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可不知为何,尤拉几乎已经……不再害怕了。
她的耳边,只有那个人的声音。
“你适合弹琴,也适合开枪。既然伯爵阁下剥夺了你弹琴的权利,那么……你该以什么回敬伯爵阁下呢?”
“我……”
尤拉凝视着趴在下方的赤霜伯爵,这个令她每日每夜都无比畏惧而憎恨的男人,此刻十分奇怪得如同死猪一般动弹不得。
“我想……”女人破碎的自我轻声呢喃着,“我想……”
“想要开枪,对吗?”那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包裹着她,可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安全,这么充实,这么……自由。
“想向那个杀死你的美梦,你的未来,你的人生的人开枪,对吗?”
“……是的。”
那对于尤拉来说有些超格的手炮,在她手中竟然不再颤抖,她那好像碎裂开来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聚。
无比漆黑的东西。
“我想……开枪!”
见惯了地狱景色的尤拉·娜娜加,从喉间吐露纯粹的憎恨。
安瑟满意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那就动手,我的好女孩。”
这一瞬间,尤拉感觉到那漆黑将自己全部包裹住了。
她扣动扳机,毫无犹豫。
“砰!!”
夸张的轰鸣在宴厅中回响,女人修长的手指,苍白的面庞,染上了猩红的花瓣。
最为显眼的,毫无以为是溅到眼睛里的那一朵。
那双……完全漆黑,毫无光彩,但却诡异地如活物一般,狂热至极的眼睛。
尤拉感觉到自己在下坠,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人掏了出来。
但这一切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痛苦,只有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
她想要被绞死,现在就想那温柔的五指缠绕着自己的脖颈,用力收紧,想要自己的肉体切实体会到那一瞬的极乐。
她瘫倒在安瑟怀中,甚至连手腕骨折的痛楚都没感受到,抽搐着体会抵达巅峰的快乐。
“恭喜你,娜娜加小姐。”
那黑暗的源头心满意足地说:
“你自由了。”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宣布行刑结束的安瑟,直接被仍不餍足的娜娜加小姐吻住了,她抓住安瑟的手放在自己的颈上,又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安瑟的身体里那般激烈的贴紧。
而安瑟并没有推开她,像是舞会上安抚焦躁莽撞的大小姐般轻揽住娜娜加小姐的腰肢,用无限的温柔包容着她的火热与疯狂。
安抚着重获自由的女人,安瑟瞥了眼整颗头颅都炸碎开来的凄惨尸体,那美好圣洁的海蓝色眼瞳的边界……
燃烧着来自深渊的颜色。
*
当安瑟把赤霜伯爵的无头尸首吊在架子上时,风雪之所以停歇,太阳之所以破开云层,似乎都是因为平民们那狂热至极的欢呼。
阳光照在那个身形挺拔的年轻贵族身上,他的笑容骄傲,仿佛一个兑现了自己诺言的英勇士兵,行了伟大之举,沐浴正义之光。
可谁也不知道,不管是欢呼着的民众,安瑟身边的仆从萨维尔,还是安瑟的父亲,如今执掌帝国猎杀权柄的海德拉,甚至是那已经老迈昏聩,但依然能威慑世间,灭杀一切的皇帝也不知道——坎特雷尔·赤霜本该死在四年后,死在一个注定成为英雄的“主角”手里。
一个注定毁灭帝国,毁灭海德拉的主角手里。
但现在,那个主角还作为被赤霜伯爵送来的礼物正待在安瑟的临时府邸,而此刻沐浴所有欢呼与赞誉的英雄,不是别人,是安瑟·海德拉。
是帝国贵族们交口称赞的完美俊杰,是流淌疯狂之血的残忍猎犬,是深受皇帝信赖的肱股之臣,是在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吞噬了穿越者的世界变异之奇点。
一个试图毁灭主角的恶党,一个妄想杀死命运的狂徒。
第四章·复杂如我
温暖堂皇的客厅里,安瑟将身上的狼氅随手甩到地面,把自己丢进壁炉边的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懒散缩成一团。
屋外,海德拉的呼声依旧不停,他叹息着掏了掏耳朵:“好吵啊……萨维尔。”
站在客厅一角的优雅老者笑了笑:“我以为您喜欢这样的场景。”
“偶尔看看还不错,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不太能接受。”
仿佛失去了所有邪气与王气的少年慵懒地看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忠犬这种东西,有那么几只就够了,太多可不好。”
“但这是您的义务所在。”
“太勉强了。”安瑟又叹了口气。
萨维尔摇头道:“那还需要您尽早习惯。”
“我知道。”
安瑟满不在乎地伸长双腿,按脑内大图书馆里那个秃头的姿势瘫坐下来:“但那还早,萨维尔。”
“老爷已经时日无多,陛下也是如此。”老人看着自家少爷随性的样子,只能无奈规劝,“就算不是为了责任,仅为了您自己,您也需要尽快掌控八名契首。”
契首,是有关海德拉的特殊存在,这涉及海德拉的本质,也牵扯到帝国内至高无上的飨焰皇族。
传说在万年前,飨焰始祖击败了当时肆虐大陆,无人可挡的终点级魔兽海德拉,并且成功将其驯服,两人在神明的见证下签订契约,成为永世盟友,建立了伟大兴盛的征天王朝,而那就是帝国前身。
当然,安瑟自己很清楚所谓的传说都是鬼扯,虽然飨焰始祖和魔兽海德拉的事情大差不差,但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契约”,跟所谓的神更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契约能束缚他们。
让海德拉在帝国千年历史乃至更早的时代中,一直以臣属身份为飨焰皇族效力的原因,只有一个。
只有飨焰皇族能焚烧海德拉血脉中的疯狂——飨焰始祖,让海德拉从疯狂蒙昧之兽,变成了拥有智慧的“人”。
而智慧,是任何兽类都无法拒绝的,比力量的成瘾性要强上千万倍的毒药。
任何拥有智慧的生物,都无法接受自己再度成为野兽,这才是束缚在海德拉脖颈上的缰绳。
在漫长岁月中,飨焰之火的焚烧甚至改变了海德拉的本质,真的将他们从魔兽变成了几乎与人类毫无区别的生物,只是血脉中的疯狂仍在流淌。
而随着时间推移,飨焰一族认为一直以自己的力量来压制海德拉的疯狂太过奢侈,这不仅会消耗他们的寿命,拖慢他们变强的速度,更是会被那份极致的混沌与疯狂感染,在晚年时全都陷入癫狂。
于是,帝国的建立者,诺尔兰纳德凯撒·飨焰,以自己惊人的才学,为海德拉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新生的海德拉将在胚胎时便被飨焰之火熔炼,将尚未成型的力量一分为九,本源由海德拉持有,而另外八份,则以“种子”的形式保存下来,并且并不会停滞成长,而是随着海德拉本源的壮大一同变强,最关键的是……能够赋予他人。
接受了海德拉力量的人,便是海德拉的契首,也只有让每一份力量都找到归属的海德拉,才是完整的海德拉。
通过这种方式,飨焰皇族的压力得到极大减轻,虽然仍有负面影响,但已经算不上什么太大的负担。
至于海德拉?海德拉最开始的确对这方式无比抗拒,他们的兽性无法接受将自己的伟力一分为九,帝国的建立者也曾几乎要与那代的海德拉彻底决裂。
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安瑟也不知晓,安瑟只知道,自己的先祖……败给了对理智与人性的渴望。
“不过换做是我,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无聊翻阅着脑内图书馆的安瑟这样喃喃自语。
“……但是,契首啊。”他揉了揉眉心。
对安瑟而言,决定人选并不是问题,或者说,有些简单得过头了。
他的脑子里装着这世界上最适合成为他契首的人,早在安瑟十岁时,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契首的人选。
但问题在于,要让这些人选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身下,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可的确,时不我待。”
短短几秒钟后,安瑟伸了个懒腰,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像是换个人上号一样,把刚才的懒散全部驱散干净。
“萨维尔,把那对姐妹带到我这来。”背对着萨维尔的安瑟挥了挥手,“让女仆准备好酒和蛋糕,还有肉干。”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躬身退去,而穿着黑色礼服马甲与衬衣的年轻贵族依然在凝视火光。
他在那火光中看到了未来——癫狂的父亲在大火中无差别屠杀着一切,家族的千年荣光在血与焰中付之一炬,而他得以苟活,却坠入比深渊更加令人绝望的地方。
“这幅画面无论看几次,都还是那么让人头疼啊。”
安瑟轻笑起来,用随性的语气这样呢喃着。
“如果不是我的穿越者挚友,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绝望在等待着我。”
一位穿越者,是的,一位穿越者。
一位不幸的穿越者,在安瑟胚胎凝聚,在当代皇帝以飨焰之火熔炼他本源的那一刻,好死不死地穿越到了安瑟的身上。
在飨焰之火与海德拉庞大可怕的灵魂本质这二者夹击之下,他当场暴毙了。
而他的记忆则被皇帝的火焰烧毁了将近四成,余下的六成……以非常奇特的形式,被安瑟“吞噬”了。
他的记忆成为了带有画面的书本……准确地,用那个世界的术语来讲,是近似“电影”的形式堆放在安瑟的意识中,由安瑟随意调取,并且由于只是“画面书籍”和“电影”,并无法直接强制作用在安瑟的意识与思维上。
即便如此,这些记忆书籍对安瑟的影响也已经相当深远,哪怕他从小接受着最正统的,嗯……按照图书馆里的内容来说,最正统的“封建贵族式”教育,从胎儿时便开始阅读记忆书籍的他,对这一套也不怎么感兴趣,哪怕这些被飨焰之火烧毁过,仅剩下将近六成的记忆在很多方面都不完整,安瑟的思维也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最直白明了的例子,比起他那些几乎要被驯服的祖先和他父亲,他本人对皇室皇帝,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忠诚与敬畏可言。
不过,由于记忆书籍的不完整性,加之成长环境的影响,他的思维模式也不算属于穿越者的那个世界就是了。
而对安瑟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次要的。他从那记忆书籍中所看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
“少爷,人带到了。”门外响起了萨维尔的声音。
“进来吧。”
苍老却挺拔的管家带着两位少女走了进来,她们年龄相仿,都有一头雪白无瑕的秀发,只不过一人留长一人留短,相貌更是不必多说,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安瑟在见到二人的第一眼,都感到惊艳万分。
安瑟站起身来换了个沙发坐下,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两个女孩。
短发女孩将神情畏怯柔弱的女孩护在身后,那面庞抽搐,露出犬齿的模样,能让人联想到寒冷荒原上奔袭的狼。
安瑟脸上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观念也好,思维也罢,什么来自异世界的科学技术或是艺术诗歌,安瑟都不在乎,或者说,在那样东西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命运。
安瑟,看到了命运在这个世界刻下的刀痕。
眼前这个神情凶恶,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少女,她的名字是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
未来的万军之王,凛冬征服者,巨龙的永世盟友,行走于人世的斗战神明,不杀不败不亡的苍天狼帝。
命定的主角与……英雄。
第五章·狡猾如我
这并不是安瑟与希塔娜的第一次见面。
当安瑟抵达这座临时府邸,走进卧室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穿着半透纱裙,浑身无力倒在床上的兰斯马尔洛斯姐妹。
只能说作为其中老手,赤霜伯爵真的很懂事,他甚至在茶几上放了一个影映水晶,里面记录着兰斯马尔洛斯姐妹打包运输换装的全过程,全程由女仆完成,没有一个男人触碰,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只不过安瑟并没有领会赤霜伯爵的好意,虽然他在看到希塔娜的那一刻,的确有一瞬考虑过用粉红法术和触手法术直接将她的人格蹂躏毁灭,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因为这并不符合安瑟本人的原则与美学,他甚至在产生那种想法后,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和反思。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名为命运的无上伟力让他们彼此厌憎,那一瞬间涌动的黑色狂欲,与其说是源于他的本意,不如说是仿若“天赐”的灵光一现。
一种……并不强制的强制修正。这一点,安瑟早有领会。
只要安瑟顺遂了那个念头,后续一定会发生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所以他不会对希塔娜做些什么出格的事——起码在她彻底雌伏之前不会。
“玛琳娜小姐和希塔娜小姐……对吧?”
坐在沙发上的安瑟十指相抵放在翘起的腿上,用温和有礼的眼神看着两个柔弱无助的女孩。
“休息得还好吗?”
被希塔娜护在身后的玛琳娜轻声道:“感谢海德拉阁下的仁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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