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那么……
给江城买一个纪念品吧。
礼物必须要是让江城看见就能想起自己的，最好是只要看见就能回忆起今天这一次约会，虽然也不能太过直白，神州那边的人听说要比极东还要含蓄。
如果送的礼物太直白的话，江城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浪荡的女子呢？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讨厌我呢？
不知道……
时至今日对于江城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探究的只不过是性格方面，聊天时透露出的一部分过去的经历，更深层次的由于不敢主动询问，担心会被讨厌的缘故，一直都不知道。
最大的收获，甚至还是之前捡到的学生证，知道了江城什么时候入学的，确定了少年作为新生的谎言以及姓名与班级都是真实的，并没有虚假的成分。
除此之外的都一概不知，少年的过去，少年的家乡，少年的家庭，他有哪些朋友，遇到过哪些人。
总是会在和自己一起相处的时候突然发呆，眸子中倒映出的那位少女究竟是青梅竹马还是一位朋友？
通通不知道，通通不了解。
现有的信息连拼凑都做不到。
所以……
还是绕开吧。
面对无法确定是否是陷阱的地方，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选择绕开，只要将那一片未知的地方跳过，就算真的是陷阱也不会对自己和江城的关系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只要这样都不用去思考礼物要买什么。
因为做完排除法之后自然就可以在货架上仅剩的那些纪念品里，挑选出适合作为江城的礼物的东西。
……
雷电芽衣步入附近的纪念品商店，这一处保管着老物件的街道，对于长空市也算是一项特殊的旅游之地，虽然会有专门卖一些上世纪的老物件的商店。
店铺内的装潢还是经典的款式，与之前比较欧式与梦幻的甜品店不同，透露着仿佛是电影般的老旧。
因为国家的地理处于地震带频繁的地区，所以建筑都是用木质的结构为主，这里的设计也比其他显得更加另类，仿佛天然就涂抹上了一层做旧的痕迹，连作为支柱的木头也带着已经多年风吹雨打的划痕。
或许是为了强调老旧、古朴，更好凸显出自身的特点，从头到尾都能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古物店，连一些边边角角的小细节都刻画的很仔细，是与其他商铺的纸醉金迷和甜品店的优雅截然不同的。
或许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怀旧的老年人，货架上唯独作为纪念品的那一栏排列的满满当当。
不需要多余的寻找，也不需要去问店家，直接就摆放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放着旧式娃娃机。
纪念品基本还是那些老一套的款式，长空市大桥的模型、这片街道的明信片、装填好环境图的万花筒、早就已经停发的复印版邮票、搭配着念珠的小神龛……
作为纪念性其中任何一个都足够了，偏偏如果要满足看到就会想起自己的话，那就是一个都没有了。
承载着历史的厚重，存在本身就是对过去的一种记录，如果仅仅是单纯来游玩的话或许没什么问题。
但少女来到这一处街道从来都不是为了像那些老人一样怀念上一个时代的东西，或者作为历史科考员来调查，在一开始只不过是因为无处可去而已。
因为被别人排挤，所以只能选择最没有同类的地方，呆在一个最偏僻的地方，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现在再一次来到这里，也只是因为希望和江城的约会不要被别人打扰，可以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如果是去别的地方肯定会被认识自己的人发现，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身边跟着别人，所以有任何仁慈或者留口德的，甚至连带着江城也会惹上麻烦，因为有人敢不和他们一样来霸凌孤立自己。
万花筒……
记得好像可以自己换里面的图片。
不仅可以详细的记录下这次约会的过程，还可以放上属于自己的照片，只要打开就可以一起看见。
唯一能同时满足二点的，记录下这次约会和一看到就会想起自己的，似乎就只有可以进行手动改造的万花筒了，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只能满足其中之一。
价格也处于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旁边的标签上写的是二十四日万，正好是一个月打工的收入，这样的话，剩下的资金应该还可以撑到下个月的时间。
雷电芽衣下定决心，伸手从货架上拿走万花筒，交给店长包装，用精致的小盒子包裹上紫色的绸缎，打成一个蝴蝶结后用一朵绽放的丁香花作为装饰。
接下来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把这个礼物交给江城，今天第一次一整天的‘约会’就算是圆满的成功了。
如果能给江城留下好的印象的话，或许以后还可以继续这样待在一起，在明天……在下一次的周末。
一定吧。
我已经……得到了那样的回应了。
……
终于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几丝光明，寻到了对生活的希望可言，终于将漫无结局的麻木度过了些，在只有一个人的孤独下坠中抓到了救命稻草。
唇角再连少女本身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微微扬起了幸福的弧度——那是从未有过的姿态，那是曾经作为雷电芽衣的人生中从未拥有过的感受。
无需主动，无需刻意强求，沐浴在阳光下的人自然会微笑，这是名为人类的生命在幸福中的本能。
即便是在过去再拼尽全力，博得父亲大人的称赞和认同时，散发出来的笑容也仅仅只是接近这一刻。
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少女未曾感受到被称之为双向奔赴的温暖，又或者只是阴雨连绵之后的太阳总是格外珍贵，只有体验过寒冷之后才能感受到光的宝贵，坠入深渊才能意识到脚踏实地的安心与平稳。
名为人类的生命内心天然有一种空缺，那就是对于事物对于非理性的价值的评判的错误，在失去一项物体之前，生命的感情永远无法意识到那件东西对自己多重要，反而是在分离的那一刻才会撕心裂肺。
已经过去了……
梦已经证明不是梦了。
少女咬着唇，绛紫色的瞳孔倒映着自己被细细包装的器具，那是将会给予江城，作为纪念品的礼物。
直到耳旁有残忍的声音再次到来，直到那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予过任何善意的人露出了最凶狠的獠牙。
“那个东西，要三倍的价格。”
……
“诶……”
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声音，早在思维回转之前就已经从内心中露出，雷电芽衣下意识抬起的螓首，绛紫色的眸子中残留的，对于未来幸福的幻想还尚未完全消散，剩下的一点被残酷融化成了氤氲的水汽。
无法理解的呆滞。
不愿理解的困惑。
在第一瞬间，少女难以理解这看似简单的几个字符，脸蛋上所流露出的是如同懵懂的婴儿般的呆滞。
或许是在心中仍然抱有着些许侥幸心理，或许是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让被摧残的内心有了些许的挽救，能再一次的升起希望，祈求着没有那么糟糕。
明明是第一次和少年的约会。
明明之前一直都很顺利。
明明是绝对不能出现问题的时候。
为什么……
啊……
听错了吗？
听错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已经躲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了吧？
令人怜惜的姿态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悲伤，仿佛能倒映出灯光的颜色的眸子理应没有任何人能抵抗——然而那位平凡的店长的脸上却未曾有任何仁慈。
只是一字一顿的吐露出少女本以为自己充当鸵鸟，充当缩头乌龟就能躲避的，绝不愿意听到的一切。
“金融诈骗犯的女儿，雷电芽衣小姐。”
……
……
……
啊……
啊……
啊……
原来如此了呢。
已经不需要质疑了，那份认真的口吻里蕴含的笑意，因为阴谋得逞已经扭曲到连脸都恶心的怪异姿态，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将最终的真相完完全全的证明。
将心中仍然潜藏的侥幸心理，将不愿意面对灾难的逃避，将所谓的希望打碎的没有一丝残渣可言。
既然主动想要伸手抓住救命稻草。
既然主动把头挪出来了一点点。
那就不要怪残酷的现实给予沉重的打击了，反正这是你主动想要被拯救，是你自己在自讨苦吃而已。
不是吗？
——雷电芽衣小姐。
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即使已经体验过无数次的绝望，过分娇弱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瞬间从幸福美好，能看到远处的光明的天堂跌入无穷无际，只有黑暗蔓延的地狱，被迫被无穷无尽的下坠拉扯的落差。
仿佛是第一次与少年在学校的游览结束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被那些充满恶意的人叫住一样。
地狱的绘图再一次重现，毫不留情的抓住少女偷偷露出的一角，将柔软的内心从防御中拽了出来。
“怎……”
“怎么会……”
……
现实篇：当雷鸣划破长空 : 167.你也不希望江城失望吧？芽衣酱
最在幸福之中的少女终被过去追上了，世界一直都在讨厌，一直都在厌恶着她，并没有遇见江城的行为是手下留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怜悯可言。
这段时间看似温和的缓和，看似有所希望的未来，仅仅只是为了在沉醉于美好的那一刻，叩响门扉。
等到缩在龟壳里的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从麻木的深海中抬起头，绝望就会再次降临。
灾难从来没有远去，仅仅只不过是从不断的敲门变成了站在龟壳前守株待兔，等待着少女主动出门。
那是曾经遭遇的一切卷土重来，来自他人的恶意，再一次赤裸裸的将整个城市、整个世界的反感展现，悄咪咪的拍在了沉浸于幸福的少女的肩膀上。
不……
不仅如此。
并不单纯只是被丢掉所有的书包、在桌子凳子上乱涂乱画、把学习用具扔到楼下、装上尖锐的刀片、往鞋柜里塞垃圾、给鞋里放钉子、在洗手间被泼冷水、找各种理由进行刁难、或者进行肉体上的殴打。
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比以往任何一次加起来全部叠加起来都要恐怖，如果有选择的话，少女甚至宁愿大街上被撕烂衣服，只能一个人狼狈的跑回家里。
因为面前的……
——是礼物。
——是给予江城的礼物。
……
在和江城的相处中几乎被忘却，抛到脑后的记忆，再一次的复苏，无数次被欺负霸凌的场景又一次占据了主导，在悄无声息间，少女的脸蛋已经低下。
纤细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洁白的贝齿咬住唇角，似乎是已经提前预感到了接下来会遭遇到的对待。
甚至不需要去猜测，不需要去思考，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事情，让身体都能清晰的记住运行的方式。
因为本来就不需要多余的思考，又不像是有多个选择的题目，要思考哪个答案是有可能碰到的，或者像别人一样去猜测今天会遭遇哪种类型的霸凌。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通常的霸凌或许是从所以恶劣的事情中选择几项，每天只会遭遇几项打击而已。
而对于雷电芽衣、对于从那一天以后就被整个世界讨厌，所有人都会露出反感的情绪的少女而言。
——只需要想最糟糕的可能就可以了。
……
是的。
这是一项所有答案都会遇到的全选题。
大多数被伤害的人，都只有一个小团队在欺负，人力的不足或许只能导致霸凌情节每一天选择其中的几项上演，被很多校霸轮番光顾，就已经是一件极其稀有的事情了，越懦弱的人只会遭受更严厉的伤害，整个学校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负责被所有人欺负。
偏偏这一项看似是已经确定的准则，却在少女身上失效了——因为她被整个世界讨厌着，生活着的整个城市都在排斥着少女，赤裸裸的表现出恶意。
毫不掩饰，毫不掩盖人力上的极度充沛，甚至达到了如果不尝试躲避，遭到的霸凌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轴转，也就只差个里番情节还没有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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