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从那肮脏牢狱出来后立刻回来沐浴的安瑟,枕着湿漉柔软的绵团,闭目说道:“一些需要自我反省的事情。”
虽然最后的结果并没有脱离安瑟的预计,但调教过程中的些微失控,让安瑟不得不再次对自己进行反省。
他很清楚这跟命运无关,只是单纯地没能自控而已。
这对安瑟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因为现在还没到能放纵自己的时候。
“欲望……”
安瑟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自语:“我的欲望,在吞噬我。”
流淌在海德拉骨血与灵魂中的疯狂,在安瑟十六岁时便已初见端倪。
即便安瑟很早开始就会以各种方式,有节制地将其发泄,但也无法阻挡那份曾在远古时期,连世界都意欲吞噬的疯狂与欲望。
那是他无法逃避的诅咒,也是他所见的,无数绝望的源头。
听闻“欲望”二字,尤拉轻缓地舔舐了安瑟的耳垂一会儿,随后灵巧地潜入浴池水下,悄无声息。
安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稍微舒适地半眯起眼,后靠到浴池边缘上。
血脉中的诅咒是无可规避的注定,安瑟将其计算在内,但即便有心,有时也无可奈何。
好在调教过程虽有波动,但总的来说,还在安瑟的接受范围之内。
希塔娜对自己的情感,被他很好地把控在一个完美区间内——一个偶尔会念起自己好处,在希塔娜不知道的某些方面,甚至已经让她全无抵抗,但又能时刻让她想着自己的不好,极易受到命运干扰的区间。
不过,这种状态不会维持太久,等到幼狼在这次调教的尾声中,迎来彻底的成长与蜕变后……
“我会帮你,就此解脱。”
海德拉如此低语着,向他所厌憎的命运,露出獠牙。
*
希塔娜与玛琳娜的房间中,聊完天,吃完饭的两姐妹也正在洗澡。
玛琳娜揉搓着妹妹的柔软短发,看着那纤窄白嫩的肩膀,心软叹息。
她本来该发怒的,在得知希塔娜又闯祸了,还害得海德拉阁下也要主动一同接受惩罚后,玛琳娜当时真的惊怒到了极点。
可等到希塔娜回来时,当看到她那疲惫脆弱的神情,当希塔娜泪眼汪汪地扑到自己怀里,语无伦次地道歉时,玛琳娜心中的软弱让她再也无法多说什么话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温柔地给希塔娜洗澡了。
“真讨厌,到底是谁在管监狱,一想到那盘东西我现在都还犯恶心。”
坐在小板凳上的幼狼愤愤嘀咕:“太过分了!琳娜,你去叫海德拉让管监狱的家伙滚蛋好不好。”
玛琳娜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女孩的脑袋:“你最讨厌仗势欺人了,怎么现在反而做起这种事来了?”
“这怎么就仗势欺人了,吃得那么差劲,明显就是管监狱的,把钱都私吞了。”
希塔娜小姐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反正肯定有问题!”
“就算是这样,你说话,也比我说话管用啊。”玛琳娜挠着希塔娜的耳后根。
“他?他才不会听我的呢,就算听了,后面肯定也盘算着怎么从我身上找回来,还是算了吧。”希塔娜撇撇嘴。
玛琳娜暗自叹息,她很想再三重申对安瑟保持尊敬的重要性,但现在讲了,除了让希塔娜生气以外也没什么用,只能作罢。
而且……海德拉阁下都愿意为希塔娜闯的祸同样承担惩罚,他对希塔娜,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得多。
身上没有超凡天赋的少女,看着哼着小曲的妹妹,眼中满是歆羡。
【真好啊……】
她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想。
“啊对了,琳娜,告诉你个好消息!”
希塔娜突然反应过来,蹭的下转过头,泡沫甩了玛琳娜一身,满脸兴奋道:“我们可以回家啦!整整七天!海德拉还会给我提供资源呢,我们今天就出发!”
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弹性十足的雪兔蹦跃起来。
“这就叫,就叫……荣归故里!对不对!是时候让大家看看我们有多厉害啦!”
“……”
玛琳娜看着妹妹欢快欣喜的模样,嘴唇微微翕动,没能说出话。
“……怎么了,琳娜?”希塔娜歪了歪头,“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约莫两三秒的沉默后,雪发及腰的少女伸手抚摸希塔娜满是泡沫的脑袋,温声说:“没有,我很高兴啊。只是……希儿,你一个人回去吧,我想要,留在这里。”
希塔娜愣住了,她看着姐姐柔和宁静的神情,却没有大叫,而是小心翼翼地试图去摸玛琳娜的脸。
“那个,琳娜……姐姐,我是不是,又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了?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玛琳娜笑着摸了摸希塔娜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希儿没做错什么,是我的原因。”
“姐姐……不想回去?”
“不是。”玛琳娜摇摇头,“是我不能浪费任何机会。”
“……机会?”希塔娜不解地看着玛琳娜,“什么机会?”
“希儿,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像你那样,能够让海德拉阁下如此对待的超凡天赋。”
玛琳娜的声音十分温柔,没有半点嫉妒的意味:“待在海德拉阁下身边,是我唯一能把握的,增长见识,自我成长的机会,如果不好好珍惜,我一定会后悔。”
“虽然只是七天……但这七天里,海德拉阁下身边被举荐了什么更加优秀的人才呢?我在这七天一直待在海德拉阁下身边,又能获得多少知识呢?”
玛琳娜这样说着,将心底的忧郁和感伤藏在最深处。
她又怎么可能……不想念自己的家人,村庄的朋友们呢?
可她没有那个资本,没有像自己妹妹那样,如此随意任性的资本,她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有把握当下而已。
“去跟父亲母亲说,我过得很好。”玛琳娜笑着拎起水盆,冲干净希塔娜头上的泡沫,“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以后会更好的。”
希塔娜抹了把脸,突然啪叽一下坐到地上,闷声闷气道:“那我也不回去了。不跟琳娜你一起回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希儿,你——”
“反正,反正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大不了我再去求海德拉那家伙,这又有什么?”
希塔娜仰头看着玛琳娜:“琳娜,你想要在他身边待多久?总不可能就不走了吧?”
迎着妹妹那充满希冀和期待的目光,玛琳娜沉默许久,最后无奈而宠溺地叹了口气。
“那就……一个月吧。一个月的时间,我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了,我也……我也有信心,不,一个月里,我一定能让海德拉阁下认识到我的价值!”
“那个时候,回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那就说好了,一个月之后!”
希塔娜一下子站了起来,抓起挂在边上的毛巾直接往外跑:“我马上就去跟海德拉讲,你先洗澡吧,琳娜!”
玛琳娜望着那跑出浴室的欢脱身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又不知怎么的,眼眸微微垂下。
只要去求,就能答应吗……
真羡慕你呀,希儿。
*
换好衣服,头发都还没弄干的希塔娜,已经急匆匆来到安瑟的书房门口,准备跟他商量假期的事情。
走到离房间门口差不多两三米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少爷,您的政令明天就要实施了,但其中似乎有些问题尚未解决……”
希塔娜的脚步缓缓顿住。
第四十三章·兵法
施行政令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并不是安瑟这边写好文件,接着把贵族们聚在一起,宣布实施,政令就能得到落实。
那天宴会的后续,就是安瑟与赤霜领的所有实权贵族商量赤霜伯爵死后的领地政策,虽然他们里面十个有十个不愿意施行安瑟的政令,但那些早就被吓破胆的贵族们,也没有违逆安瑟意愿的勇气。
这么些日子过去,从明天开始,他准备好的政令也总算要陆续实施下去了。
但,萨维尔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目前来看,原赤霜伯爵一系的贵族还算安稳,但有几个存在些许小动作,并不愿意接受您的商业政策和农业减负;摇摆不定的小贵族们在政策上应该会照理施行,但具体执行起来……我看不会有所变化。”
“最关键的是坚石伯爵。”老管家顿了顿,“一直偏向您,并且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明智的他,这次成为了您的反对派。虽然在那天的会议上应承了下来,但这段时间的动向……并不老实。”
伏案书写的安瑟并未抬头,平静回答:“他反对是当然的,毕竟现在的他是理论上最有可能后续成为赤霜领领主的人。”
并不在乎这一地得失的安瑟轻笑起来:“赤霜领的领主,可不能继承这样的策略。”
解放农民,剥减商税,鼓励手工业,减少传送费用,吸纳人口,限制贵族滥用特权,扩建公共设备……
坚石伯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安瑟的政策在本质上是为了赤霜领更好的发展,只是在这个过程的前期,领主要承担非同寻常的高昂代价——因为安瑟的政策在数值上明显夸张过头了,一副全然不在乎领主利益的架势。
那当坚石伯爵上台后,他又该如何自处?维持安瑟的政策等于给自己放血,否决安瑟的政策,意味着本来被安瑟抚平的赤霜领民愤,极有可能以更恐怖的方式爆发出来。更何况,赤霜领领主这个职位的特殊性……注定他不能成为“尽职尽责”的好领主。
“毕竟,北地可是叛军的大本营之一。”
安瑟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当中的激进分子一直在寻找机会,赤霜领的领民们百年来一直过得很不好,要是他操作不当……被叛军当作突破口,那可就不只是掉脑袋那么简单的事了。”
叛军,义军,叫什么都无所谓,安瑟倒更倾向于称呼他们为革命军,不过鉴于自己的立场,他口头上还是要称其为叛军的。
这帮人生生不息,已经算是帝国的一份子,记忆图书馆中的“历史周期率”同样适用于这个世界,适用于帝国。
只不过,每当那个衰亡节点到来之际,当叛军的义旗高举向天空之时,帝国总能展现它令人绝望的纯粹……恐怖。
有皇帝千里之外一息焚尽叛军十万人编制的超凡军团,有大公手持战斧杀穿战阵斩首叛军领袖,又或者那一代的海德拉为整个叛军带去最彻底的绝望。
所以,安瑟也基本上不会把那个世界的很多理论代入到他这里,因为那毫无意义,仅作为参考用的资料来研究。
“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作为最能领会安瑟意图的人,萨维尔微微躬身,“要给坚石伯爵一些小小警告吗?”
“单纯的警告没有意义。”
安瑟笑着摆了摆手:“平日里是背后站着大公,这种关键时刻,就只是大公的傀儡了,没有必要难为我们可怜的坚石伯爵。”
萨维尔默不作声,他觉得那个平日对安瑟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伯爵阁下应该庆幸,庆幸他的谨慎和智慧,赢得了安瑟的怜悯。
哪怕他做错了一件事,今天的谈话,都可能有所不同。
“既然如此,那便是主动破坏坚石伯爵的布置了,我们提前出手,对他来说便是不可抗力。”
萨维尔说:“要是铁刃大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计较他的成败,那也只能说是坚石伯爵命——”
老人的话语突然一顿,他立刻将后续的言语咽下,不再说话。
而出乎萨维尔预料的,安瑟语气平淡地说:“不必,萨维尔,让他去做就是。”
“他要继续盘剥农民,加重赋税,维持高压统治,不让我的政令有效实施下去,那就让他这么做,我并不在乎。”
“您想……直接处理掉他吗?”萨维尔微微皱眉,“铁刃大公目前处于弱势,如果您处理掉他唯一的棋子,他可能不会像灰塔大公那样温和。”
年轻的海德拉轻笑起来:“不必担心,萨维尔,真正的聪明人能看到我留出的那条路,他知道该怎么做。”
永远悉心为安瑟考虑的老管家仍不放心:“若是如此,您在赤霜领累积的威望……很有可能因为这次对他的放纵——”
“那么,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不是吗?”
萨维尔终于不再多做提醒,虽然他清楚安瑟多半都将其考虑进去了,但他始终不希望有任何伤害到自己少爷的事情发生。
老人家总是这样,心里明白,又放不下心。
更何况,萨维尔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让……门外那个已经逃跑的姑娘知道呢?
“走了?”托着腮的安瑟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
萨维尔的位置似乎跟上一秒有些微偏差:“而且看起来非常生气,少爷。”
“没多久就要变成得意了,总算让她抓到了我的‘把柄’,不是吗?”
这样,情况就变得更复杂了。萨维尔本想这么说,但看着安瑟淡然轻笑着的模样,便不再多言。
他的少爷,安瑟·海德拉,是天生的,伟大的支配者,忠诚的萨维尔对此深信不疑。
年轻贵族翻开自己亲笔写录的书籍,摩挲着上面唯有他能看懂的方正字迹。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他念诵着萨维尔完全无法听懂的言语,摊开自己的掌心,似乎看到了那个永远莽撞焦躁的女孩在其上奔跑,直至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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