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第四十二章 我羡慕着你（二合一）
舞台下灯光微弱，如绿叶般衬着舞台上的耀眼华丽。
——那是由聚光灯催化出来的音乐之花，在乐手们的倾情演奏中绚烂绽放。
或安静聆听，或共同热烈；或抒情温柔，或撕心裂肺。
不同风格的乐团轮番上台，观众们也给出了不同的直率回应。
像风吹过盛满鲜花的山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缤纷摇曳的花繁锦簇。
“这就是Live House吗……”
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后藤一里为此感到目眩神迷。
她站在角落，小嘴微张，呆愣的目光望着那些挥洒汗水、笑容畅快的表演者们，眼底倒映出了变化不同的光影。
哪怕此刻停电，舞台灯光暗下，展演厅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要还能演奏乐器，只要还能唱歌，他们依然能靠自己闪闪发光——在后藤一里的眼中，音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物。
和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和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放在胸口上的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侵袭空气的强烈音浪，与观众们融为一体的火热氛围，仿佛透过旋律对话的心有灵犀——种种震撼像是直达心底，让她的胸口传来共鸣般的鼓动，滚烫的血液从心脏直达脸部，高烧似的久久未能平息。
后藤一里轻轻吸了口气，微微仰起的小脸，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要是，我也能站在那个舞台上的话……”
如今让人不满的一切，都能有所改变的吧？
想要靠音乐闪闪发光，想要在乐团里崭露头角，想要找到连自己这样阴暗的人，也能闪闪发光的舞台……
还有，想要让某个人看见蜕变过后的自己，想要让他带着惊讶的表情为自己鼓掌。
——只是一瞬也好，想要让他正视自己，成为他眼中的唯一主角。
那就是后藤一里的梦想，支撑着她勤奋不懈地练习吉他的动力来源。
是像她这样活在阴影中的人，被说成不自量力也不愿放弃追逐的星光。
毕竟……
一旦连这件事都放弃了，自己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吧？
当然，现在看来，那些依然只是遥不可及的妄想罢了……别说是上台演奏了，就连组乐团的人她都没有找到呢。
“乐团，真的很厉害呢～”
在后藤一里心绪激荡的时候，喜多郁代悄悄来到她身边，同样看着舞台上演出的乐团，微笑着感慨了句。
“啊，喜多同学……”
差不多习惯了和她说话的感觉，后藤一里并没有太过害怕，只是条件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看了眼吧台的方向。
“那个，鸣海同学有说什么吗？”
“他让我们自由行动，想回家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他会送我们回去的。”
将双手背在身后，喜多郁代轻快回答。
后藤一里顿时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摆手拒绝：“不用啦，太麻烦他了……”
喜多郁代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惜鸣海君完全不听，还说什么『带你们过来就要把你们安全地送回去』，让人根本拒绝不了啊……后藤同学，要不你去跟他说我们不需要他的帮助，自己就可以回家？说不定你的话他就听了。”
“呃……”
竟然一脸微笑地让我去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喜多同学，难道真是个性格变态的鬼畜？
而且他凭什么听我的话啊……不敲爆我的脑袋就算好了。
后藤一里神色发苦地沉默下来，半晌后才低下了头，弱弱地对起了手指。
“鸣海同学的一番好意，我们还是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喜多郁代用力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
那你还提出那个馊主意，要是我真的答应了怎么办啊？！
没有注意到她略显悲愤和幽怨的目光，喜多郁代微微一顿，又不经意似地感慨起来。
“鸣海君，真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呢……”
“诶？”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后藤一里还是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喜多郁代举起手指，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述：“毕竟你看，他既帅气又温柔，既坚强又成熟，对女孩子的态度还很绅士，处处都在为了我们着想。”
“不仅在校成绩很好，甚至还会格斗技，简直就是漫画里那种文武双全的男主角，再加上他的气质与涵养，说是某贵族学园的学生会长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吧？不知道他会不会弹钢琴，想看到他在音乐会上优雅演出的模样呢～”
喜多郁代越说越沉醉，眼底似乎还冒出了星星。
简直就跟向路人推销自家小偶像的粉丝迷妹一样，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崇拜之意。
后藤一里只能在旁陪笑，表情有些尴尬，目光也有些无措地偏移开来。
“……啊、啊哈哈，确实……”
喜多同学，你的滤镜是不是有点厚啊？——这句话，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本能告诉她，在粉丝面前最好还是别说出任何对她偶像不利的话来比较好……
到时候让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友情破裂，那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了。
当然，后藤一里对鸣海没有任何意见，也认为他确实配得上喜多郁代口中的高度赞誉。
——但她认为，那才不是鸣海同学的全部。
真正的他，有些坏心眼，有些专断独行，还有些别扭得可爱；虽然是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但从指缝间溢散出来的光芒，却又温暖到令人不愿移开视线。
喜多同学口中的他太过遥远……过于憧憬，反而无法理解。
而对后藤一里来说。
如果自己是用来衬托女主的败犬配角，那么鸣海就是无庸置疑的故事男主角。
可除此之外。
他还是她的同学，邻座，后桌。
……以及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朋友。
“还有！”
喜多同学依然在喋喋不休。
后藤一里从恍惚中回过神，继续听着她在四周的歌声中，依然清晰明亮的声音。
“为了见证别人的梦想实现，而特地来Live House打工什么的，不觉得超级浪漫的吗？有种『这才是真正的音乐人！真正的摇滚！』的感觉呢！”
喜多郁代兴致勃勃地说着，似乎不在意后藤一里的平淡反应，能就这样把单口相声一路说到打烊为止。
后藤一里本来也是这么认为。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喜多郁代的情绪和笑容却渐渐转为平淡，不再直视舞台的目光似乎也跟着暗了下来，在杂踏的地面上茫然徘徊。
舞台光影依然绚烂，凄冷地在她侧脸上闪烁。
后藤一里还是第一次听见，总是在活跃气氛的她，用那么低落的声音跟自己说话：
“后藤同学……”
“你觉得鸣海君带我们来「STARRY」这件事，是不是和他的梦想有关呢？”
后藤一里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她无奈微笑的模样，只发出一声轻到自己都听不见的“诶？”。
“啊，抱歉。我说错了。”
没等她做出回答，喜多郁代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抬起视线。
毫不掩饰的羡慕混杂着复杂的情感，直勾勾地和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然后没头没尾地提出问题：
“后藤同学，你擅长什么乐器？”
“？！”
没有来得及避开，也没有来得及疑惑。
就像是被她的注视逼迫到无法思考一样，后藤一里下意识回答：“吉、吉他……”
“果然。”喜多郁代不出意料地问，“鸣海君也知道这件事吧？”
后藤一里有些僵硬地点头，似乎渐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但依然打从心底地不敢相信。
喜多郁代却无比肯定地做下了结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见证，有谁用音乐完成梦想的那一刻』这句话……应该就是对你说的吧？”
她笑了起来，唇角依旧开朗扬起，却在黑暗中弯出了寂寞的弧度。
“和什么才能都没有的我无关——鸣海君，就是为了让后藤同学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才带我们来「STARRY」的。”
“后藤同学没有自觉吗？明明鸣海君都做到这地步了……真是让人羡慕呢。”
喜多郁代轻声说着，却连呼吸都像是在叹息。
后藤一里陷入了沉默。
“……”
羡慕谁？
羡慕我吗？
我竟然也能被喜多同学这样的超级阳角羡慕？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后藤一里却难得地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说不清楚的难受在心头盘桓。
原本逃开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喜多郁代略显消沉的脸上。
后藤一里鼓起勇气：
“我、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鸣海同学他……”
“啊，没事的。不用安慰我，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没有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完，喜多郁代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笑容重新恢复活力，如往常般开朗地朝她眨了眨眼。
“真要羡慕的话，我可能还比较羡慕鸣海君的女朋友吧？明明相隔着遥远的距离，却依然能让他如此深情留恋……简直就是女孩子心目中的最佳恋人嘛！”
后藤一里欲言又止：“这、这个还是不要羡慕比较好，容易被误会的……”
喜多郁代拍胸保证：“放心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坏女人！虽然对鸣海君很有好感，但不会真的喜欢上有妇之夫的啦！”
后藤一里刚要松口气，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目光惊悚地看向了她。
“也、也就是说，如果鸣海同学单身的话……”
喜多郁代挠挠脸颊，有些害羞地笑着承认：“诶嘿嘿，我大概会忍不住去接近他吧？毕竟鸣海君那么有魅力，我也到了想谈恋爱的年纪嘛～啊，这件事可不能跟鸣海君说喔？我可不想朋友之间相处起来变得尴尬。”
“……嗯，我不会说的。”
后藤一里用力点头，认真地向她保证。
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阳角真的好厉害啊……竟然能那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或羞耻。’
她感觉，自己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么帅气的心态了。
想说的话无法说出口，想接近的距离无法迈步。
这对她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就算想改正也不知该从何开始。
……可即便如此。
后藤一里依然羡慕着喜多郁代，就像她羡慕着自己一样。
稍显沉重的话题就这样潦草结束，在喜多郁代主导下，两人之间的闲聊氛围重回轻松愉快，谁也没有再次提及和鸣海相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