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听鸣海的话……”
“满脑子只有自己的笨蛋……他的眼里明明也有你啊！有时候我什至觉得，对他来说你比我还要重要……”
“为什么，你还会比我这个女朋友还更爱他啊……”
“明明要死，也应该是我先死才对……”
丰川祥子胡乱抹着脸蛋，哭得泣不成声，再也维持不了这段日子苦苦伪装的坚强和成熟，只是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一样，在雨中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悲伤。
“呜啊啊啊啊——”
爱人与挚友接连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后者连个尸体都没看见，只有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告诉她素世确实已经从四十多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了，那依然是丰川祥子无法承受的打击与绝望。
天蓝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精致可爱的面容只剩狼狈，凄惨到用痛哭流涕形容都不为过。
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本能让她不愿再靠近那栋有着伤心回忆的公寓大楼，边嚎啕大哭着边朝外头走去。
一步一步，她在雨中踽踽独行。
被孤寂与悲痛包围，脑海里却仍不断翻滚着和他们相关的美好回忆。
“鸣海君……”
“素世同学……”
“我到底，该怎么坚强起来才好……我到底，要怎么好好活下去才行……”
“告诉我啊……不是说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帮助我的吗……”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从这场恶梦中醒来啊……”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座桥上，桥底下隐约响起了电车通过的声音。
她浑然未觉，只是抹着早已模糊的双眼，看着脚底下不断泛起的水花。
大雨从天而降，朵朵飞溅，恍如坠落地面的蝴蝶。
丰川祥子缓缓停下了脚步，眼神迷惘、神情恍惚，茫然看着雨蝶成群地扑在桥上，又融化成一圈圈波纹的模样。
四周好似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只只透明色的蝴蝶在身周纷飞。
她顺着源头向上望去，灰沉阴暗的天空下，雨蝶似乎组成了两个人的身影，在远处向她温柔地微笑着。
“果然，就像素世同学说的那样……”
泪水从颊边滑落，丰川祥子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她忽然伸出了手，像在寻求着某种救赎一样，半边身子探出了桥边，踮起的脚尖渐渐离开了地面。
眼看就要越过半空，从十数米的高空跳到下方的铁轨上。
“这个荒诞又奇妙的世界，一定是场，让人不愿沉浸下去的恶梦……”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吗？”
“……我也好想见你啊，鸣海君。”
眼前白光恍恍，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
她的指尖，即将与那两人的幻影触碰在一起。
下一刻。
身体失去了控制，一瞬的失重感袭来。
——
鸣海所见的画面就到此为止。
他看到了灯在黑暗中封闭心灵，无助哭泣的身影。
他看到了立希自暴自弃，脆弱逃避的模样。
他看到了睦神色平静，却呢喃着他的名字，默默落泪的表情。
当然……
他也看到了彻底崩溃，哭得令他心疼，再也无法坚强下去的祥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最终，她还是和素世走上了同一道路。
屏幕在她落桥前的一瞬变暗，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用猜了——在不会真的死亡的情况下，她的处境和素世并没有什么不同。
等到画面消失，鸣海才闭上了通红的双眼，死死咬着牙关。
尽管心里早就有所准备，那种悲伤与愤怒、自责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觉，依然让人难以忍受。
他只能用沉默去应对那份肉眼可见的绝望。
心脏疼得像是要爆炸，五脏六腑被绞紧般揪成一团，指甲近乎要刺穿手掌那般紧握着拳头。
——即便如此，他依然比少女们还要坚强。也得比她们更加坚强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
气息颤抖，鸣海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僵硬笑容。
“我该庆幸，这只是你推演出来的内容，对吗？”
【解答：请宿主放心，第二次任务开始后，您所认识的所有人物都会回归原始状态，走上她们本该经历的世界线。】
系统平淡回答。
【她们不会记得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情，您的一切也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影响——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平行线，不会再给彼此带来如今的痛苦。】
【当然，因为需要从目标对象身上获取情绪能量，所以宿主今后也必然要让目标对象陷入绝望、悲伤等情绪当中，这是无法避免的必要牺牲。】
【但宿主可以选择减少波及对象、不去营造不必要的人际关系，让身边的人更能轻松接受宿主的离去，避免再次出现如今这样的悲惨局面。】
“我听你放屁。”鸣海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现在的我早就不是什么无情的任务机器了，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指导，有本事换个契约者啊？”
【解答：除非宿主主动解除契约，放弃拯救这个世界，否则系统无法更换契约者。】
“那你就给我乖乖闭嘴，当你的妙妙工具去。别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让人心烦。”
【……】
短暂的沉默后，系统再次开口。
【是否完成结算，公布任务结果及领取最后一阶段的成就奖励。】
像是懒得理会一样，鸣海躺在坚硬的白色地板上，撑着脑袋侧着身，用屁股面对它，平静而沉重地开口：
“晚点吧，我需要休息一下。”
系统不再说话，给了他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
也是正因如此，鸣海并没有发现，系统尚未直言【结算画面已播放结束】这句话。
更没有察觉到，那本应彻底暗下的半透明屏幕，隐约闪烁起了雪花般的光芒。
似乎还有为完结的故事，正在悄然间进行着。
——
身体失去了控制，一瞬的失重感袭来。
可就在丰川祥子主动放弃挣扎，任由双脚彻底浮空的时候。
砰！
从侧边撞来的冲击力道，让她被迫回到了地面。
“呜！”
水花飞溅，身体传来的痛感与麻木，让丰川祥子不由闷哼一声，从那梦境般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迷蒙的视界和失衡的重心回到了身上，而她也无暇顾及被弄脏的高级礼服，只是错愕地望向前方——或者说自己身上，那个将她扑倒在地的灰发少女。
“灯……同学？”
高松灯抬起了头，双手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苍白的嘴唇、泛红的眼角，与她相似的琥珀色眼眸，悲伤却又执着地凝视着她，用那干哑微弱的嗓音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祥子酱这么做的话，鸣海同学一定会很伤心的！”
“……要做个，乖孩子才行。”
丰川祥子愣愣地看着她，神色不禁恍惚了起来。
——那个灿烂夺目的春日，似乎将光影照进了这片雨幕中。
在这一刻，她隐约看见了那座白花纷飞的面影桥。
那时的自己，按着差点掉下桥的高松灯的肩膀，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困难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别那么轻易就放弃宝贵的生命啊！”
而她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满脸茫然地看着对方。
如今位置互换，却已物是人非。
——在身下保护着她们的那个人，也随着春天一同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用满脸的泪水，戴上了悲伤的面具。
还没等丰川祥子回过神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远而近，一路破开路面的水花。
直到阴影遮开了雨幕，丰川祥子拨开湿濡的浏海抬头望去。
一左一右两把伞，不约而同地罩在了她们头上。
“呼、呼……你们真是……净会给人添麻烦……”
“祥、祥子……没事吧……”
在两人同样惊讶的目光中，椎名立希和若叶睦正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替她们撑着伞，眼神复杂中带着松了口气似的安心。
“……为什么，大家都在这？”
迷茫地微张着嘴，丰川祥子的目光扫过众人，神情犹在梦中。
高松灯虽然同样困惑，但比起问题，她更在意丰川祥子小腿上的伤口。
“对不起，祥子酱……害你受伤了。”
歉疚地说着，她摸了摸口袋，从中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企鹅图案创可贴。
丰川祥子的腿微微蜷着，黑色礼裙下的单薄丝袜被磨破了几个小口，底下透出的白嫩肌肤上有着明显的擦伤破皮，在泥沙与雨水中混杂了丝丝血迹。
还没等创可贴靠近，丰川祥子便下意识开口制止。
“等等，不能直接贴，要先清创才行。”
说完，她才有些好笑地反应过来——刚才差点跳桥自尽的她，竟然还会在意有没有清创的问题？
心态转变得可真快呢……
和从始至终，都非常坚定的素世同学完全不一样。
“喔。”
高松灯乖巧点头，收起创可贴，改为向她伸出手。
丰川祥子看得很清楚，高松灯伤得比她严重，轻薄的短袖短裤根本没办法抵挡多少摩擦带来的伤害，从手掌到膝盖都有程度不同的破皮和红肿。
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单纯而又认真地看着自己，在等她伸手回握。
丰川祥子神情又恍惚起来，像是被过往的回忆接连吞没。
——当初的鸣海，为了保护她们，手背上似乎也受了点擦伤，表情更是同样的不以为意。
明明性格大相径庭，却又是从什么时候……她变得和他这么相似了呢？
“……谢谢，灯同学。”
不过眨眼间，丰川祥子便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平静地笑了笑，用力地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见她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不再像刚才一样空洞虚无、灰暗到毫无希望，高松灯也放下了心，浅浅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