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本就不是属于这颗星球内可以看到的美景,是属于无数岁月的叠加,在漫长时光中等候来的奇迹。
属于人类、属于星球、属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无可替代、无可模仿、更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的奇迹。
——爱莉希雅。
……
……
仍然静静的躺在往世的乐土之中,曾经气急败坏的维尔薇已经被漫长的时间消去了愤怒(希望),几乎不再将自己的想法落入那位妖精的身上,因为顶级的天才已经看出无论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曾经的无暇之人,此刻只是一介彻彻底底的废物,失去了所有之后,心灵早已破碎成散落的飞沙。
就算沾上水也不可能凝聚,甚至连维持完整都做不到,是世界上仅有的不能被用作建筑材料的废材。
无论维尔薇去怎么恳求、怎么责备、怎么卑微、怎么狂妄,也无法令沙子铸造高塔,也无法让如睡美人一般的可爱妖精睁开双眼,说出任何一点点真相,吐露出任何一部分有关于她、有关少年的经历。
即便是最百折不挠的凯文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束手无策,即使是自认为对爱莉希雅最了解的伊甸,也休想触及,休想靠近,那份破碎内心的一分一毫。
那是除了江城之外,所有人都止步的禁区,那是就算走进去了,就算看见了也毫无意义的满天沙尘。
即便是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友人,爱屋及乌,亦或者只是单纯尊敬,单纯喜爱着爱莉希雅本身的人。
也只能做到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用毛巾帮助紧闭双眼的少女擦拭脸蛋,企图用这种简单的行为、温度恰好的触觉来帮助内心稍微舒缓一点点痛苦。
这是一项由多人轮流担任的事情,而此刻,接过那位黄金之铭的担子,新的戒律之铭拿起了毛巾。
轻轻的在被调整的几乎完美的水盆中占取,拧一拧,把湿度保持到恰到好处的程度,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已经处于万全的情况下,用那抚慰着心灵的双手轻轻的、隔着毛巾触及那柔软白皙的肌肤。
活泼灵动的妖精,如木偶一般乖巧的躺在地上经受着擦拭,即使是这种行为也无法唤醒丝毫的意识。
“唉……”
在不知不觉间,叹息已经成为阿波尼亚最常见的行为,曾经总是在尝试挽救更多人与看不见的命运为敌的修女第一次碰见看得见却束手无策的事情。
“爱莉希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到底是要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才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可惜这是连黄金的伊甸也不可能触及到分毫的问题,那位妖精最真挚的友人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灿金色的眸子如同真的醉了一般的深邃、莫名怪异。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因,更不知……想不出到底要发生怎样的事情才可以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相比起我这个其实根本不合格的友人,作为精神系融合战士的你应该能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吧。”
……
“了解爱莉,让……我来吗?”
诶?
是真的吗?
阿波尼亚陷入了沉默,浑身都僵硬,仅剩下了擦拭着妖精的双手仍在运动,曾经负责包住别人的手,送上祝福与聆听的、纤细柔软的指尖擦拭着肌肤。
如果不是因为不符合人设,恐怕现在这位曾经被认为最凶、最恶的修女都要发出日下部三连问了。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这份几乎只有在对人才有效果的能力,根本无法用来探索爱莉希雅的内心。
“啊……也是呢。”
——无人回应。
——无人解答。
埋藏在心中的询问只能在内心间形成回响,说出去的也仅仅只不过在房间内产生独自的回荡而已。
这是那位维尔薇都搞不清楚的事情,仅仅只有「记忆体」爱莉希雅可能会能看出来一点点,可是就连那位少女也不愿意去说,不愿意告将之知众人。
似乎是因为——‘这个事情,只有另一个我才可以说出来,我其实也只是能隐约的感受到一些非常非常难受的痛苦,看到一点点模糊不清的画面而已,如果我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半吊子的,无法将整个事件概括完全,甚至会搞错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即便只能看到一点点,我也隐约有感觉,似乎这里的波折要比另一位维尔薇小姐经历的多很多,如果不能给予真相的话,如果我肆无忌惮的开口,搞错实情,造成误导,反而会让事情变得很糟糕吧。’
‘你们其实没必要带着常理去思考,或许恰恰相反,有可能是不应该做出某些事的人做出了某些事。’
连音符都没有,声音中已经失去了平生常见的俏皮,罕见的在那张活泼的脸上看到名为认真的情绪。
而后的话语更是谜语人到了极致,几乎除了强调危险性和重要性之外,就是在谜语人,旁敲侧击了。
伊甸真的搞不懂爱莉希雅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么恶劣的事情,谜语人什么的,实在太糟糕了——虽然在乐土成为英桀的时候,对于那些前来试炼的现代人,即便是她也不可避免的会不自觉的谜语人。
但是这两件事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重要程度明显不对等。
那些前来试炼的现代人大多数并没有得知真相的能力,就算不去谜语向他们说明一切,他们也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因此惹上麻烦。
而爱莉希雅的自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记忆体」爱莉希雅和维尔薇都不能知道的呢?
就算维尔薇一个人无法承载,只是乐土的记忆体,前文明遗留下来的影子的大家也没有能力协助。
凯文他们不是也还活在这个时代吗?
不是还可以向他们要求协助吗?
到底为什么……
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呢?
唉……
伊甸最后还是只能用叹息了结交流,本应如流动的黄金般璀璨的眸子也已然凝固着、倒映着睡美人的无瑕,如死去的大海、坠落的飞鸟、枯萎的花朵。
无论用再美的句子去修饰,去描写,也始终无法改变。面前的少女的心早已死去、空无一物的事实。
凯文他们没有插入的能力,只能选择离开,默默守候着,等到有用的时候再来,维尔薇现在在拷问「记忆体」爱莉,放弃了从爱莉希雅手中获得真相的可能,希望能通过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得知一点真相,把希望放到了所谓的共感和相同的性格上。
连带着苏也被拉过去,测试和探寻着「记忆体」爱莉能否通过共情能力,她与少年的过往,记忆中与那位妖精在宴会上仅有的几次交流,以及一点点蛛丝马迹的细节,推论出后续遭遇的事情的大体方向。
不求太多,至少一点可以推测的信息也行,作为友人的伊甸想要去阻止却偏偏无能为力,因为连爱莉希雅本人都不希望她会插手自己和维尔薇的事情。
虽然表现的仍然多是拒绝,不愿意说出感受到的情绪,只肯描述一些大概,但也没有像躺在地上的爱莉希雅一样如此自闭,愿意配合苏一起探寻真相。
或许是她也想知道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吧,理应如花朵般可爱的少女为何会凋零至此?
三个人的故事里,唯独……唯独没有我插手的余地吗?
……
沉默着,即将度过今天。
往世乐土与现实/外界的时间并不联通,也无关乎所谓白天黑夜、日月星辰,只是曾经作为歌手的本能在心底宣告着最适合开演唱会的时间已经到了。
明明已经成为了死人,与世界无关,也无法再改变任何,却偏偏过分保留的记忆和真实仍在作祟。
下意识的,伊甸抬起螓首,注视着那由信息铺设而成的、永远不会发生变动,永远处于最璀璨的白天,永远是浪漫的黄昏色,也永远是虚假的天空。
直到那双瑰丽的星眸猛然一颤,已经不再炽热,不会让那浪漫与璀璨永恒闪烁、失去流动性的,早已凝固的黄金倒映出宛若流星一般自天坠下的流光。
……
“光?”
……
197.爱莉希雅,我求求你了。
光……
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唯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光。
因为乐土并不存在确切的屋顶,这里不过是由数据编制出的世界,永远不会发生改变,也没有时间流动概念,本质上甚至更接近于流动的棺材的地方。
伊甸、被耳旁的声音引起兴趣下意识抬头的阿波尼亚却超乎常理的看到了自天空的边际而来的流星。
那是一抹粉色,如同妖精一般的无瑕,柔和着却又仿佛无坚不摧一般,撕裂云层、撕裂大气的到来。
即便是不属于人世间的乐土也无法阻挡这份光芒,仿佛并不存在于具体意义上的天空,而是在抽象理念上让每一个人只需要做出抬头这个动作就能隔着墙壁、隔着山体、隔着屋顶、隔着数据,隔着一切可能阻挡视线的东西看到那份只属于神明的奇迹。
即便是已经破碎一地,化为无尽的尘土,那份光辉、那份近在咫尺的希望也依旧处于可以感受到的范畴——那是属于少年的,独一无二的星之权柄,是少女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忘却的,根植于身体的最深处,甚至连灵魂都不足以用以描述的地方。
甚至比自己的记忆更重要、比自己的自我更重要,即便以生命为代价二选一也不可能会选择忘却的。
即便是岩之律者也无法完全复制的,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有一个人能拥有的、独特的律者的气息。
那是名为江城之律者所持有的力量,向着星辰,向着海洋许愿之后,夹杂着始源的愿望诞生的灾厄。
啊……
……
——又是虚假的希望吗?
爱莉希雅早就被无穷无尽的打击伤害的遍体鳞伤,那娇弱的,如花一般美好的心灵也已经千疮百孔。
现在的少女甚至有偁些恐惧希望了。
害怕有可能再一次出现在视线中的光。
害怕有可能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有回转的余地到来。
并非是不渴求救赎,并非是不渴求美好。
只是根本做不到而已,玷污了爱莉希雅之名的人……律者从一开始就根本做不到被救赎、去救赎。
每一次深渊中的光。
每一次抓住的救命稻草。
实际上都只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下坠做的努力——正是因为有缓冲,正是有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处高处的余地,才会在意识到自己落下的时候更加绝望。
从一开始的少年与维尔薇一同离开,第一次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时,少女就已经开始了下坠。
选择当一位偷窥者,选择当一位无耻的人,尽管只是在下落之时闭上眼睛,但至少心灵不那么痛苦。
第一次抱以希望,是因为往世的飞花。
只需要一秒钟时间自己都可以将维尔薇从崩坏中拯救,结果却因为自己的犹豫导致了少年的悲剧。
第二次报以希望,是决定牺牲自己。
只需要什么都不管,像野猪一样冲上去把命和愿望用掉,结果却是自己的莽撞导致了救赎沦为空谈。
第三次报以希望,是维尔薇的鼓励。
对方愿意成为被踩踏的伊卡洛斯,用自己的身体化作接近太阳的垫脚石,只为将少年从深渊中拉出。
只需要好好对待江城,认认真真的就好了,结果却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懦弱,让希望在手中转瞬即逝。
第四次……
第五次……
已经不知道像这种事情重复多少次了。
多少次的希望被自己亲手掐灭。
甚至可能在少年离去之前,只要能好好的像一个大人一样谈心,而不是继续愚蠢的让已经失去了感情的江城继续充当那位引领者,那位兄长大人的位置,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都不至于走到最后的地步。
明明江城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明明江城才是那个需要爱护的人。
明明江城才是那个身处困境,奋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
自己却还是如此无能的,身为一位会游泳的人却需要一位本就在海中快溺水身亡的人拼着要多呛两口水、更快走向死亡的代价,一次一次把自己推上去。
何等愚蠢。
何等无能。
何等可笑。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在遭遇悲剧,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时痛恨命运,痛恨老天,唯独自己绝对不可以,因为现在的一切就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放弃希望,一次又一次摧毁美好,正是由自己亲手造就的结局!
太好笑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分明什么都做不到。
只会在每一次关键的时候把事情弄糟,就算有改变命运,撕毁故事的能力,还是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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