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他该向谁倾诉?向父亲吗?告诉已经癫狂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有更高位的存在支配着一切,而我正是因为祂害死了母亲?
他告诉了希塔娜,希塔娜也没有丝毫动摇地将自己的决意和信念托于安瑟,将安瑟从自我封锁的牢笼中拯救。
可希塔娜却也无法更深入,深入到安瑟在这漫长六年所经历的全部苦难所形成的自我保护下,缓慢钝割着他心灵的痛苦。
她能以纯粹的爱恋包裹住安瑟,却无法渗入其中。
可在这一刻,有人在知晓命运存在之前,就问了他:是命运吗?
有人如此伤心地向他道歉,告诉他,对不起,我没能做得更好,对不起,我来晚了。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能产生那么多的共鸣,安瑟。”
光幕中的明芙萝轻声呢喃着:
“同样绝望的童年,同样为了某个目的而情愿牺牲所有,同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同样……”
“同样被,设计了存在和人生。”
“你我眼中的世界,同样已是死寂的灰色了。”
在厄利恩死后,明芙萝的人生便失去了色彩和希望,她被自己的爷爷以死亡禁锢了所有,从今往后只为理想而活。
在艾妮丽莎死后,安瑟的人生同样失去了色彩和希望,他以疯魔的信念要与命运决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离他们远去,世间的一切善恶皆与他们无关,世界……世界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空壳,一个冰冷坚硬的牢笼。
他们都只为自己的执念活着。
直到——
“直到我遇见了你,安瑟。”
在安瑟空茫眼神的注视下,光幕中的明芙萝和海伦,毫无差错,如此同步的说着:
“你让我看见了色彩。”
她们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摸安瑟的……眼睛。
“比天空更澄澈而蔚蓝的色彩。”
明芙萝最喜欢天空,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更喜欢安瑟,更喜欢他的眼睛。
那明亮的海蓝色眼睛里,有着比天空更高远而广阔的可能和希望。
“所以,我不会让你往更深的地狱中坠落下去,安瑟。”
明芙萝和海伦,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能……决不能继续利用弗拉梅尔阁下,继续利用你的父亲,利用他为了你心甘情愿的死亡。”
“倘若你这么做,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个安瑟·海德拉,艾妮丽莎夫人所深爱的,弗拉梅尔先生所骄傲的,希塔娜所眷恋的,给我带来色彩的安瑟·海德拉,就会死在冰冷绝情的深渊里。”
接着,一个四阶术士,一个三阶术士,说出了无比天方夜谭的话语:
“如果你需要抗衡皇帝,对抗命运的力量,那么……我给你。”
这分明如笑话般的言语,她们说起来,却没有任何犹豫或畏怯,而是那么坚决,那么自信。
“我要在你的眼中,重新看到那样的光彩。”
伟大贤者,真理源流,新世界的奠基之人,永恒的大变革者……现在的明芙萝·泽格,并没有这些称呼。
她只有,也只认一个称呼。
那就是安瑟的朋友。
“安瑟。”
魔鬼的友人,如此决然说道:
“相信我。”
*
“……这样就可以了吧。”关闭掉影映水晶,明芙萝轻叹一声,“希望安瑟能感受到我的信念。”
“他会的。”海伦拿起了一个手环,平静说道,“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
明芙萝默然点头,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海伦说:
“你其实也清楚,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被命运算计其中的吧。”
海伦低头摩挲着手环,呢喃道:“如果没有我们,安瑟就能借着这个机会握有六阶的力量,以他的智谋和心性,在掌握这份能平推帝国的力量之后,加上他对未来的认知……他能做到的事情,太多太多。”
“命运正是忌惮着这样的安瑟,所以才……”
“才推波助澜,让你如此顺利的成为海伦,让我能够思路清晰地觉察到这一切。”
明芙萝接道,神情冰冷:“最后在这里,让安瑟本来已无比坚决的意念,再度动摇。”
“漫长的铺垫,隐匿,等待,最后……只为了这个节点的到来。”
“却偏又如此合理,如此……理所当然。”
这就是……命运。
安瑟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一定做了更多的准备,他灵质的暴露一定在更早之前……那个琴师,不过是引子之一。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挑选这个节点,但显然……安瑟对一切都了若指掌,包括皇帝在发现安瑟的灵质后会如何行动,什么时候采取手段,而弗拉梅尔又会在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自裁,将力量继承给安瑟,这些必定全都在安瑟的掌握中。
但命运……却只是如此自然平淡地,将已经完全站在安瑟这边的明芙萝,轻飘飘地推到安瑟面前。
这一次,渴求进化之血食,却又如此依恋他的兽王。
而是……不惜一切也要帮助安瑟的友人。
哪怕安瑟的确得到了胜利,哪怕命运的确失去了四位英雄之一,但祂有可能将得到更大的成果——
不只是安瑟可能会放弃在十六岁就成为六阶的机会,假如安瑟真的选择放弃,那么……万一明芙萝失败,万一明芙萝给安瑟提供的力量不够强大,他要如何抵抗皇帝?
而如果无法抵抗皇帝,安瑟的结局……
命运这一手绝杀,不仅有机会击碎安瑟试图逆转局面的胜负手,甚至或许能够……彻底抹除这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那么,你会放弃吗?”明芙萝问海伦,“因为这是命运的推动,你就打算看着安瑟把自己送进毁灭自己,绝情绝义的地狱之中?”
“……你明明就知道我的答案。”
“呵,也对,毕竟你就是我。”
明芙萝和海伦对视一眼,露出了分毫不差的浅笑。
几分无奈,几分坚决。
无奈于命运那真真正正,无可违逆的强大,即便已经完全知晓祂的目的,却只能按照祂的目光前进。
坚决于,即便如此,明芙萝也不可能看着安瑟陷入更深的深渊里。
“只要足够强大就好了。”海伦说。
“没错,而我为此准备了整整三年,而你打好了最关键的基础,以及……”
明芙萝抬头看向天空,轻声道:“以及,神灵种那至关重要的点拨与帮助。”
随后,她又低头看向手中的圆环,轻缓吐息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
“我先,还是你先。”
“我先吧。”明芙萝平静地说道,“假如我成功了,你就没有继续的必要,安瑟他应该还是更喜欢你的。”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海伦微微蹙眉:“你跟我,有区别吗?”
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将手环递给了明芙萝。
“区别在于,我可不会叫他父亲。”
“……”
海伦沉默片刻,随后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迟早会的,我保证。”
明芙萝将那圆环戴在手腕上,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些许:
“希望如此。”
下一刻,铁灰色的光泽……不,是铁灰色的,某种……某种未知物质,瞬间从手环中涌出,覆盖入明芙萝的身体。
“咕!”
明芙萝的喉间立刻发出苦痛至极的低吟,海伦想要去搀扶,但却被明芙萝制止了。
“不要……管我……记录……记录数据!”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痛苦的叫声已经再也无法压抑,因为那些铁灰色的物质不是在覆盖明芙萝的皮肤,而是,而是在……
取代!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蚕食明芙萝的皮肤,血肉,血管,骨骼,神经……而后用那铁灰质填充取代,当那铁灰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向明芙萝的全身时,当整个身体每一寸,每一分毫的血肉和神经都被消磨啃噬之时,无论明芙萝再如何忍受,她都已经从痛喊变成了嘶嚎,不仅仅是痛楚,自己一步步褪去血肉,朝“非人”转变的恐惧,也在时刻折磨着她的意志。
她倒在地上,蜷缩着的身体不断抽搐,喉中发出凄厉嘶哑的嚎叫,而海伦却只是站在她的身旁,脸上没有丝毫动摇,眼镜里掠过一道道流光,喃喃自语着:
“稳定性依然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很快……很快要成功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明芙萝的整个身体,除脖子一下,已经完全被铁灰色的物质取代,而这物质正在缓缓向脖颈上沿进发,一点一点吞噬取代明芙萝的面庞,颅骨,甚至是……大脑!
“将保护灵魂的躯壳粉碎,而后……”
死死盯着整个人完全被铁灰质覆盖的明芙萝,海伦紧握拳头,沙哑的嗓音有些激动:
“接触深渊!”
嘭!
在一瞬间,明芙萝被铁灰质侵蚀的身体,崩解了。
先是散落成最细微的铁灰色粒子云,而后连粒子云的形态都无法维持,完完全全,彻底崩灭,消散于虚无。
“……”
海伦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明芙萝。”
“我?”
“你成功了吗?”
“还是说你现在只是不能干涉现实?”
“……”
而后便是足足三天三夜的等待。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已经将眼镜中的所有数据浏览过无数遍的海伦,在将那份日记解码,特殊标注出来后,平静的摘下了眼镜,将它放到加工台上。
她一丝不苟地将一切乱糟糟的东西全都整理好,再将那枚影映水晶,放到了眼镜边上。
最后,她拿起了那枚手环
“在让安瑟相信你之前——”
海伦,或者是明芙萝,轻声低语着:
“你总得先相信自己,明芙萝。”
她将手环戴到了手上。
第一百零六章·答案(1.1W)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日暮之时。
年轻的海德拉坐在花园中,静静凝望着坠落的夕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在他脑海中已经预演过无数次的那个场景,即将到来。
该做出什么动作,该流露什么神情,该说些什么话……这些东西,在安瑟的脑海中已重复了数年。
但一切,却被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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