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在月之森女子学园中,有个名为『Morfonica』的女子乐队,是由丰川祥子所尊敬的前辈们组成的。
前几天的校内音乐祭上,她在台下听到了她们的演出,并为那优雅下隐藏着坚强的音乐所深深感动,从而诞生出了『由自己组建乐队,将内心的想法和意志靠音乐传递给世人』的念头。
然而只会作曲的她,始终无法将繁杂的心绪化作歌词,不知道什么样的旋律才能让人大受感动。
就好像缺少心脏的人体组织一样,哪怕真的建立了乐团,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洞模型罢了。
就是在这时候,高松灯的存在,让她看到了梦想实现的可能性。
写着『歌词』的笔记本,恰巧和她心中浮动的旋律无比契合;空洞的人体组织从此有了心脏,知道该如何唱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了。
『必须要写出配得上这些文字的曲子,让大家听了之后大为感动!』——真要说动机的话,大概就是如此单纯的东西吧?
“从明天开始,我还会陆续去找新的成员加入。具体人选已经有了眉目,应该几天后就能正式成立了吧?”
没有多少保留,丰川祥子坦诚地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话音才落,却又忽然犹豫了起来。
“那个……鸣海君。”
“怎么了?”
她身体前倾,莫名紧张地凝视着他:“请问,你有乐器相关的知识吗?”
鸣海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你要组建的,不是女子乐团吗?”
“不,我不是想要邀请你加入乐团……唔,抱歉,是我问的方式不对。”
丰川祥子沉吟片刻,重新整理了言辞:“音乐方面,比如编曲、合成、调音、混音等,又或是跟器材准备、LIVE申请相关的知识,你都了解多少呢?”
聊到这里,鸣海大概明白了她想问什么,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实话实说。
“吹唢呐、拉二胡什么的我还行,其他……也就看得懂乐谱的程度吧。”
“唢呐?二胡?”
丰川祥子愣了愣,隐约记得那好像是华夏传统乐器的名字,音色极为特殊、演奏难度颇高,然而只要响起,便能轻易震撼人心。
但那和当下流行的少女乐队,完全搭不上边啊……
“那除此之外的呢?”摇了摇头,甩去多余的想法,丰川祥子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比如社交帐号营运,又或者摄影与文案……”
“都没什么兴趣。”
鸣海喝了口放凉的茶,没有为了让她高兴就假意迎合。
“……是吗。”
看出了他的想法,丰川祥子在微微的停顿之后,轻叹着气坐回了石椅,并不掩饰自己的遗憾与失望。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呢。”
她放弃似地这么说。
心中大致有了答案,鸣海问得十分干脆:“你想请我帮忙乐队相关的事务?”
这应该就是她把自己一起带过来的原因了。
——不然组建乐队这种事,没必要让一位外人在旁边见证。
“嗯,虽然想组乐团的人是我,本该由我一力承担相关的各种准备,我也没打算为了偷懒而交给其他人去办。”
她声音轻缓。
手里捧着不再温热的茶杯,却也仅仅只是捧着而已,任由茶水模糊地倒映出她略带苦涩的面容。
“但……如你所见的那样,我还远远尚未成熟。”
“不仅对乐团,对LIVE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也很怕自己又做出那种明明伤害了他人,却在一旁沾沾自喜的盲目举止……”
哪怕泪水不再滑落,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被遗忘,而是在心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丰川祥子是个骄傲的女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份骄傲,才让她忍不住害怕自己哪天又犯下相同的过错,不小心伤害那些靠着音乐连结在一起的伙伴们。
片刻的停顿后,少女抬起双眸,望向鸣海。
表情没有声音中的细微脆弱,只是无奈似地笑了起来。
“如果有个成熟又可靠的人,能在一旁监督我、帮助我,在我犯错的时候及时骂醒我的话,或许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他也信任着我;
明明总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却不会容忍我对自己的过错视而不见;
就算气氛因我而变得尴尬,却还是能温柔地主动认错,顾虑着我的心情……
所以,只要有他在,我就能放心地前进了吧?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丰川祥子已然无法否认。
现在的自己,变得比往任何时候都要软弱,都要不像那个丰川家的大小姐。
“真是,不像样啊……”
她闭上双眸,轻声说着。
自从遇见他之后,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斥责自己了。
第十九章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穿过凉亭的微风,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宛如静止的湖面,在丰川祥子的叹息后,世界就这样安静地定格了下来。
然而没过几秒,杯子在桌上滑动的声音便突兀响起。
就像看不懂气氛一样,鸣海随意地打破了这个沉默。
“丰川同学,你的缺点就是太急躁了。”
没有让她帮忙,他自己拿起茶壶,添了八分满的茶水。
丰川祥子下意识抬头,想说『请让我来』,刚到嘴边的话却又变成了『茶凉了,我去请人换一壶吧』。
只是到最后,无论哪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我们才十五岁,无论出国还是结婚,都需要监护人或家长的同意。”
鸣海开口,没有多少说教意味,只是将自已的想法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像混入风中的丝线,温柔而缓慢地缠绕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就连生活费都不是自己赚的,又有什么资格说『受到帮助就是软弱』呢?不觉得这种想法自大过头了吗?”
“直面自己的过错,然后想方设法地改进;认清自己的不足之处,并借助他人之力补足——这样,才是对未成年的我们来说,真正的成熟吧?”
“所以,丰川同学——”
鸣海饮下茶水,沁人心脾的苦涩,并没有让他轻松随意的微笑产生变化。
“不用那么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不像样也好,软弱也好……”
凝望着她水波般摇曳闪烁的眸光。
鸣海忽然忘了最开始的目的,也不认为这番话就能让她将自己视为白月光。
只是单纯的因为,想要帮助她摆脱那无聊的多愁善感;想要让不成熟的孩子,不再被那点简单的挫折弄得深陷自责。
所以才用自己不习惯的真诚,说出了那怎么听都感觉别扭的鼓励:
“将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全部跨越吧。”
“然后,迟早有一天,丰川祥子能变得比谁都要强大——只要像我一样,这么相信着就好。”
表情要尽可能地放松,语气要如想像般的自然。
尽管是毫无根据的肯定,却也不能在这时候追根究柢。
……所谓的应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说实话,有点想捂脸。
因为没有多少经验,鸣海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对面要是还听不进去,那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天意了。
在话音落下的这段寂静中,鸣海又喝了口苦涩的茶水。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到底有多不擅长做这种事。
——连自己都鼓励不了的人,怎么会去给别人加油打气啊?
不过……
“……迟早有一天,吗?”
从她那阴霾渐渐散去,眼眸恢复明亮透澈、不再失落消沉的表情看上去,这波心灵鸡汤的成效意外的好。
鸣海不禁松了口气。
就像拯救了失足少女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良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整个人再次放松了下来。
——很好,私货环节到此结束。
剩下的部份,就是和任务有关了。
“要是到了不敢前进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没有放过眼下的机会,鸣海一口气喝光杯中剩下的茶水,然后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
“只要我还活着,无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会立刻飞奔过来帮助你的。”
“诶?!这、这似乎有点……”
丰川祥子明眸圆睁,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认真目光抓住,下意识地僵住了身体,就连缓缓浸染双颊的红晕都变得无比鲜明。
然而,还没来得及为这番深情承诺所感动,又或者被沉重的压力逼得忍不住后退。
就见鸣海神情严肃地接着说:
“放心,同龄中不会有我比我更可靠、更成熟的人了——只要你一句话,就算要逃离丰川家,我也能连夜带着你偷渡国外,让你从此摆脱大小姐的身份,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
丰川祥子满脸问号地顿在原地,内心滚烫的情绪和复杂的心思,都随着这句话而瞬间冷却,只剩下一片凝固似的无语。
……我在丰川家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连夜偷渡国外?
就算未来真的被迫政治联姻,也不见得只有背弃家族、私奔出逃这种方法吧?至少爸爸妈妈应该都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不对,我怎么开始考虑跟他私奔的问题了?!
丰川祥子连忙低下头,努力藏起自己说不清到底是害羞还是羞耻的表情——总感觉自己的脑筋在刚才的对话中,似乎已经烧坏了一部份。
至于鸣海这边,早就懒得管她是什么反应了。
只是继续用最不浪漫的语气说着最深情的话,将原本那点温馨又带点扭捏的气氛,敲碎得渣都不剩。
“或许你不相信……我的人生,大抵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存在的吧?”
“所以丰川同学,千万不要为了区区的尊严,就赶走这么专情专业还专心的贴身助理。”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包括我自己。”
“……”
事实证明,好话说得太多,就会产生过犹不及的效果。
别说感动了,丰川祥子现在都想礼貌地请他闭上嘴,别再说什么『哪怕献上性命也无所谓』这种夸张过头的情话。
拜托,很沉重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