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还有,谢谢你们接住了我。不然摔倒的话,会很疼……”
两颗脑袋认真地摆在自己面前。
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大阵仗』,四名少女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怎么办啊……”
“太正经了,我都不敢开玩笑。”
“这种时候还想着开玩笑的凉前辈也太可怕了……”
在另外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伊地知虹夏已经主动走上前去,动作温柔地将两人都扶了起来。
“好啦好啦,只是小事而已,没必要这么严肃的!”
她笑容爽朗,声音轻快,像是阳光照上了雪,自然而然地融化了四周略显凝固的氛围。
“反正我们都没受伤,不如换个角度来思考这次意外?比如命运中的相遇什么的……毕竟你看,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吧?竟然能在这样的海边撞到一起,不觉得很有戏剧性吗?”
用玩笑来缓和气氛,伊地知虹夏故意睁圆双眼,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们。
“命运……?”
高松灯眨了眨眼,对上了她明亮温和的目光。
眼底的阴霾似乎被照得透亮,又如镜子上的尘埃被轻松吹散,重新亮起了琥珀色的光芒。
郁积在心中的话语,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就算给别人造成了困扰,就算心中有很多难受的事情……那也是,一种命运吗?”
“灯,你……”
看着高松灯纤细而单薄的肩头,椎名立希欲言又止地微微张嘴,似乎是想安慰她几句。
但和不久前慢下来的脚步一样。
最终,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自责似地咬住了嘴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衣角。
‘要是能像祥子一样,知道怎么开导灯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不自觉地闪过脑海,令她内心更加懊恼。
“这个嘛……”
意料之外的提问,不过让伊地知虹夏迟疑了一瞬,她很快就笑着点头肯定:
“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只有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才能更加珍惜眼下的幸福!——所谓的命运,大概就是想教会我们这个道理吧?”
“先发生不幸,才能珍惜幸福?”
高松灯满脸困惑地歪着头,表情不断变化,似乎又变得更加苦恼了。
见状,伊地知虹夏认输似地叹了口气,生动活泼的脸蛋露出了刻意夸张化的泄气表情。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适合说这些大道理……”
她又不是后辈君,三言两语就能把女孩子逗开心,再沉重的情绪都能在他的开导下渐渐释然,然后感受到那份深入人心的温暖与真诚。
而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听上去既幼稚又天真,根本就没有半点分量存在,更别说让人打从心底认同了。
伊地知虹夏清楚明白,自己并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可,即便如此……
那双如烛火般摇曳不定,像是在渴求另一道光明的琥珀色眼眸,正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
尽管是个差点撞翻自己的陌生人,伊地知虹夏依然无法放着这样的她不管。
就像在大雨天的路上,被浑身发抖的小狗叼住了裤脚那样——
开口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
只是想给予,忽然向自己求助的人一点帮助、一点鼓励,还有一点勇气而已。
“抱歉……对我来说,命运什么的,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在高松灯错愕的目光中,伊地知虹夏直率笑起,朝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三位少女看去。
方才作为后盾支撑着自己的她们,如今也没有离开,只是关心地看着这边的发展,似乎随时都想上来帮忙。
用灿烂的笑容回应她们『是否需要帮忙』的视线,伊地知虹夏才重新转回了头,温柔而坚定地望向了高松灯的双眼。
“重要的是,朋友还在身后支撑着我。”
“只要有大家在,不论是那些难受的事情、还是命运安排的不合理剧本,我都能全部跨过去!”
“毕竟我们之间,有「束线带」连接着彼此嘛!”
抬起手,伊地知虹夏露出白皙手腕上的那条黄色束线带,莫名骄傲地傻笑了几声。
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其他人,都不禁露出了听到冷笑话似的无奈表情,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反驳她这句话,反而也跟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椎名立希和高松灯,在看见她们手腕上不同色彩的束线带后,隐约明白了什么。
“所以……”
吐露真心的环节到此结束。
伊地知虹夏摆了摆手,转身朝着伙伴们的方向走去。
用发圈竖起的金发侧马尾,随着轻快的脚步旋转,摆荡出了一丝柔软的弧度。
——恍如云层散去,照亮海平线的那抹阳光。
“如果你不小心迷路的话,就赶紧回头看看吧!”
“朋友说不定就在身后等着你,准备陪着你一起度过难关呢!”
抛下了这些话,也没有为这『缘分』留下什么联络方式,伊地知虹夏干脆利落地告别了这两名氛围古怪的少女,带着众人继续往原目的地走去。
她轻快悦耳的嗓音留在空中,很快又被拂来的风随落叶吹散得一干二净。
“——那就这样,我们先离开啦!下次记得别再闷头乱跑啰~”
欢快无比的四个人一走远,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
像是现在才回过神一样,高松灯轻眨眼睛,转身望向始终跟在她身后的椎名立希,如小狗般湿润温软的双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一副要用心电感应和她聊天的感觉。
椎名立希被盯得面红耳臊,下意识双手抱肘,撇开了发烫红润的脸颊,绷着脸不敢放松——
这倒不是她对高松灯有什么奇怪感情,只是椎名立希本来就不擅长受人注目,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没办法用尖锐态度回击的柔软情绪。
“……你要是没冷静下来,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我会去跟祥子她们说一声的。”
不懂她现在又在想什么,椎名立希硬梆梆地说完,又干咳一声,故作无意地解释道:“还有,事先说好,跟着你来是我自愿的,并没有认为你是困扰的意思……你要是想抱怨就抱怨好了,我知道刚才拉着你道歉的时候,语气好像是凶了点……”
明明没有人责怪她,她却自己在那边反省似地碎碎念了起来。
高松灯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表情不变,只是默默伸出了手,拉住了她沁着汗水的微热手掌,十分认真地低头道歉:
“立希酱……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任由手掌被握,椎名立希动作僵硬,表情倒是缓和了不少,能够用正常语气来教训她了:
“嘛,下次别乱跑就好了,你也过了三岁小孩的好动年纪。要是真的把人撞出意外了,那可不是鞠躬道歉就能了结的事情。”
“不会有下次了。”高松灯摇了摇头,那空虚迷惘的眼神已然消失,就像烛火重新稳定,照亮了琥珀色的宝石深处,闪烁着清澈而坚定的光,“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椎名利希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办?”
高松灯郑重地道:“就像那个女孩子说的一样……比起看不清形状的命运,我需要的是更加明确的指引。”
此话一出,瞬间就让椎名立希满脸无奈。
“抱歉,灯……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高松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似乎还挺开心的模样——而这也是一路过来,她第一抹看不见任何阴霾,比这片海洋还要清澈干净的无暇微笑。
“我好像,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小心迷路了……能请你听我说吗?立希酱。”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和祥子,和大家一样,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灯……”
椎名立希愣愣地看着她没有任何逃避,直率而真挚的双眸。
就像是对此感到了些许赧然,她很快就挪开了目光,揉了揉莫名发酸的鼻子,脸上露出了混合着苦笑、高兴和别扭的复杂表情。
大大叹出一口气,她的声音听上去少了几分试探性的距离感,多了几分脚踏实地的亲近与轻松。
“真是的,早跟你这么说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天吧。正好,我这边也有点怪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招了招手,椎名立希扭头藏起嘴角的弧度,率先往街边商店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次,换高松灯跟在她身后,安心地迈开步伐。
“嗯!”
明明加入乐团那么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体会到,和谁互相支撑着彼此的感觉。
——
可惜,还没等两人找到地方坐下来细聊,祥子那里就发了条集合消息过来。
约定好等回去再找间咖啡厅长谈,她们很快就回到了最开始的分散地点;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五个人中最后抵达的一组。
当然,椎名立希并没有半点落后于大家的愧疚感,反而在见到祥子的那瞬间就皱起眉头,双手一抱,摆出了质问般的严厉表情。
“大海看得差不多了吧?那么,作曲的灵感呢?”
丰川祥子略显可惜地叹了口气。
正当椎名立希以为这次出游的主要目的就这样白白浪费的时候,却又听她不紧不慢地接了句:“虽然没有看到我想看的,不过作曲方面不用担心,肯定能尽快为大家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
椎名立希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怀疑丰川祥子的说词。
毕竟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对这位本性高傲的大小姐来说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她不忘提醒一句:“虽然希望你能尽快把曲子写出来,不过最终还是以质量为主,别为了赶时间而交出一个半成品,浪费了灯的歌词,那我可饶不了你啊。”
“放心吧。”
丰川祥子没有多说,可那自信的微笑与没有半分动摇的坚定眼神,便足以让椎名立希收回质问的姿态,不再多言。
然而下一刻,丰川祥子却走到了高松灯前方,满脸关心地询问:
“灯同学,感觉如何?”
高松灯摇了摇头,轻声回答:“……这里,不是我想要的。”
丰川祥子不出所料地叹息一声:“果然吗……我也有这种感觉。”
高松灯面露讶异:“祥子酱也一样?”
丰川祥子神色复杂地抿起唇,洁白如雪的手背端庄地抵住下颔:“虽然多少有些共感,但问题应该出在不同人身上吧……呃,总不可能是那回事吧……”
在两人聊着另外三人都听不懂的谜语时,椎名立希终于忍不住开口介入,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丰川祥子:
“等一下,你们在聊什么?难不成灯烦恼的事情跟你有关?!”
“不是和我有关,只是我多少能体会到她的感觉而已……”
丰川祥子微微一顿,瞥了眼满脸懵懂的高松灯,脑袋轻侧,略带苦笑着说:“嘛,之后再请灯同学告诉你吧!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好拿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椎名立希皱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听一道柔和甜美的声音忽然响起。
“呐,你们说的那件事,能让我也听听吗?”
难得强硬地挤了进来,她不由分说地开口:“说不定……我也会有相同的感觉喔。”
不知何时。
长崎素世已然站到了三人中间,双手优雅地微微合掌,侧头轻笑,浑身散发着大和抚子般安宁祥和的氛围。
眉眼弯弯,她对谁都是如此温柔,像个没有任何烦恼的天然系大小姐。
——可那双海洋般清澈平和的蓝色眸子里,如今却藏着一份浓到化不开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