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不想面对。
不敢面对。
不能面对。
因为自己的无能、因为自己的可笑、因为那被称之为天才，被称之为天才，实际上蠢到透顶的自己。
思维开始了动摇。
身体被束缚住，无法逃避，无法离开。
但精神仿佛跨越了肉体的阻隔，开始拼命的逃避，拼命的跑，将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的抛之脑后。
即便精神扭曲，灵魂已经传出了即将被撕裂的悲鸣也无所谓。
即便身体都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又如何？
只要不会面对少年就好。
只要不会看到那张失望的脸就好。
只要不要听到那句抛弃自己的话就好。
极度的自我厌恶，让本来已经无比偏离那悲惨又绝望结局的少女被强制修正到了即将触底的边缘。
——崩溃的边缘。
会存在于后世中的欺诈师，本就是因为自我的厌恶来伪装自己。
在真正从深渊中爬出之前，在身为漂泊在海里的落难之人，却被温暖的大船救起并彻彻底底擦干净身上一切的水剂与寒冷之前，任何一点刺激都有可能让自卑的少女继续坠落，坠落的比以往更快，更深。
如果这种绝望、恐惧再持久一些，如果这种状态在继续哪怕一秒，欺诈师就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
江城只是平静的低着头，从远处的桌子上拿来了一盘绝对不算精致，却饱含着心意亲手制作的蛋糕。
——小巧粗糙的蛋糕被捧到少女面前。
暗淡的烛光点亮了那双失神的苍银色瞳孔，漂亮的脸蛋上泪痕交织。
似乎连风都在此刻停滞。
不去给予这火苗任何的动摇。
“维尔薇……”
“祝你生日快乐。”
“很抱歉，这个蛋糕可能没那么好看，也没那么好吃，因为我真的没什么才华，这已经尽了我全力了。”
……
闪耀着泪花的瞳孔颤抖着。
那扭曲的坠落忽然就停了下来。
沉沦进深海的寒冷与四周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忽然消失了。
本应该连声音都无法传达的深海之下，目之所及甚至看不到哪怕一厘一毫、沉闷的海水灌满嗓子，进入每一个孔洞，吞没整个身体的绝望深渊、海洋中。
却有一缕光透过了无边深邃的海洋，照亮了黑暗的世界。
“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你的，之所以选择生日这天，也是感觉在生日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更合适一些。”
“我与你的第一次相遇，那梦幻的上坡路段，可就是前往生日宴会的旅途中哦～?”
声音强硬的钻入耳中。
与此同时……
遍布氤氲的眼眸中被强硬的塞进了一张脸，黑色的碎发，双瞳中仿佛无数明亮星辉闪烁的一缕光亮……
——是江城。
这位少年一如既往的笑着，只是脸上少见的露出了苦恼。
“可惜……我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
“上一次在我的生日中，你给予了我邀请函，带我脱离无意义的人生，给予了我幸福，更是教导了我何为被在乎的感受，我自然是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这一次，在一切的深思熟虑过后，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
“——诺言。”
少年的唇角又回归平整。
脸上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向你许诺，以我的所有一切向你发出最为真挚的诺言。”
“接下来的人生我都将与你一起度过，绝不分离，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可以不用在担心了，这一份感情绝不是什么阳光底下的泡沫，只会是那夜空之中永恒璀璨的星辰。”
……
……
……
……
啊……
啊……
原来……
是这样吗？
我被宽恕了。
明明是等同于告白一样的东西。
少女的脸上却不带有羞耻与逃避，不再像曾经一样，一点点的接触就害羞的恨不得把头埋起来，一点点远离就会惧怕自己被抛弃到在心中自怨自唉。
维尔薇终于可以毫不避讳的抬起头，毫不恐惧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少年，看着那一点一滴的美好。
就这样单纯的看着，氤氲水气的眼眸中甚至纯澈到能倒映出少年的脸。
这样无能的自己。
这样贪婪的自己。
也可以被江城包容吗？
自己……
——也配得上这样被宽容吗？
……
少年让自己的姿态不显得有任何压迫力，或者可以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满，那双幽色如星夜般的明亮眸子仿佛真的如夜间的星空一般闪烁着星辰的光。
仅仅是这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便所有浪费的时间加起来，说不定也不能完全凑满一整天。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更没有任何为之在意些什么的意义。
会提及这件事情仅仅是意识到了更深层的原因，少女心中安全感的缺失，否则连说的必要都没有。
“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即便是对于我，这种事情也远远算不上麻烦，你又不可能真背着我做些什么。”
“我愿意相信你，你不是对我说过了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抛弃我，那时郑重的语气，直到现在我也记得。”
“我在人生中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第一次感受到这样被人重视，这样被人拥抱，感觉自己真的存在。”
“不要再这样自卑下去了，你可是拥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才华啊。”
“真正应该担心被抛弃的人是我啊。”
“——我的大发明家。”
……
“就这样被宽恕了……”
“——凭什么？！”
不远处，粉红色的相机精准的将这一切全部录下，包括少年诚恳而又认真的姿态，维尔薇那仿佛被神明拯救一般，甚至连一点异样感情都没有的脸蛋。
自卑的少女在这里得到一生的救赎，许诺了一生的未来。
可是……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被原谅？
明明做了错事却可以获得奖励，没有任何应有的惩罚。
爱莉希雅的眼眸中不安的闪动着光，贝齿轻咬着唇瓣，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将相机的外壳捏出裂口，一种莫名难受的古怪情绪占据了少女全部的心。
在第一次因失去少年而出现的贪婪之后，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本应纯洁无暇，开放出完美的人性之华的少女，在此刻被污染了一项全新的欲望，只属于人类的罪。
——嫉妒。
……
……
【对于少女给你的自由，你回馈的礼物是真挚的诺言。】
【无法直面痛苦，就没法得到改进和真正的成长，但若是直面痛苦，那疼痛就有可能将人彻底击垮。】
【那么就由你来帮助少女，去与她携手一起面对犯下的错，不就可以两者皆得获得成长与进步了吗？】
【最后的结果也如你所料。】
【仅仅是将已经默认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就令完全无法面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少女重新审视了自己。】
【你并不讨厌维尔薇。】
【你绝不讨厌这样的少女。】
【有才华，有外貌，有身材，性格自闭但也显得温柔的少女，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讨厌。】
【如此的忠诚、如此的献媚，甚至连你想要施与援手都做不到。】
【少女真的比所谓忠犬还要忠诚无数倍。】
【爱情也是相互的，你并不是能冷血到能看着别人为你牺牲还站在最高的观众席上冷眼旁观的杂种。】
【你对维尔薇的好感已经难以用普通的话语来形容了。】
【如果这是一款游戏，有好感度系统能显示出数值，那么就算不是爆表，也绝对在爆表的边缘徘徊。】
【就这么简单许下自己的未来并不会让你感到后悔，这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件必然到来的事情了。】
【从你接受这个邀请函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不是吗？】
【为什么要去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想那些你压根用不到，在本质上也对你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作为螺旋工坊的主管调解员工难道不应该是责任之中？】
【作为友人去帮助少女不也是应该的吗？】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
【在泪流满面的少女吃完蛋糕之后，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可维尔薇却并没有想要离开房间去睡觉的打算，就这样待在你的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你。】
【你本想劝一下少女注意身体，熬夜会损伤思维和灵感的。】
【维尔薇却将那一枚已经在你的视线中出现好几次，却从来没有让你在意过的金色怀表放到口袋里。】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宛若背负一坐大山一样沉重的抬起脑袋。】
【少女的那一双银粉色的奇特眼眸中饱含着累加起来种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腼腆、羞涩却又异常坚定，似乎已经在刚才沉默的注视中下达了什么决定。】
【这副样子，你只看过一次。】
【即便是与少女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也仅仅只看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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