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那个,我不想要跟苍蝇在一起……鸣海同学,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鸣海十分干脆地回答:“有啊。”
后藤一里满是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得跟五百瓦的灯泡一样:“真的?!”
点点头,鸣海没有卖关子,神色正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真的,洗脑催眠意识控制常识改变或者干脆换个脑袋,任选一个吧。”
“就没有让我人格保存下来的选项吗?!”
后藤一里大受打击,身体都开始灰白化了起来,整个人在灰暗的阴影中摇摇欲坠。
鸣海轻叹口气,声音恢复平淡,也不再逗弄她了。
“很可惜,这就是外人所能做的极限了。”
“如果你真想要改变现状,改善你这种接近病态的社恐性格……那就去找吧。”
意外认真的回答,让后藤一里不禁动作一顿,下意识将目光抬到了他的侧脸上,也将方才的消沉和失望抛到脑后。
她看着他望向前方的眼眸,微微摒息,不自觉地发出了疑问:“去……找吗?”
“嗯,自己去找到理由和方法,找到真正能够实现蜕变的契机,外人才能在你努力的道路上推你一把。”
“天助自救者,人也是一样。”鸣海轻声说着,又有些随意地晃了晃脑袋,“说归说,做归做。等你真的靠自己做出了什么改变,看在人道主义救援的份上,这方面我也不是不能给你『补个习』。”
“总而言之,继续加油吧。”
……至少现在的你,已经和过去有了长足的进步。
毕竟和谁一起放学、一起闲聊这种事,像过去那样社恐至极的后藤同学,肯定是做不出来的,对吧?
看了身后的少女一眼,鸣海不再多说,只是默默期待着。
——期待她不再将自己视为白月光,有了其他朋友可以依赖的未来出现。
“改变的方法,和理由吗……”
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后藤一里目光恍惚地看着地面,嘴唇咬了又松、松了又咬。
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因为深入骨髓的不自信,而开始犹豫害怕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默默走到了校门口。
两人又共行了一段路,很快就在轻轨车站的路口道别分开。
后藤一里依然困在那个问题里,梦游似地等着轻轨到站。
车门缓缓打开,里头的乘客率先下车。
凭借着多年练成的闪避反应,就算没有专注在面前的人潮上,后藤一里仍反射性地缩起身子,完美地闪开了最前方迎面而来、快步朝站外走去的少女。
下一刻,淡淡的水果清香错身而过。
她豁然清醒,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有着及肩棕发、背影看上去就很高贵的少女,她穿着附近很少见、有着白色变形领的白色水手服连衣裙,用有些急忙的动作迅速刷卡出站。
想起了那是哪间学校的夏季制服,后藤一里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月之森的大小姐,身上果然都有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香味呢……”
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不出意料地呵呵一声,放下手臂,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入了轻轨电车之中。
——
而此刻的鸣海。
正好在反方向的地铁站,准备搭上副都心线的电车,返回下北泽。
第十一章 欢迎来到下北泽
虽说是放学时段的高峰期,但和晚上六七点的下班潮相比,车厢内的乘客并不算多,入目所及还有不少座位空着。
鸣海并没有找位置坐下的打算,而是靠在车门旁的隔板上,双手抱肘,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不断流逝的风景。
轨道如血管般密布于城市之间,身周的乘客像细胞一样代谢交换;午后阳光被窗棂切割破碎,数次的停歇也没有让他转移目光。
只是在恢复孤独的世界中,静静聆听着时间走过脚下的跫音。
“……站到了。……站到了。”
又是一站停下。
乘客如织,缝起了月台的人景一角,装在名为车厢的小篮子里;车门一剪,城市的裁缝机便继续运转,驶向下一座停滞的节点。
鸣海并不在意,目光依然出神。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车门走上了一名少女,并在第一时间便若有所感地转头望向了他,脸上露出了少许的讶异。
没有去搭话的打算,少女的表情重回平静,默默地将自己塞进车厢角落,和他一样看着窗外风景流逝。
只是不时,还会用古井无波的淡金色眼眸看他一眼,似乎在思考着和他有关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下北泽终于到了。
鸣海神色平静地走出车厢,而少女也没有太多迟疑,很快就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车站的人潮很好地遮掩住了她纤细的身型,哪怕那头浅绿色的长发、如模特人偶般精致可爱的面容总是无比显眼,依然没有引起那人的注意,就这样一路安然无事地跟着他走到了一座公园里。
午后四点多的秋天,阳光和风一样温柔。
公园里有不少行人与游客,或是散步、或是拍照、或是休憩;有守望着孩童们玩耍的太太,也有溜着宠物四处闲逛的年轻人。
平凡的声音,平凡的光影——在平凡的画布上,描绘出了属于日常的美好色彩。
鸣海身处其中,脚步很慢,连带着凝视着他的背影的少女,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明明相隔很远,可那种仿佛与他并肩漫步、共度这片悠闲时光的感觉,却令她莫名地感到安心,似乎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果然,我应该记得他的。’
少女再次做下结论。
她听见了心音在胸口的变律,明白了这份莫名的感受。
‘失而复得的庆幸,看见他就感到安心……祥子,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绝对不能忘记的人?’
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少女同时还想起了急匆匆地离开学校的朋友。
如果素世,真的是去明和中学找他的话……她现在,不会还在校门口等着他吧?
想找的人错身而过,反倒是自己这边无意间偶遇了鸣海……素世知道之后,会怎么想呢?
若叶睦垂眸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素世——哪怕是自己想错了也无所谓,总比真的让素世在校门口等到天黑要好。
不过才刚拿出手机,随着鸣海的脚步一同前进的她,却忽然听见了从音箱中传出的沉重弦声。
是贝斯的琴弦。
她有些茫然地向前看去,除了鸣海的背影外,又看到了一圈围着不知道在欣赏什么的人群。
“那个是……”
——
曾有人说,下北泽的街砖,是用音乐和文化铺就而成的。
随处可见的古董屋,招牌老旧的音乐行;风格时髦的咖啡厅,又或者沉湎过去的小酒吧。
现代与复古的光阴在这里交织,探索不尽的色彩如乐音般流淌于巷弄角落,从这头走到那头,过个街口或许又是另一番感受。
而在此地,街头演出自然也不是什么少见的风景。
无论是咖啡厅的露台,车站边的阶梯,又或者是广场旁的喷泉。
哪怕只是一座静谧安宁的公园,依然有人拼命地用音乐唱着自己的才华,唱着无人问津的此刻,唱着希望被发掘的未来。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赚点打赏费用而已。
“叮!”
晶亮的五百元硬币,被鸣海弹入了面前敞开的琴盒。
琴盒里有着数枚硬币与纸钞,数量看上去不多也不少,大概够去吃一顿不错的烤肉吧?
似乎不在意钱财的多寡,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性始终低头弹着贝斯,只有在硬币发出清脆的落地声时,才能看见明显动作一顿的反应。
下一刻,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之中,任由被乐音吸引而来的人们纷纷往琴盒里投入打赏,围在一旁驻足聆听她的演出。
——大概又是一位非常认真、纯粹地追求理想的音乐人吧?
这样的人在下北泽随处可见,他们有时街头卖唱、积攒人气,让街道都是自己的声音;有时会在附近的LiveHouse里演出,出名的就受邀登往更大的舞台,无名的便继续打工赚钱、磨练技术,为下一次的机遇做好准备。
如此汲汲营营,只因有着想要追逐的目标。
尽管音乐之路的前方满是磨砺,却无法拦下他们实现自我的脚步。
所以也有人说……
在下北泽的街砖缝里,到处都是生根发芽的梦想。
可相比天真而纯粹的少女乐队,这里的世界又多了几分现实的色彩;铅色的硬币落入琴盒,是令人喜悦的认同,也是成熟的逐梦者,今天仍要为自己的梦想负重前行的回音。
鸣海很少为街头艺人打赏。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忽然想要这么做了而已。
他收回弹出硬币的手,站在这位神色专注的紫发女性前方,看着对方拨动琴弦、任由厚重强硬的声音举重若轻地滑入空气,慢悠悠地弹着一首没听过的歌曲的模样。
涂着指甲油,看上去白净柔软的手掌,却有着不输职业水准的娴熟技巧;情感注入得也非常完美,有着令人不由驻足聆听的独特魅力。
鸣海不由微微出神。
‘大概还要一年,素世才能练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还得是在自己的教导下——毕竟她本就不是专业的贝斯手,这方面的天赋和热情都只能说是一般。
不过现在,有了【学习小组】这个作弊技能,应该可以极大缩短这一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的春日影还能更加完美;那场演出会有更多人沉醉,【CryCHIC】也能就此成为最棒的少女乐团。
“哈。”
想着想着,他不禁哂然一笑。
总感觉自己就跟被迫分手的痴情男一样,到哪都对前女友留下的痕迹恋恋不舍。
干脆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沉稳乐音中,鸣海双眼微闭,手指轻轻敲打着腿侧,顺着节拍享受片刻的悠闲。
至于伊地知虹夏那边……说不定还能在这座公园里相遇,倒不是那么非要急着去人家门口前蹲点,刻意制造什么偶遇。
毕竟知道了人家住哪,随时都有里由过去拜访拜访。
“……”
这段期间,紫发女性抬头看了他一眼。
手中旋律未停,她挑了挑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角微翘,似乎在考量着什么坏主意。
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地重新低下了头,继续『深沉而认真』地弹着贝斯。
不多时,一曲结束。
紫发女性缓缓吐出一口气,指腹从琴弦上轻轻抚过,神色忧郁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眸仿佛装着许多故事,有着迷幻而朦胧的浅紫色,就这样和鸣海四目相对。
目光平静,她用略带沙哑、颇有磁性的嗓音低声开口:
“喂,点歌吗?一千就好。”
“……行。”
鸣海也不在意这点小钱,就当是支持像她……或者她们一样,纯粹追逐音乐梦的音乐人了。
拿出一千纸币,他先将其扔入琴盒,随后才不抱希望地开口道:“你有听过《春日影》吗?”
“《春日影》?”紫发女性一愣,然后微微歪头,满眼茫然地问,“没听过,哪个乐团的歌呀?”
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