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苏鲁
第三章 司望：我看你是真没见过黑涩会！
沉默，沉默。
沉默再次在这间明亮而宽敞的餐厅中蔓延开来。
不过这次一同蔓延开来除了沉默外，还有窒息、颤抖和……恐惧。
“你……你做了什么……”
屋大维原本想大声的质问司望并令其余正在待机的武装机器人立刻将这个触手可及的危险扼杀，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一出口，就变得无比颤抖、沙哑……
就像是有一大口沙子卡在咽喉中了一样。
“我做了什么？”
司望百般无聊的推着汤勺，勺柄沿着瓷碗的边缘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像是蝗虫咀嚼庄稼的声音。
其余的十一个武装机器人就在这吱呀吱呀的摩擦声中，如前面的那个溶解消散的机器人一样。头、手、身、腿、脚、每一寸装甲，每一个齿轮，都如冰块般缓缓融化、沉没，化为水渍，消逝不见。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好几遍吗？我只是在提醒你……”
司望又亮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敲了敲表盘上的玻璃罩，发出当当当的清响，“十二分钟已经到了，我得回【夏莱】准备明天要用到的资料。”
“我……”
无论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屋大维本能般的想要通过言语来发泄这股令他手脚颤抖的情绪。但是一股从胃底翻滚而出，并迅速膨胀、挤压，倒涌上食道、咽喉的东西，堵住了他的话语。
“——！”
屋大维一把撞翻身后的椅子，他掀翻桌子，扯下桌布，跪倒在地，类似唾液或者机油的稠状透明液体从他鼻子和嘴巴里甩出，倒映着他那张由恐惧与惊慌混在一起的狰狞面庞。
他干呕着、嘶吼着，双手拼命的扣着自己脖子，疯狂的就像是要把自己气管扯出来那般用力，抓出数道深浅不一的指痕。
如同一千只蜈蚣要从食道里钻出，层层叠叠，既像是甲壳刮擦着甲壳，又像是足肢磕碰着足肢的声音，稀稀疏疏的窜满全身。
同时，无数只如利刃般锋利的足尖也随着密密麻麻的攒动之声，切割着食道，刺穿者咽喉，带来如凌迟般连绵的剧痛。
“嘘——”
在餐桌被打翻的前一刻，司望顺手端起盛着汤碗和玻璃杯的碟子，放在身旁的送餐小车上。
他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前，朝掐着脖子，满地打滚的屋大维笑道，“我已经为了你浪费了一个十二分钟，你总不能让我为你再浪费下一个十二分钟吧？所以接下来，能安静的听我讲几句吗？”
“——！——！”
不知道是眼泪是鼻涕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已经糊满整张脸庞，屋大维完全无法回答司望的问题。他手脚抽搐，表情扭曲，满地打滚，双手拼命的用更大、再大、最大的力气掐着自己脖子、抓着自己脖子、扣着自己脖子。
他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
一只、两只、三只……五只！足足五只从他胃里涌出来的东西！它们已经挤出了咽喉，正在他的舌头上，口腔里，到处的乱爬！
“首先，对于你说我聪明，但还不够聪明的评价，我持怀疑的观点。”
“呕——！”
在将脖子扣破、扣烂、快要扣穿的时候，屋大维终于把挤在喉咙里的那团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一团手脚相连，紧紧抱在一起的金黄色甲虫。它们差不多有两指宽，四翅六足，足尖和前颚都如刀锋般锋利，上面还沾染着他的鲜血和胃液。
在砸落到地上之后，金黄色的甲虫们很快就四散开来，拖拽着一连串的胃液和鲜血消失不见。
屋大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手脚冰凉。
这是梦……
他神情恍惚，像是注视着那四散飞走的金黄色甲虫，又像是注视着虚空。
这绝对是噩梦！
司望没有在意屋大维狼狈的模样，他拍了拍裤腿，淡定起身，而周围的一切——桌、椅、天花板、墙壁、瓷砖、吊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脱落。
就像是秋天飘散的落叶，它们枯萎、起皱、泛黄，然后长出触角，探出六肢，展开金黄色的翅鞘，震动近乎透明的薄翼，密密麻麻的从视野中的每一片地方钻出，汇聚在一起。
既像浪潮又似暴风，它们无所顾忌的席卷餐厅的每一处角落，将所有不归属于【圣甲虫】的东西啃食殆尽。
“我明明都掰开了，嚼碎了，还亲自喂到你嘴里的告诉你【你们在阿比多斯的军事基地被毁了】、【格黑娜找你们麻烦的是风纪委员会】、【圣三一找你们麻烦的是茶话会】、【千年科学找你们麻烦的是C＆C】……”
司望每踏出一步，爬满整个地面，脚踩着头，头顶着脚的【圣甲虫】便让出一块足够司望落脚的区域，一块一块的铺到屋大维身前。
司望走到屋大维身前蹲下，他拍了拍对方肩膀，无奈道，“那为什么你还会觉得今晚这餐夜宵，是你邀请我，而不是我邀请的你呢？”
“你……你……”
屋大维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想要哀求，想要悲鸣，但嗓子眼中挤出来的却是只有鲜血，和近乎绝望的呜咽。
“你，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诶，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是打算用这个省时又省力的方案来解决你们，不信你看——”
司望用右手托起屋大维胸前的红色领带，抬到屋大维眼睛前面。
在屋大维颤抖的目光中，毫无预兆的，一只金色的【圣甲虫】从领带中突然探出了头，两只触角在空中抖了抖，在探测完空气的信息素后，下一秒，更多的【圣甲虫】从领带中钻了出来。
它们飞速的啃光身旁残余的领带，然后踩着屋大维的眼睛、鼻子、耳朵，震动翅膀，加入这场难得的自由狂欢中。
司望翻了翻手掌，向屋大维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和手背，笑道，“不仅杀人无形，还能毁尸灭迹，我原本的计划就是无论你们上台的是哪个董事，只要有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跟脚，打算去阿比多斯那里打打秋风，我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一双。”
“杀到你们自己能总结出——【无论谁去阿比多斯都会死】——这一客观规律为止。”
第四章 司望：来，小圣！给他整个活！
“嘛，虽然我觉这套方案很省时省力而且，效果还挺好，不过小鸟游星野和砂狼白子她们肯定会跟我持完成相反的意见就是，宁愿扛着那9亿贷款每月还你们750万利息就是了。”
司望苦恼的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来，随意弹飞几只似乎想往屋大维鼻孔里钻的【圣甲虫】，无奈道，“这套方案总归还是为了她们而量身定制，既然那些女孩有自己必须要坚守的道德，那我也就没必要故意去做那个多管闲事的讨人嫌，只好含泪舍弃掉这套方案，忍着你在我面前高谈阔论了十二分钟。”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现在又在干什么？！
屋大维很想这样大声质问司望，那如海潮般漫过他撑在地上的小臂，还在往他胸口处上涨的金黄色，与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既像是磕碰，又像是咀嚼的刺耳声，完全吞没了他说话的勇气。
他只能浑身颤抖的忍受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圣甲虫】，六只眼球溢满了祈求的看向司望。
不要……不要……杀我……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是真没有打算杀你，甚至连想要杀你的这个想法都没有。”
司望摘下几只爬到屋大维眼睛上的【圣甲虫】，用充满真诚的眼神回望已经被金色浪潮淹到下巴，满脸绝望的屋大维，“如果一个凯撒集团的前任代理董事在越狱后就了无音讯还能算他手段高超，说得过去，那刚上任的代表董事连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坐热就在眨眼后人间蒸发，那明显就是在糊弄傻子了。”
司望晃动手指，被他抓下来的那只【圣甲虫】爬上指尖，朝他扬了扬锋利的前颚以示威胁。
司望随手捏碎指尖上那个跟自己唱反调的蠢货，甩了甩飞溅出来的汁液，叹了口气，“很可惜，阿比多斯的女孩们只能说是单纯，还够不着傻，当然，这同样也是你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你……你想要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在听到司望亲口承诺不会杀人的时候，屋大维的四肢虽然还是僵硬在虫海中一动不敢动，但他总算能提起一点耸动喉结的勇气，发出微不可闻的求饶声。
“无论是我的……还是凯撒集团的……我全部，全部……都给你……”
“给我？你该不会以为我废了这么大功夫约你见面，是打算当个流氓或者强盗之类不三不四的玩意来抢你的东西吧？”
司望惊讶的看了屋大维一眼，他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可是【夏莱】的老师，做的是教书育人，诲人不倦的工作，老家有句俗语也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其实是来跟你做交易的，懂吗，就是那种你来我往的交易。”
“交易？对对对，没错！我们就是来做交易的！”
屋大维愣了一下，随后疯狂点头，要不是不敢动，他绝对举双手脚来赞同司望的话语。
就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司望是来做交易的，就算司望说是来做他爸爸的，他嘴里也只会有【对对对】【是是是】几个字。
“不过交易的规则可能需要变更那么一点点。”
司望打了个响指，两只【圣甲虫】抓着先前的一张支票飞了过来，上面原本所写的金额和凯撒集团的公章慢慢融化，凝聚成一排排崭新的，鲜红色的文字烙在上面。
“当然，你要是能同意交易的内容也按照我提的意见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司望吹了吹支票上新鲜出炉的文字，展示在屋大维眼前，笑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或其它的建议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其它任何的想法和意见！”
屋大维看都没看司望新写的那份合同一眼，他拼命的点头，几只没抓稳的【圣甲虫】从他脸上被抖了下来，“就按你的意见来！就按你的意见来！”
“嘛，虽然闭着眼睛给《用户协议》和《隐私政策》打钩可以算作是某种惯例，但为了我们今后的合作愉快，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强调一遍。”
司望没有丝毫自己正在威胁人的自觉，他反而清了清嗓子，非常耐心的指着被【圣甲虫】提到半空中的合同讲解道，“首先是第一条——”
他指了指合同上的第一条，“我希望你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阿比多斯学生们的视野里，可以吗？”
“没、没问题！”
感受着在耳朵附近爬来爬去的细肢，屋大维疯狂点头，“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踏上阿比多斯半步！”
“哇，第一条就能如此顺利的通过，看来我们俩间的交易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开头啊，那就趁着这股气势赶紧来看第二条吧。”
司望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手指滑动，指向第二条，“第二条是我希望你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你觉得还行吗？”
“很行！很行！非常很行！”
原本已经淹没到嘴巴附件的虫潮退至胸口处，屋大维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点起头来更是不带半丝犹豫，“今晚，今晚，今晚过后！你绝对不会再看到我的半片影子！”
“很好，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是如此心有灵犀的挚友，想必第三条——同时也是最后一条——注定要被我们俩稳稳拿下！”
司望情不自禁的鼓起掌，金黄色的虫潮也随着掌声退去，只剩下漫过膝盖与脚踝，在地板上窜来窜去的薄薄一层。
“第三条对你来说可能稍稍有点难度，不过在我俩的羁绊面前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司望拿起那张漂浮在半空中的合同。其中一只【圣甲虫】飞舞了半圈后变成了一只钢笔落在司望掌心，另一只则降落在了两人中间，变成了一台矮脚书桌。
司望将钢笔与合同压到书桌上，慢慢推到屋大维面前，笑道，“九亿的债务或许强人所难，但不知道每月七百五十万的利息，你能不能帮阿比多斯的还上呢？”
“没问题！”
希望的曙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此时这般明亮，屋大维感动得几乎落泪。
就像是怕司望反悔一样，他一把将合同拢到自己面前，颤抖的手指终于在第三次揭开了钢笔的笔盖，在合同上，歪七扭八的签下自己名字。
。”
第五章 抵押物与利息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洽谈啊。”
在司望的感慨声中，时光就像是倒流了一样，挤满视野每一寸角落的【圣甲虫】震动翅膀，飞回它们所诞生的位置上。
地板、墙壁、天花板……
桌、椅、碗筷……
它们合拢鞘翅，静静的趴在原地，就像是一张盖满整座房间的金黄色地毯。
然后它们开始融化、扭曲、变色，然后凝固定型，重新变回地板上的桌椅、墙壁上的挂画、天花板下的吊灯。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幻觉一般，仿佛又回到了十分钟前，墙壁还是那个墙壁，地板还是那个地板，让人分不清真假。
屋大维神情恍惚，要不是手里还握着钢笔，眼前还放着那张的合同，他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无比逼真而短暂的噩梦。
“嘛，倒也没必要露出这副怅然若失，仿佛死了亲马的表情。”
看着屋大维那副呆若木鸡，了无生趣的模样，司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既然都说了是交易，那我当然不可能只让你在这里流血付出，而我在旁边白白捡大便宜。”
“是……是吗？”
屋大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他现在根本不在意什么交易不交易了，他只想赶快离司望这个瘟神远远的，远到这辈子都没法再见面的地方去。
但很明显，司望还没有太急着想要离开，他也只能顺着司望的话语，干巴巴的问道，“那、那请问，是什么呢？”
司望敲了敲矮桌书桌上的那份合同，笑道，“当然就是这几个东西。”
随着司望的第一下指关节落到合同上，书桌、合同、还有钢笔开始融化，它们重新变回【圣甲虫】。
随着司望的第二下指关节落下，它们又由【圣甲虫】变为三枚金黄色的硬币。
看着这三枚叮叮当当落在地上的金币，屋大维下意识抬头望向司望，“这是……”
“这当然就是我给你的报酬。”
司望捡起地上这三枚由【圣甲虫】变成的金币，将它们整齐的叠放在一起，然后塞进屋大维西装上衣的口袋中，笑道，“我想……在经历了凯撒失踪这件事情后，你今天晚上一定也不是自愿来见我，而是你们集团董事会中的某位，或某几位，逼你过来见我的吧。”
“……”
听到司望这话，屋大维下意识回想起前几天的某次股东大会上，在某位董事的牵头下，一群股东联合起来，强逼着自己应下必须要在七天时间内解决三大学院驱逐的问题。
而一想到这件事情，刚刚那场噩梦般的经历便再次从骨髓深处渗了出来，千足万肢爬过全身的冰寒和刺痛席卷而来，在恐惧与惊怖之中，愤怒与憎恨之火熊熊燃烧。
屋大维当然不敢憎恨这个近在咫尺，动动手指就能让自己像是灰尘一样消失在世间的司望。
他的憎恨和愤怒，对准的是那群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中的人。
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
要不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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