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光幕上,一名美丽的雪发少女,正在面色不耐地跟一位贵族谈话。
【我说了,我没时间跟你耗。】
【您之前提到过,让我负担起令贫民撑过这场寒潮的煤炭费用……】
【……不代表整个赤霜领的贵族们做不到】
【不需要花海德拉阁下的一分钱】
在那清晰无比的画面中,所有蒙受过海德拉恩典,在寒潮中无数次赞美过海德拉的人们,看见那名少女说——
【这样海德拉根本就不用出钱,还能赚个大名声!】
Ps:
连环拷打即将开始,不知道这两章的观感怎么样。反正我自己写的时候,深感笔力不足,没法把希狗狗的绝望表现得更好,到不了我预想的完美,只能说在尽力了,还是要努力精进啊(叹气)qunyi⑥⑧贰壹77伊溜
第六十六章·大绝望·其三
那道光幕,正播放着希塔娜与坚石伯爵的谈话,并且十分巧妙地进行了一些……剪切与调整。
整个对话,透露出了这样一个信息——
海德拉在明面上宣传自己的伟大,在暗地里派人让贵族支付煤炭费用,在什么也不付出的同时,平白收获巨大的名声。
这画面甚至让本来躲在屋子里的贫民们走出,满脸难以置信地走上冰冷的街道,死死盯着循环播放的画面。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假的!是贵族们在污蔑海德拉大人!”
“但是,但是那个女孩……她不是海德拉大人最信赖的下属吗?”
比寒冬更令人深感刺骨的冷寂,在白茫的街道上蔓延。
希塔娜无比惊恐地看着那道光幕,从皮肤到肌肉,从肌肉到经络,从经络到骨骼,全身上下的每个部位,每个细胞,全都无比震悚地颤栗起来。
她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惧过。
“哈哈……哈哈哈哈!”
空旷的雪地上回响起凄厉的苍老笑声,一个面无血色的老人踉跄着推开自己破旧的木门,跌倒在雪中: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从连恩纳到伦特尔,从弗伯森特到坎特雷尔,再到现在的海德拉……这么多年来,有什么变化吗?什么也没有!”
他指着那些来到外头,浑身颤抖,失魂落魄地看着光幕的年轻人们,癫狂大笑道:
“你们竟然会信了贵族的鬼话!这么多年,这么多贵族,他们哪个不是在最开始许诺这个许诺那个……怎么,现在的海德拉不过是多给了些甜头,你们就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了吗?”
“他们从来不在乎我们!”
那近乎泣血的绝望呼号回荡在上空,老人双手陷入雪地,涕泪横流:
“梅尔……我的梅尔,你竟然相信那个畜生贵族会救我们,该死的是我,明明该死的是我才对……你为什么……”
他抱住脑袋,可悲地抽泣着。
就像是一场梦。
生活在,或者说,苟延残喘在这片贫瘠区域,终日过着永无期盼的麻木日子的人们,好像做了一场美好却又短暂的梦。
他们是那么真切地相信,那位温柔善良,却又不失雷霆手段的年轻贵族,会给他们带去美好的未来。
那天,那场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演讲依然历历在目。
他分明说,假如命运要让死神带走他们的生命,那他非要让他们在寒潮中活下来。
在场的人,看着这光幕,一个个逐渐崩溃的人,的确活了下来。
可是,那些没活下来的人呢?
那些曾被你的承诺和真诚所打动的,饱受振奋,期盼将来,全心全意赞美你的人呢?
到底有多少人为了能够减少热量的消耗, 被迫走向风雪,以求助为名,踏上死亡之路?
那一座座冰雕都会是谁呢?是谁的丈夫,谁的妻子,谁的孩子,谁的亲人,谁的朋友?
漆黑的洪流,开始将一切席卷。
希塔娜站起身来,她不能让这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这明明……这明明就是她的错!一切都跟海德拉无关!让贵族承担所有费用是她的意思,不是安瑟——
……不是,安瑟?
恍惚中,希塔娜的脑海里闪过了姐姐那惊怒至极的神情,那不留情面的耳光,以及……安瑟似笑非笑的样子。
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安瑟和姐姐,没有阻止我?
他们明明知道的,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当这可恐怖至极的念头从希塔娜的脑海中升起,要将她仅存的自我毁灭殆尽的时候,她的后脑突然传来了一阵疼痛。
“……是你。”
手中握紧细长铁棍,浑身颤抖的女孩咬破了嘴唇,嘶声吼道:“是你!是你害死了爸爸,是你!”
嘭!嘭!嘭!
那瘦弱娇小的身体,在绝望与暴怒下爆发出她不应有的力量,女孩抡起铁棍,狠狠地砸击着希塔娜的后脑。
“去死……去死!我竟然还救了你,我竟然还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给我去死!畜生!给我去死!”
即便经历过毫不留情的自虐,这种程度的攻击,实际上也没法对希塔娜造成什么影响,可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和没有丝毫留手的击砸,让希塔娜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和力量。
心灵的虚弱与崩塌,让她的身体失去了那份引以为傲的强大。
她刚才对我那么好,现在……想杀掉我。
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是我自作自受。
那些死去的人里面,也有她的父亲。
意识已经混沌的希塔娜倒在地上,恍惚地想着。
要是真的能被她杀掉就好了。
这样,她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伤痕累累的狼无言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痛击,那小女孩的双手都磨破了,铁棍都打弯了,也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死掉了吗?”
女孩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少女,恶狠狠地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
“呸!”
她朝希塔娜的脸上吐了口猩甜的口水:“你就这样死在外面吧……不,死了也太便宜你了,外城区有的是恶心的家伙……我要把你丢到外面,就算是死了,也要让你被他们弄烂!”
那强烈的,直入骨髓的恐怖恶毒,令希塔娜的心脏开始抽搐。
她不敢睁开眼睛去看那小女孩的模样,她怕自己一睁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希塔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点一点拖动,但似乎是因为刚才击打希塔娜时用得力气太多,已经有些力竭的小女孩在拖了两下后,就没有继续拖动的力气了。
“没关系……呼……我直接叫他们来就可以了……你要付出代价,你们……全部……全都要!”
小女孩喘息着推门出去,而希塔娜就这样无言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这样想着的她,听到了外面密集的脚步声。
但并不是朝屋子里来的,而是……穿过街道。
好像有很多人,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屋子,顶着令人颤抖的严寒,走上街道。
希塔娜听见了……他们的呼喊:
“去找海德拉!”
“去找海德拉!”
“去找海德拉!”
愤怒的,不解的,恐惧的,迷茫的,绝望的……呼喊。
被愚弄的,从希望坠入到绝望中的贫民们,如此呼喊着,在这雪白的天地间,汇集成了漆黑的洪流,浩浩荡荡涌出。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勇气?谁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位海德拉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平民,也许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海德拉的军队和打手,也许……也许只是因为那分崩离析的信仰,以及因此化为粉芥的理智。
那小女孩,也没有再管希塔娜,也许是因为她也主动投身进了这滚滚黑流之中,去向那个罪魁祸首找个说法。
在呼喊声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而在这份寂静之中,已经不再愿意思考任何事物的希塔娜,猛然睁开双眼。
她撑着手,艰难无比地踉跄站起,脏污凌乱的发丝下,暗红色的无光眼瞳,在脆弱中……仍残存最后一丝坚强。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样结束。”
狼舔舐伤口,吐出血水和苦痛,咬紧牙关。
“答案……我要向安瑟和姐姐找到答案。”
“而且,而且最起码……”
她将指甲嵌入掌中,让仍旧滚烫的鲜血刺激自己的感官。
“最起码,希塔娜……”
那份永不屈服的野性,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仍闪烁着光芒。
“你绝对不能就此逃避,你的责任。”
“这一切……必须由我承担!”
*
吵闹声,叫骂声,悲泣声……无数种声音环绕着安瑟的宅邸,但坐在书房里眺望雪景的少年神情平静,没有丝毫动摇。
“少爷。”
萨维尔微微躬身:“您安排的那些煽动民情的人,需要处理掉吗?”
“没有必要,萨维尔。”
年轻的海德拉平静地回答:“在希塔娜面前,我从来不需要掩饰什么。”
老管家一向言听计从,于是便换了个话题:“您的计划,似乎已经来到了尾声。”
“还差最后一点点。”安瑟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还差一些,最关键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萨维尔不仅感慨道:“真是场漫长而耗费颇多的调教,能得到您的这般对待,希塔娜小姐应该发自内心地感到荣幸与感激。”
“这话你可不能和现在的她说,萨维尔。”
安瑟摇了摇头:“她会跟你拼命的。”
于是,一主一仆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安瑟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那样,以一种难以言说,不知怀着何等情绪的平静神色,望着雪景,望着……街道上的人们。
他并不为自己将这些人的心思和行为玩弄掌上而感到愉快,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僭越和疯狂而有所厌恶和不满。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按照他的思绪所确定下发生的……事实。
只有在一个人,或者在自己最信赖的人身边,安瑟才会少见的,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和面目。
“她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瑟突然开口。
萨维尔微微躬身:“我去通知玛琳娜小姐。”
安瑟点了点头,拿起手杖向外走去。
明明调教已经快要成功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所预计的那样,迎来倒数第二幕的高潮。
在今天这场大戏落幕后,等到最后一幕戏剧迎来尾声,一切都将成为注定,他将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将从那该死的命运身上,掠夺到他的第一份战利品。
他将达成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再有人做到……无与伦比的伟业。
但全程目睹了希塔娜所经历的一切的安瑟·海德拉,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
他好像并不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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