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男声轻柔回应,同时,希塔娜感觉到有只手覆在了自己完好的侧脸上。
“她是最好的,向来如此。”
于是,强撑着最后一线清醒的希塔娜,终于安心的陷入了沉睡。
她跨越千里万里,小心翼翼,害怕犯错,但最后终于还是帮到了心上的那个人。
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能帮到安瑟什么忙的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对这个暴力,凶蛮,自我中心,傲慢至极,但却……但却是那么深爱着安瑟的少女来说。
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此时,已经缩小回原来那个体型的希塔娜,正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身上的伤势已经在明芙萝的帮助下复原了,她蜷缩在安瑟脚边的模样,就像条万分安心的小狗一样。
明芙萝则漂浮在安瑟的另一侧,她的右手中指上,已经套上了一枚环蛇之戒。
这枚蛇戒与希塔娜的力之首戒指相比,几乎没有显露什么暴戾气息,反而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窥探的神秘之感。
“她被希塔娜打懵了。”
明芙萝如此言简意赅地说道。
安瑟笑了笑:“哪个神灵种被三阶超凡者一拳打在脸上,都会懵的,更何况……她已经快完全疯掉了。”
娇小的女学者看了眼蜷缩在安瑟脚边安眠的希塔娜,虽然主要功劳完全是弗拉梅尔创造的屏障,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在这屏障的保护下,对神灵种挥拳?
甚至于在最后关头,那屏障几乎已经快要失效了,但希塔娜还是把自己的拳头,砸到了艾菲桑徳的脸上。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了。”
明芙萝如此说着的同时,机械降神背后的衔尾之蛇,突然伴随着无穷尽的粒子流冲天而起,并且在急速膨胀,变大,再变大!
机械降神高举双手,衔尾之蛇的蛇尾落入两手掌心,而随着尼德霍格在诸多要素加持下的不断构造,一把数百米长的斩天巨剑,已被这具钢铁魔神握于手中!
“这么纯粹的女孩,也没法让人升起什么敌意。”
明芙萝仍在闲聊,这看起来完全不在乎战局如何的模样,不像她,除非……
除非,胜负已定,而事实正是如此。
现在的明芙萝无比凝实,没有任何空无,虚幻,好像随时可能消散的模样。
在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是海德拉的九个头颅中,渊之首的象征。
作为最接近深渊的魔物,海德拉拥有的力量,掌握的要素,数量无比庞大,它有着能承受更多深渊侵蚀的强大灵魂,因此能支配更多的世界法则与本质。
渊之首的作用,就是协调,梳理,统合海德拉所持有的所有要素,所认知理解的,一切世界法则和本质,让海德拉能更好地掌控自己那一片混沌,繁杂无序的庞大力量。
因此,它也是除魂之首外,最受深渊侵蚀的契首。
而当明芙萝戴上这枚戒指,成为渊之首时,她就不必再那么冒险,用自己那以尼德霍格为载体,极不稳定的灵魂,孤身深入深渊洪流之中,冒着灵魂完全崩解的风险,艰难无比地吸纳世界的本质。
海德拉本身所持有的庞大要素,加上安瑟作为深渊布道之人所受到的深渊青睐,有了这些,再成为协调海德拉一切要素的渊之首,机械降神这具空想武装,已然补上了最后的构件!
此刻,整个帝都,帝都外的村庄和领城,在这片被皇帝一力连根拔起的土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具手持斩天巨刃的钢铁魔神。
它抬头看着那坠落而来的火雨,如此暴虐的毁灭,背后……突然张开了一对灰色的钢铁双翼!
“月瀑系统已启动。”
无数铁灰色粒子自那双钢铁之翼散发而出,铺天盖地的覆向坠落而来的火雨,如巨网般将其笼罩,而那湮灭一切,分解一切的飨焰之火,在灼烧完这些铁灰色粒子之后,原本剧烈燃烧的庞大火团,竟然直接缩水到了小火球的大小。
而无数台自律浮游炮,则不停地向缩水的火球开火,哪怕再如何小,都要轰击数次才能彻底将其熄灭。
“……只是一团火团,都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才能消除。”
明芙萝仰头看着那蔓延向天际尽头的火幕,叹息道:“这就是……神灵种啊,还是被压制的,神志不清的,现在已经完全呆滞的神灵种。”
因为艾菲桑徳已经被希塔娜的那一拳打的神志全失,所以这铺天盖火幕没有直接尽数压下,反而是如陨星落雨一般不规则坠落,明芙萝通过月瀑系统和浮游炮,尽可能阻拦这火雨给这片遭受无妄之灾的大地带去伤害。
在抵抗满天火雨的同时,机械降神手中的巨剑也开始散发出黑色的光泽,这巨剑在直接触碰到飨焰之火时,竟然并没有被彻底分解。
“斩灭系统已启动。”
明芙萝握住安瑟的手,轻声道:“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该了结她了,安瑟。”
推进器缓缓前推,机械降神手中的巨刃发出阵阵嗡鸣,这具高大的钢铁魔神在这把巨剑下显得那么渺小,而这巨剑与覆盖万里的火之天幕相比,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可是这剑尖所朝向的天空,被飨焰之火覆盖的天空,竟然……裂开了!
不是,是飨焰之火,湮灭在了穿透天穹的剑锋之下!
此刻的艾菲桑徳仍是呆滞的。
她呆滞于弗拉梅尔明明真的没有出现,自己却到现在都没能拿下安瑟。
她呆滞于自己女儿如此彻底的背叛,明明未至六阶,却能有与自己短暂证明对抗的力量。
呆滞于……自己身为神灵种,尊严和位格,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那毫无杀伤力的一拳,更是彻底摧毁了她的神志。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得以一个无比重要的前提为基础——那就是艾菲桑徳本来就已经疯的差不多了。
而在试图借用安瑟的布道,窥探通往七阶的道路时,更是被命运暗中阴了一下,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创伤。
在这种种叠加之下,艾菲桑徳那尚且还能称之为“自我”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有如风中残烛了。
俯视着一动未动的艾菲桑徳,安瑟的眼中既无讽刺的怜悯,也无纯粹的敌意。
他不怜悯,是因为自己之前,其实跟艾菲桑徳也没有太大差别;他不怀有敌意,是因为他从没有把这种货色,是为自己的对手。
他的对手,在更高的,谁也无法看透的地方。
“阿萝,我刚才跟你说,我最信任的还不是你,对吧?”
“怎么了?”明芙萝微微偏头,“你想让我吃醋吗?我不会有这么多余的情绪。”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在当初,更不信任希儿。”
推进器再度向前推进,那冲天巨刃竟然再度变形,它的锋刃自中间开始,分别向两侧延伸,中间开出一道巨大的凹槽。
简直就像个……炮膛。
嗡!!
贯穿血焰的白光从那宛如炮膛的凹槽中冲天而起!假若说无尽的铁灰色粒子试图和飨焰之火同归于尽的话,那这激射而出的炽烈天光,就是真正压倒了飨焰之火!
“我不信任她到,我第一次都没有真正使她成为我的契首。”
明芙萝想了想,随后笃定道:“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那的确是我的问题。”安瑟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回头看去,是个有些荒诞,有些……小孩子气的问题。”
“嗯……所以呢。”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也在成长。”
安瑟看向明芙萝,明芙萝也看着他,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抹海蓝色。
她从未觉得……这抹海蓝色如此明亮。
“所以我现在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要是我做了那么多你还不信任我,我会先把你掐死。”
明芙萝淡淡地说着,手却是真的往安瑟手背上掐了一下。
铺天盖地的铁灰色粒子和浮游炮台处理着坠落的火雨,而高举巨剑的钢铁魔神,则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但你还是说,我跟希塔娜差了一线,我不是那个‘最’,那么……我差在哪里?”
“之前的我或许不会认识到这一点,但托你的福……我认识到了。”
安瑟凝视着明芙萝那平静的面庞,轻声道:
“阿萝,你有真正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刻吗?”
“我当然——”
明芙萝张嘴,可却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真正为……自己而活?
“三年前的当初,十八岁的你,在十八年的人生中,因厄利恩的设计而为了他描绘的蓝图努力,从考虑过自我的感受。”
“三年后的现在,二十一岁的你,却又在为了我而牺牲所有,包括躯体,包括灵魂。”
“……这值得。”
明芙萝冷静地回答:“前者,是因为爷爷给了我人生的希望。后者,是因为你给了我人生的意义……我当然有理由——”
“你当然没有理由这么做。”安瑟打断了她的话语,他直视着明芙萝的眼睛,“厄利恩赋予的不是希望,是枷锁。”
“而我给你的……意义,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阿萝。”
“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在乎意义,在乎活着本身,而不是像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以为一昧地为我付出就能得到活着的价值和意义。”
“告诉我,阿萝。”
安瑟问道:“难道你内心所要的,就只是单纯追逐理想,单纯为我而死吗?”
“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明芙萝不是会陷入长久迷惘的人。
假如没有安瑟从旁影响,她能从厄利恩之死真相中自我解脱,能从人生的虚无之中坚定信念,就和安瑟在回忆道艾妮丽莎曾对他说过的话后就下定决心一样。
“我想……一起。”
明芙萝轻声呢喃着:“我想和你一起,看到新世界的来临。”
“我想和你一起。”
她如此反复呢喃着,瑰丽的紫色眼眸却变得越来越明亮。
“和你一起……看到这个世界,变得绚烂。”
追逐理想本身,其实无关什么宏大叙事,无关什么了不起的愿景,只是那个年幼的孩子,单纯地想要看到世界变得更好,更加多彩绚烂。
希望拯救安瑟,是因为想一直陪伴在改变了自己人生,让自己明白什么才是活着的人身边。
安瑟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容,他牢牢握住明芙萝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发现,自己和明芙萝的共同,其实不仅仅在于童年的苦难,虚假的人生。
还有同样在经历漫长痛苦之后,已经麻木到忘了曾经的自己,麻木到……不曾真正为自己而活。
明芙萝拯救了他,那么这一次,当然该换他将明芙萝从那麻木的深渊中拉起了。
不要为我,阿萝,一定要为你自己而活。
“可我……”明芙萝仍残存着些许茫然,“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我也不知道。”
安瑟笑着朝明芙萝伸出手:“所以,要一起吗?”
明芙萝的眼眸微微眨动了一下。
“笨小鬼。”
她轻叹一声,把安瑟的手放到操纵杆上,自己的手绕了过去,握住另一边,五指穿入安瑟的指缝,同时握住操纵杆的他们,在此刻十指紧扣。
“把吗去掉。”明芙萝小姐微抬起下巴,“用肯定的语气,再跟我说一遍。”
机械降神的力量,在此刻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那穿透天穹的炽烈光刃,随着推进器的缓缓推动,以让所有注视着这一切的超凡者们几乎跪拜下来的超世之伟力,斩落人间!
“那就和我一起,阿萝。”
“你本来也甩不开我了。”明芙萝如此回应道,手却依然牢牢紧握着,一点也不肯松开。
而此时,正感受着右手间温存的安瑟,突然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扒拉住了自己的左手。
“安……瑟……”
怨念至极,又有些委屈巴巴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响起:“那我呢?”
原来是一直靠在安瑟腿边呼呼睡着的希塔娜醒过来了,她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用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的模样,贴着安瑟的膝盖,看上去非常委屈。
“机械降神强烈的要素波动把你惊醒了吗?”明芙萝看向希塔娜,“我以为你已经累到根本无法被惊动了。”
“……”
希塔娜看了明芙萝好一会儿,但竟然十分神奇地完全没有炸毛,只是继续用可怜的视线看着安瑟。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