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我的确做了他无法原谅的事——因为我太愚蠢了,太无能了,这就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事。”
“……你确定。”明芙萝的声音甚至都已经有些难以自控,“是因为这件事?怎么会有父亲因为这种事无法原谅——”
“小姐,你的父亲应该很爱你吧。”
似乎已经难以忍耐的莱登打断了明芙萝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都配做父亲。”
说到这里,他又垂下眼眸,有些疲惫地低声道:“包括我。”
“我的……父亲。”
人偶小姐的嗓音已经有些变形:“他——”
“怎么了,小海伦,找我有事吗?”
年轻的贵族从货架的一边探出头来:“和店主先生相处的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女孩像是从喉间挤出回答一般:“……不好。”
这让莱登的神情微变,他立马向安瑟解释:“这位先生,我向您保证,我没有任何冒犯您女儿意思,请您……”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父……亲。”
明芙萝走到安瑟身边,主动握住他的手:“我想走了。”
“嗯?可我还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呢。”
“但我不想……我……”
娇小的女学者看了眼男人那错愕,慌张,甚至有些无助的神情,随后闭上眼,强迫自己说出那令她作呕的话语:
“求求您了……父亲。”
“……哎,好吧,既然小海伦都这么说了。”
安瑟无奈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随后看向莱登:“我得走了,店主先生,很抱歉没能买点什么。”
“啊,不……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可能的确做了什么令海伦小姐不适的事情,请原谅我的失礼……”
莱登立刻以更加卑微的语气做出了回应,而安瑟只是笑道:“说不定只是海伦太任性了而已,但这也没办法。”
“毕竟,满足女儿的要求是每个父亲的义务,不是吗?”
“……”莱登的神情微微一僵,但他仍是堆笑着回应,“您说的对,先生。”
安瑟微微颔首,牵着明芙萝离开了这家店铺。
走到外边,走在街上,很长一段路,明芙萝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小海伦?”走早一条行人稀少的街上,安瑟悠然说道,“你好像很不高兴啊,跟莱登先生聊天就这么痛苦吗,我的女儿?”
“不要,再这样,叫我。”明芙萝的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如此说道。
“哦,生气了。”
恶毒的魔鬼这样说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愉快的,轻蔑的,漠视的笑容。
“但你有资格生气吗?告诉我,是谁主动提出要帮我解决问题?是谁给我带来麻烦?是谁想要取得我的原谅?”
“我·的·女·儿?”
如果安瑟会因为明芙萝现在的困苦而心生怜悯,那么希塔娜在赤霜领能提早不知道多少天过上整天傻乐着的幸福日子。
“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他,关于爷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芙萝的呼吸有些急促,嗓音更是体现着不受控制的情绪:“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就是想让我问你这个问题,好让我付出代价……你赢了,安瑟,你赢了,我认输。”
“你看,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亲爱的明芙萝小姐。”
安瑟伸手捏住明芙萝的脸颊:“即便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同关节要害,认清自己的位置,在大多数时候,这都是难能可贵的,十分了不起的品质。”
“——除了,自己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处境。”
他的手指探进面纱,指背感受着面纱的摩挲,指面享受则肌肤的细腻触感:“但这种处境,我也很喜欢。”
年轻的海德拉笑容灿烂道:“因为你明明知晓答案,却依然只能选择屈从于我的场景,无论看几次,都让人身心愉悦。”
“但你现在……还是差了一些,明芙萝。”
安瑟的神情,又冰冷了下来:“你没搞清自己现在的位置,不是吗?我要你开口求我?到底是我需要你,还是……你需要我?”
“你觉得,将代价支付给我的资格,是谁都能有的吗?”
“……”
看着一言不发的明芙萝,安瑟的脸上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容。
“不过,这样我也很高兴,因为你的情绪化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嗯……虽然离我期待的理性深渊也越来越遥远,但这种事,谁又能说的清楚究竟好是坏呢?”
“来。”
他亲昵地环住明芙萝的腰,低笑道:“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比起你那什么都给不了你,背叛了你爷爷的男人,我是不是更加适合那个称谓,更加适合被你叫做……嗯?什么来着?”
但这次,明芙萝却没有说话。
安瑟微微歪头:“怎么了,连这点诚意都给不了吗?这样我会很为难啊。”
“父……亲。”
明芙萝揪紧安瑟的衣服,即使透过蕾丝手套,也能看见那颤抖的手,指节泛青。
“请……帮帮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芙萝……是处在女儿的立场上吗?
是谁的女儿,又为了谁而说出这样的话呢?
安瑟对此一清二楚,就好像明芙萝现在的选择,完全没有逃开他的预料。
不管是出于对真相的寻求,还是对安瑟服从的必要,她都会这么做,所以才让安瑟觉得失望。
但只是看着明芙萝现在的样子,还是能有一时之趣的。
莱登……厄利恩,看啊,我们的明芙萝小姐,再度有机会切入有关她爷爷死亡的真相,而这一次,她只能选择求助于她最不想求助的人。
哪怕命运的扰动,让她暂时拒绝了伊沃拉的交易,让她脱离了那个轨迹,但我还有额外的棋子可以使用,不是吗?
假如当时没有阻止莱登夫妇说出自己的苦衷,假如没有让明芙萝和莱登夫妇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假如明芙萝当时就已经对往昔之事起意,那么……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效果。
虽然当时跟着明芙萝,只是为了防止命运利用她的父母,将明芙萝的感情更多投入到他们身上,但谁说……已经结束的短暂交锋,已经闲置的落子棋盘,不能再重新利用?
只是能想不想得到的事情而已。
你还是回到了正轨上,亲爱的明芙萝。
我给予你的,正轨。
第六十二章·人偶的虚无
这场在安瑟眼中乐趣十足的驯教正走向最后一站,就如第二站一样,明芙萝绝对想不到的最后一站。
诺统号内,走在通往传送室的路上,握着明芙萝手的安瑟悠然道:“亲爱的海伦,还记得灵湖领和沃森领吗?”
“……”
明芙萝的身形微僵,短暂的沉默后,她低声回应:“记得。”
她当然记得,记得那场疯狂而残酷的战争,那场病态而荒谬的游戏。
以太院的械装堂堂登场,本该大杀四方,却突然暴走,将一切毁灭殆尽;巴别塔倾力做出的反制手段又被对方提前悉知,本该一败涂地,却又荒唐至极的取得了“胜利”。
那场战争……留给明芙萝的印象太深刻了。
不管是死去的人,付出的代价,被迫的牺牲;还是连续不断的逆转,最后的翻盘……明芙萝都不会忘记,更无法忘记。
那一次,她决心将巴别塔的延续建立在本可避免的战争与毁灭之上,最后也的确取得了成功。
那个抉择可谓是无比关键的节点,正是因为那场战争游戏的“胜利”,巴别塔才得以从伊沃拉的残暴控制中解脱。
巴别塔内部,也鲜少再出现批判明芙萝当时选择的声音,对于这个事件,大多数人都保持了缄默。
现在,来到传送阵前……安瑟突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已经没有疑问了。
安瑟……要带我去沃森领吗?
他想让我去看沃森领战后的情况?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那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没有影响到双方的领地本土,没有破坏,没有额外的伤害,安瑟不可能会只想凭借这种东西就让我产生负罪感。
那他会做什么?
明芙萝下意识地捏紧安瑟的手,像是亲昵的行为却暴露着她紧绷的心弦。
现在,从头开始回顾,最开始和女士的谈话,以及刚才和那个男人的交流,安瑟要的是——
是……我的孤立吗?
他在强调我什么也不剩下,什么也不用有,能依靠的,只有他吗?
即使看到了最大的可能性,明芙萝的心还是一阵麻木。
因为事实并不会因为她的认清而改变,反而是在认清事实之后,她的意志却会受到更大的动摇。
不需要安瑟说出口,不需要安瑟做任何多余的算计,身为聪明人的明芙萝就能认识到这个冰冷的现实——她能依靠的,只有不再认可她的安瑟。
这就是什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猜。”
安瑟突然开口道:“你刚才在想,我接下来打算给你带来一个怎样的惊喜,从头分析了,我到底想借着这个机会,对你的意志进行怎样的改造,对吗?”
并没有听到回答的安瑟微扬起笑容:“你比以前好猜多了,小海伦。看来我这段时间的努力卓有成效。”
“……那句话。”
“嗯?”
明芙萝抬起头,凝视着安瑟的侧脸:“说着将我推入理性的深渊……但你最后,其实是抱着这个意图吗?”
“那你可太高看我了,亲爱的海伦。”
热衷于父女游戏的安瑟,仍以这明芙萝无法理解是否有特殊含义的名字称呼这她,语气显得十分无辜:“我只是说了句话而已,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都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但我并没有什么选择——明芙萝本想说这句话,最后还是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安瑟如果真的怀有把她扭曲成工具的心态,那么无论自己做什么,自己的人格,心智,往那方向偏转,他都能够从中得利。
而在希塔娜生日那天,她所经历的一切——希塔娜受到的偏爱,自己遭到的冷遇,都足以证明这种可能,是绝对存在的。
——如果你不能成为我乖乖听话的附庸,那就只能变成好用的工具了。
安瑟的一言一行之间,无不透露着这则消息。
接下来……安瑟应该继续想在这方面着手,试图驯服我。
尽可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明芙萝维持着思绪的顺畅:那么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保持这个状态,既不能被安瑟蛊惑,也不能让他认为……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可以被驯服的可能。
从极端的对抗心理到现在尽可能的服从,明芙萝现在也没有时间回头复盘自己对安瑟的情绪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她只是低着头,真的像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样,握着安瑟的手,跟在他身边。
但她的顺从并不会让安瑟有任何成就感,更别提为之所动,这种一眼便知的,出于利益考量而做出的行为,无法与和希塔娜坦白直率的情感流露相提并论。
但是……
但这种熟悉感,却又让安瑟感到一种微妙的安然。
他低头看了眼明芙萝,视线似乎能轻易穿透朦胧的黑色面纱,落在那张漠然的面庞上。
纯粹的利益选择,客观的理性思考……到底是你跟我一样,还是我和你相同呢?明芙萝?
怀着不同心思的两人踏入传送阵,身形消失在光芒里。
当再度睁开眼睛时,明芙萝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阴暗的小巷里。
她没有功夫去惊讶诺统号的定向传送效果如此恐怖,而是紧绷心神,准备注意安瑟说得每一句话,尽力维持两人现在脆弱的平稳。
“这里是沃森领的边缘地带的一座普通领城。”
安瑟悠然解释道:“和帝国里绝大多数的领城没什么两样,城民们的生活不好不坏,得过且过,环境么也说不上太差,各方面都中规中矩。”
“既不是少见的,被英明城主统治,平民生活稳定安乐的领城;也不是那种内外分明,上下割裂,混乱争斗不休的罪恶土地。”
这样说着的安瑟,着明芙萝走出了小巷,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从精气神上看,也的确像他说的那样,称不上过得有多好,但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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