后,深吸一口气,朝他露出一抹开朗元气的笑容。
“当然!那天晚上说过的话,我到现在也记得非常清楚喔!”
“不过,后辈君,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她抬起手,柔软的指腹先是按在自己的鼻子,然后再轻轻点上了他的鼻头。
小脸泛红,笑容却越发灿烂。
“不是你们,是我们……总有一天,妈妈会在天上听见的,我们五个人的声音!”
鸣海微微一愣,没有躲开,只是拿她没办法似地笑了笑。
“是啊,一定会的。”
就在两人笑着注视着彼此,仿佛眼里只剩对方的时候。
不知为何,车子默默停在了路边。
然后响起了擤鼻涕的声音,
“嗤——”
两人齐齐疑惑地看向驾驶座。
只见原本专心开车的金发女青年,此刻已经松开了方向盘,正不断从包里抽出纸巾,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似乎哭得满脸都是的模样。
察觉到自己被两道目光注视着,伊地知星歌连忙腾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侧脸,然后羞恼似地哇哇叫道:
“看、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哭吗?!”
“好端端的这么真情流露干什么啊,害我都忍不住感动起来,结果眼睛一模糊就开不了车了……就说别看了!继续聊你们的天去,再看就给我自己搭公交车去活动会场!”
都快三十岁的女青年,此刻竟然像个喜欢逞强的爱哭鬼一样,抽抽噎噎地埋着脑袋抹眼泪。
这让两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无奈地苦笑起来。
“姐姐她一直都这么可爱呢……”
“嘛,这也是星歌小姐的优点之一吧。”
“诶?你比较喜欢姐姐这种类型的吗?”
“忽然说什么呢……”
“没有啦~”
迎着他略显无语的目光,伊地知虹夏眯弯了眼眸,嘻嘻笑了起来。
“只是觉得,我又比以前更喜欢你一点了!”
——
蓝色小汽车重新汇入车流,只是司机的眼眶有些泛红而已,依然平稳得令人安心。
悬挂在后照镜上的照片随着行进而轻轻摇晃,车内氛围恢复了晨间的轻松,站在两位孩子身后的年轻妇人就像在看着他们聊天一样,眼神无比温柔。
“这次义卖活动是跟学校合作举办的,据说最后的所有收益都会捐给福利院,替孩子们买用来过冬的衣服和物资。”
声音轻快得像是在唱歌,伊地知虹夏滔滔不绝地说着:“从老师那里听到这件事之后,我就直接报名了,打算做几袋饼干在摊位上卖,顺便用海报和贴纸宣传我们乐队……本来还想说要不要以结束乐队的名义在X上宣传一下义卖活动,但想了想可能会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最后就放弃了。”
鸣海点了点头:“只是在会场卖饼干顺便宣传倒也不算什么,放在网络上确实很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好的舆论。关于网络和宣传的事情,你可以多跟喜多商量商量,她最近学了不少相关的东西,已经是个合格的乐队公关长了。”
伊地知虹夏并不意外:“嗯,我明白。”
在喜多郁代的主动下,鸣海经常给她开小灶,教她一些管理社群帐号应该注意的事情——这件事,虹夏还是在留宿那天晚上知道的。
达成合作同盟之后,她们坦诚交流了彼此和鸣海之间的互动进度,然后各自羡慕起对方来……
就比如私底下教学这件事,虹夏就很羡慕能有正经理由去向鸣海请教的喜多。
而喜多也表示过,她十分羡慕能和鸣海住那么近的自己。
当然,最受人羡慕的还是波奇酱——她不仅能跟鸣海一起去中学的毕业旅行,甚至还和他分到了同一组别,三天两夜都能一起度过!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喜多都忍不住咬起手帕,在那嘟嚷着立刻转学的方法呢。
回想起这些日常趣事,伊地知虹夏忍不住晃了晃座椅前的双腿,笑着哼起了小曲。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向鸣海:
“对了,后辈君,你下午的事情很重要吗?”
“很重要,基本上走不开。”鸣海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义卖活动会持续到下午四五点吗?”
“好像不会这么晚,所以我跟凉她们约好了,下午五点一起出门。”伊地知虹夏语气轻松地道,“吃完晚餐后,我们要一起去看live,提前吸收一下别人的经验!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的,既然你的事情很重要的话,那就之后再说吧!”
沉默降临了后座片刻。
鸣海靠着冰冷的车窗,有些头疼似地眯起了眼,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看Live啊……难不成,是去RiNG?”
他不抱期望地问出了这句话。
却没想到,命运竟然难得的没有给他一点小小的『惊喜』。
“不是哦,是去涩谷一间叫做dub MUSIC EXPERIMENT的展演厅,你应该听说过吧?超有名的Live House,据说可以容纳整整一千名观众呢!”
眼底闪闪发光,伊地知虹夏满是憧憬地说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鸣海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安心笑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个作者迟迟没有推动剧情
根据莫非定律,当你想到了某件事情最坏的可能性时,它就必然会往那个方向发展。
而在伊地知虹夏说她们今天同样准备去看Live的时候,鸣海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她们和自己看的是同一场Live』的准备。
因为那必然会让自己感到困扰,觉得麻烦,甚至很有可能诞生出难以解决的修罗场——
毕竟自己已经做好决定,要专心去实现结束乐队的梦想,满足伊地知虹夏的愿望;可现阶段的CryCHIC,在见到自己之后,又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自己离开,到时不顾记忆尚未恢复、强行让他回归乐团,已经是可想而知的展开了。
对此,鸣海确实想好了应对话术。
但若是在他婉拒CryCHIC的时候,由他担当顾问的结束乐队也在场的话……
事态估计就会从『有难言之隐所以只能暂时离开乐团』,变成『为了其他女人而拒绝了她们』了吧?
或许还会在山田凉的扇风点火之下,演变为两个乐团的全面战争,而中心点就是自己这个『喜新厌旧』的乐队顾问,在美少女的争抢和包围之下面露难色、犹豫不决、狠不下心,结果就是把两个乐队都搞得一团糟。
这要是换作去海边之前,他可能还有办法左右逢源、居中调和,潇洒大方地将两个乐队的人介绍给彼此。
可现在……
面对感情和记忆都恢复不完全的少女们,鸣海完全不想看到这种展开,也完全想不到能够完美应付所有人的方法。
——命运就像个充满恶趣味的作者,他越是不想做什么,就越是要让他做什么,总不吝于让他深陷各种令人头疼的事态之中,以此来推动『剧情』。
导致鸣海现在遇到什么事,都下意识地直接往最坏的方向去猜想了;真要能侥幸地躲过一劫,那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
“dub MUSIC EXPERIMENT吗?我去过一次,确实是东京最高指标的Live House,很多音乐比赛也会借用那里的场地。”鸣海笑着点了点头,非常热情地迎合了她的话题,“据说在那里开演唱会已经成为了一种地位的象征,比如知名的Roselia和RAISE A SUILEN,都曾在那开展过主办演出呢。”
对现如今的乐队少女来说,开演唱会的梦想之地其实就三个——
一是传说中的武道馆,二是遥不可及的东京巨蛋,三就是dub这样的大型Live House。
当然还有其他能够容纳大量观众的演出场所,比如夏日音乐祭的举办地点幕张展览馆……不过在普遍高中学历的乐队少女们当中,这已经是最广为人知的三个地方了。
“所以才要去那里看演出,好好学习在大舞台上,要怎么跟前辈们一样表现好自己!”伊地知虹夏握紧拳头,干劲满满地道,“而未来,我们结束乐队也会站在相同的舞台上,成为超人气的摇滚乐团!!”
“好志气!”鸣海呱唧呱唧地鼓起掌,眼睛眯成了细长的弧度,很好地掩饰起了自己的心不在焉。
一旁开车的伊地知星歌忍不住开口:“喂,别忘了「STARRY」啊。”
那语气,简直就像害怕自己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只是强撑着冷脸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伊地知虹夏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放心啦!再怎么大的Live House,都只是我们宣传「STARRY」的跳板而已!”
伊地知星歌面色稍缓,紧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几分:“哼,那就好。”
看着姐姐的别扭反应,伊地知虹夏忽然起了调侃的心思,不由嘿嘿笑了一声:“倒是姐姐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开分店或者扩展店面的打算了呢?别到时候我们的粉丝多到连「STARRY」的门都进不来,还得在路边开Live呢!”
伊地知星歌眼带笑意,说话却毫不客气;“想德美,等你们真那么厉害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让我专门租个场地给你们开Live都没问题。”
“啊!说好了喔!后辈君,你有拿手机把这句话录下来吗?以后我们主办演唱会就靠姐姐了!”
“谁会随时随地录音啊?我又不是变态……”
就在这轻松中带点温馨的氛围,蓝色小汽车缓缓驶入了今天的活动场所,也就是下北泽高中的停车场。
下北高就是普通的市立高中,从门口到教学楼都带着一种老旧而传统的风格,也就只有操场明显翻新过,和私立学校相比确实让人不怎么感兴趣。
下了车之后,鸣海也懒得左顾右盼,只是跟在一蹦一跳的金发单马尾身后,来到了一间家政教室前。
“当当~”伊地知虹夏炫耀似地掏出钥匙,然后熟练地转开门锁,“报名参加义卖活动之后,老师就把这间家政教室借给我,让我随便使用了……要不是每天放学都要赶着去练习,这里其实很适合当秘密基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