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仅仅是这样,就能够换来妻子的复活和儿子的新生,弗拉梅尔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
他闭上眼睛,安然地躺到了花田里,像是回到了他那么怀念的曾经。
妻子拥抱着他,在他耳边喳喳细语,数落着儿子的毛病,而儿子则时不时说出些令他一头雾水,但又非常厉害的话语……
深渊,无比庞大,仿佛要吞噬碾磨,将一切拉入那极致漆黑的深渊降临。
弗拉梅尔安下心来,他一直担心安瑟无法下定决心。
飨焰的传承以冠冕为载体,当上一代皇帝投身源焰,冠冕汲取那份六阶伟力之后,下一代皇帝只需戴上冠冕,便可于刹那间成为至高。
而海德拉……海德拉作为最纯粹的魔兽,显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对于它们来说,这份传承的延续简单至极。
那就是吃掉上一代海德拉。
字面意义,物理意义上的,将海德拉的肉体连同其力量,一起吞噬殆尽,而后让自己的力量自深渊升起,超越所有,成为神灵。
当弗拉梅尔感受到那超出自己无数倍,仿佛遮蔽天空,连这处空间都要侵吞的深渊降临之时,他终于彻底放心下来,准备直接断绝自己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双眼猛然睁开,尽是难以置信。
睁开眼睛的弗拉梅尔,看到安瑟将一团泛着荧光的光团,塞入了自己的心口。
“安瑟!!!”
他失声咆哮起来:“你在干什么!你手里怎么会有——怎么会有……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上一次的如此失态,还是在面对艾妮丽莎之死时……能够让弗拉梅尔这么惊愕,暴怒,甚至癫狂,安瑟他……到底做了什么?
弗拉梅尔一边怒吼一边挣扎,但还没有自裁,依然是神灵种的他,竟然被安瑟一只手就按住了。
他的神志也渐渐模糊不清,而他身上的那份只有安瑟能免疫的癫狂和暴虐……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
“父亲。”
在那团光芒的照耀下,安瑟的面庞也有些模糊不清。
但弗拉梅尔却能看到……他是在笑的。
他好像,从来没有笑得那么……解脱而开心。
“在您来之前,我跪在母亲床头,回忆着和她经历过的一切。”
年轻的海德拉如此轻声呢喃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将那光团尽数没入弗拉梅尔的胸膛。
弗拉梅尔挣扎着拉住安瑟的手臂,语气竟然变得有些哀求:“停下……安瑟……快停下……停下啊!”
“我本想借着曾与母亲,曾与您经历的一切,借着母亲那时候做出的选择,借着我当时的绝望,下定决心。”
安瑟依然在笑着,眼神和语气是那么温柔……就好像六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
“但我想到了,母亲对我说的话。”
“假如我到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选择,困难甚至痛苦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时候……”
看着那光团全部没入弗拉梅尔胸膛的安瑟,在六年的苦难之后,终于再次看到了自己隐没于无尽漆黑之中的心灵。
“我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命运……命运。
自那天之后,安瑟的所有行动,全都在围绕着命运。善行也好,恶行也罢,他所做的一切,他活着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击败,毁灭命运。
即便是在最后的这个关头,他所考虑的一切也都是命运——是不是命运在阻止他?刚刚的想法是不是又是命运在欺骗他?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到底怎样才能赢过命运一次?到底怎样才能在这一局中,完全战胜祂?
安瑟想了那么那么多,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没有考虑过自己在做出这个选择时究竟有多么痛苦,没有考虑过自己要变得多残忍病态才能下定这个决心,没有考虑过当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父亲……我想要的,是您和母亲,还有我,都能活下去。”
这就是安瑟……最最开始,最最渴望的东西。
他想要自己能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阿……瑟。”
意识已经濒临彻底模糊的弗拉梅尔,仍抓着安瑟的手臂,无力的念着安瑟的名字。
安瑟则轻轻摘下他的手,轻声说着:“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等您醒来之后,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您还有母亲。”
“包括我的艰难,我的痛苦,我的收获,我的……决心。”
“故事很长。”少年笑了笑,“您和母亲可以听很久,放心。”
“不……要。”
在弗拉梅尔声若蚊蝇地无力说出这两个字时,安瑟轻柔地将他不断垂下的眼皮阖上。
“下一次。”
决心为自己而活的海德拉,轻声说着:
“和母亲一起看花吧,父亲。”
他将沉睡过去的弗拉梅尔从花田中抱起,走向不远处的木屋。
弗拉梅尔·海德拉,这千年来最伟大,往后也未必再能出现比他最伟大的炼金术师,花费了整整九年,搜罗了无数素材所创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答案从弗拉梅尔身上的变化就能体现。
那是……能够断绝海德拉家族绵延千年的诅咒,将它们从深渊中真正解放,彻底断绝那无尽侵蚀的,奇迹中的奇迹!
虽然代价是,海德拉将失去那份通天彻地的伟力,自六阶跌落,不再是那至高神灵,但这与所得的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值得弗拉梅尔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连复活妻子之事都能推迟的事情,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让自己的孩子,能够真正得到称得上幸福的人生。
他相信,只要安瑟继承了自己的力量,就能将所有敌人横扫殆尽,哪怕是飨焰皇族也注定被自己的儿子所支配。
而到一切皆定之时,只要安瑟与自己所创造的那个奇迹所融合,他就能够拥有一个真正灿烂完美的人生。
但他不知道,安瑟早已知晓了这一切,他早就知道这份礼物会放在哪里。
就在……那间木屋,就在安瑟自己的卧室里。
弗拉梅尔也不知道,安瑟在友人,在母亲,在他这个父亲的感情影响之下,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他要用这个再也无法复刻的奇迹,去挽救自己的父亲,去挽救自己还来得及挽救的人生。
去做他心中真正想做的东西。
无关是否中了命运的算计,无关是否能战胜命运。
这一刻的安瑟·海德拉,只为了实现心中的愿景。
他将弗拉梅尔抱到了卧室,与艾妮丽莎并排躺着,静静地注视着沉眠的父母。
明芙萝的灵魂强度是没法跟艾妮丽莎相提并论的,哪怕现在艾妮丽莎已经完全复原,但距离她的苏醒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弗拉梅尔……那个奇迹,安瑟在原定的未来中也没有用过,因为他没有那个余力去使用这个东西,究竟要多久才能生效,弗拉梅尔多久才会醒来,也是个未知数。
但没有关系……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这一次,安瑟没有再牺牲,而是做出了拯救,拯救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当他看着父母的面容时,心中已经没有了对命运那疯魔式的烦恼,更没有任何自我折磨的痛苦。
只有从未有过的,如此纯粹地……安宁。
安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与命运的博弈中作对了选择,但他知道,在与自己的博弈中,他一定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即便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恐怖到令人绝望,也没有关系。
“命运。”
年轻的海德拉,不再癫狂疯魔,厌恨憎怒至极。
他是如此从容自然地仰头看着天空,微笑轻语:
“来,杀死我。”
第一百零七章·空想武装·机械降神!·其一(1.2w)
血焰在燃烧。
在太阳沉入地平线的时候,帝都的上空燃烧起了第二轮血色的烈日。
在这一刻,帝国疆域内所有的五阶超凡者,尽数将视线投向帝都所在的方向,或是难以置信,或是惊骇欲绝。
艾菲桑徳·飨焰,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早已步入她那辉煌生命的尽头。
她上一次如此狂放肆意地炫耀自己的力量,还是在三十二年前,从零点迷界之中拖拽出一头遮天蔽日的虚空龙鲸。
那时的艾菲桑徳尚不以什么战争和折磨为乐,更没有藏匿于源焰之中,终日不理政事。
她在当时,还是能傲然向帝国宣告自己的力量,将那头数百年才能遇上的虚空龙鲸,无条件分给臣下的皇帝。
谁也没有想到,安提切格上空那轮焰日,会如此突然地剧烈燃烧起来,所有人都在想这不对,现在应该还未到那个时机。
帝都更是由此引发大地震,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五阶超凡者,在觉察到艾菲桑徳如此嚣烈地释放飨焰之火时,第一时间立刻跑路,连自己在帝都的家业都没有去管,而余下的那些大多都壮着胆子,或是留有逃命后手,准备静观事态发展。
被神灵种们凌驾了上千年的五阶超凡者们,对于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
谁都知道,这一代皇帝和海德拉的衰弱期将同时来临,而出于他们也不了解的原因,双方看似平和相处,实际矛盾极为尖锐。
两个神灵的大战或许会毁灭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存在,或许诸多五阶超凡者也都难以幸免于难。
但总有人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活下来,并在焦土上建立新世界的人。
而安提切格内,那位支配一切的伟大陛下,正以毫不符合她身份与如今外貌的样子,癫狂大笑着。
“弗拉梅尔……弗拉梅尔!你竟然就这么结束了?!哈哈哈哈哈……你到底在弄什么东西,身为造物主的你,竟然莫名其妙把自己玩死了吗!”
在安瑟将弗拉梅尔所创造的奇迹融入进他体内时,艾菲桑徳就在瞬间觉察到了这份异样。
——海德拉的气息,同为六阶神灵种,那如渊如海的深渊气息,在飞速消散。
那时刻凝视着自己的,来自深渊魔兽的可怖视线,更是在转瞬间就消失无踪。
就连漂浮于帝都万米高空上的诺统,都进入了待机休眠状态,那个时刻能轰击安提切格的炮口也已经关闭。
当觉察到这些事时,艾菲桑徳的第一反应是“否定”,她绝不相信那个和自己斗争了几十年的怪物,会死的这么莫名其妙,死得这么……滑稽。
所以她谨慎地,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感知绵延向海德拉的庄园,在确定弗拉梅尔没有做出反击后,又一点点将感知伸向天空中那更不可触及的领域,诺统号。
然而,弗拉梅尔还是没有做出反击。
不仅如此,她还感知到了驻留于诺统号上所有契首的震惊和慌乱,感知到了他们身上急速褪去的深渊气息,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弗拉梅尔,但这种种迹象皆在表面……那个怪物,他出事了。
实际上,艾菲桑徳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动手。
她老迈昏聩,残暴癫狂,可但凡涉及她性命的事情,这个无时无刻不想着再活下去的皇帝,就会变得无比敏锐。
艾菲桑徳的本意,是想通过虚虚实实来让弗拉梅尔无法拿捏准她真正动手的时机,自己看似可能要决一死战,但实际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可能将力量散布到其他地方做准备
……虽然这种手段放在神灵种的斗争中,完全可以称得上幼稚,但对于艾菲桑徳而言是没有任何所谓的。
只要可以把握住那个活下去,活下去更进一步的机会,她能做任何事。
而艾菲桑徳没有想到,这个机会……竟然就这么送到了自己眼前。
直到现在,在狂喜之余,她还在警惕弗拉梅尔,警惕他是不是暗藏于某处,想要等待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因此她毫无顾忌地释放了自己的力量,既是在继续试探弗拉梅尔,也是在做出防备和警惕。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这对艾菲桑徳堪称煎熬的等待中,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反而看到……那个令她垂涎数年的俊美少年,正在往安提切格这边赶来。
他的身上,没有六阶的气息。
对神灵种来说,其他神灵种的存在无比鲜明,只要没有进行过刻意隐藏,目光和感知所及的六阶神灵就像是颗行走的太阳那般明显。
死死盯着安瑟的艾菲桑徳,呼吸逐渐粗重。
“弗拉梅尔死了……你却没有继承他的力量?”
“不,不对……既然这样,那弗拉梅尔可能没有死去,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被削弱?被封闭?”
女人的眸中燃起狂喜的炽焰,她知道,弗拉梅尔是绝不可能以自己的儿子为诱饵的,而他也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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