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鬣狗的打手大量冲入分属恶鹫的奴隶卖场,而这些场子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的,也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来自超凡的……”
玛琳娜将最后的尾指相抵,平缓笃定地吐露道:
“强权。”
砰!
在鼠王与恶鹫越发剑拔弩张的时刻,鬣狗突然将一把匕首猛地插进桌面,他站起身来,凶悍的面容上浮现起狰狞酷烈的疯狂笑容。
“他强行横扫奴隶卖场的事实已经做成,恶鹫和鼠王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回去,要么接受鬣狗的买卖。”
“如果是我。”现在,十指相抵的玛琳娜微笑起来,“我并不会告诉他们,我找到了新的靠山,我会让他们认为,这是我疯狂前的殊死一搏……除非真的伤筋动骨,否则生意人们,不会与一个疯子拼命。”
“许诺给分裂者的不均利益。”
鼠王和恶鹫同时凝视着桌上的宝玉,沉默不语。
“不予分毫反应的雷霆一击。”
鬣狗的打手基本上是平推了各大奴隶卖场,谁能想到一个失去靠山,已经无路可走的家伙,会突然发了疯一般专盯着奴隶市场动手呢?
“属于疯狂之人的暴虐强权。”
钉死在桌上的匕首,倒映着鬣狗那无所畏惧,残忍嚣狂的笑容。
玛琳娜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涌,剧烈跳动的心脏澎湃起自豪而满足的潮汐。
“这就是,我的回答。”
少女转头看向安瑟,笑容灿烂地说道:“我完成了您的命令,安瑟先生,我赢了吗?”
“很好,非常好,玛琳娜。”
安瑟愉快地鼓起掌来:“比我想象中要更出色,更完美……你缺少很多信息,比如鬣狗以及其他头目的性格,为人,行为模式,即便没有问我,你也在自己心中建立起了足够使用的形象。是在鬣狗和我谈话的时候,就已经确认的吗?”
“是的,从他的外貌,形体,谈吐,选择,以及成就来看……这位鬣狗先生,应该是一个思维细致缜密,但又绝不乏狠辣手段,以及破釜沉舟的决心的人。至于其他头领……我只能以他们都不是愚蠢之人来做考量。”
玛琳娜腼腆地笑了笑:“运气好,被我猜对了而已。”
“这不是运气,而是日积月累的学习与成长……我说过了,玛琳娜,你有着了不起的天赋。”
安瑟笑着摸了摸玛琳娜的脑袋,让这个向来表现得沉稳优雅的少女幸福地眯起眼睛来。
“不过……”
而后,他轻缓说出的话语,让玛琳娜的神情微微僵住。
“接下来。”年轻的海德拉如此说道,“就该轮到我了。”
“您……”
“我说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游戏,既然你做好了选择,那么我也该有应对,不是吗?我可没打算让鬣狗先生,这么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安瑟轻笑起来:“虽然说现在才轮到我,但实际上,在更早之前……”
会议画面中,神情糟糕的鼠王和恶鹫彼此对视,随后……脸上竟然缓缓露出笑容,接着很快变成了嘲讽意味十足的大笑。
当恶鹫和玛琳娜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那些被鬣狗手下控制的奴隶卖场,也同时发生了惊变。
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提前埋伏好的杀手突然从角落袭出,将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奴隶卖场拿下,因而放松了警惕的鬣狗下属杀了个七零八落,就算有些因为是主力而有一战之力,但也渐落下风,最后不得不狼狈逃走。
“这……”玛琳娜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幕上的画面,“怎么会这样,鬣狗……我的身边有内鬼,而且还是亲信?行动全被暴露了?”
利益仅仅是让对家们陷入纷争,而无法真正一锤定音。能让鬣狗真正占据这奴隶市场的,只有他主动出击后做成的既定事实。
在圣辉大公的支持下,他平稳运营都没能做到吞并所有奴隶市场,换了个“浮士德”来支持,自然也没道理能有所变化,那么唯一的机会……就只能来自这堪称疯狂,但再加上利益,却也足够让恶鹫与鼠王退避的杀招。
这一记痛击的阴狠之处就在于,没人会想到鬣狗敢这么做。而反过来说……倘若被人知晓,那这个计划不仅毫无意义,反而会葬送掉鬣狗的大批有生力量。
安瑟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笑道:“不,并不是你身边有内鬼,这只是一个……”
“巧合。”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样貌平凡的男人便出现在了玛琳娜眼前。
“记得他吗?”
“那是……那个虚假宝石的卖家!”
“在他换了副面孔,莫名其妙跟踪我们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他,顺便读了下他的心。”
“简单来说,作为一个销赃人,他算是挂在恶鹫名下做事,在被玛琳娜你的眼光震惊到后,便想着拉拢我,给恶鹫招揽为顾客,给他自己带来点利益……然后,他就看着我们走进了鬣狗先生的奴隶卖场里。”
在安瑟如此说着的同时,鬣狗已经面色难看至极的扔下那宝玉离去。
“他不希望鬣狗势大,因为我有可能是个大人物,所以想尽快跟我搭上话,把恶鹫介绍给我,但是……我在拍卖会上表现得过于张扬,让他摄于暴露的风险而并未这么做。”
“直到……”
“直到鬣狗,直到我到来。”玛琳娜喃喃自语。
“我太心急了,一想到传说中的冒险者来到这里,便想着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甚至没有邀请安瑟先生到办公室或是别的什么适合聊天的地方,直接在包厢里就谈了起来,而包厢外……就是坐满了各个竞拍者的拍卖大厅。”
少女缓缓握紧拳头:“使用法术窃听未必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也未必会被查到,只要有胆色……”
“那位千足虫先生恰好精于隐匿,伪装,变幻,才能成为外市最优秀的销赃人。”
玛琳娜转过头看着安瑟,用复杂至极的语气低声道:“所以,您就用这样的‘巧合’,让恶鹫得知了鬣狗的准备,让他自以为万事俱备,结果却一手毁掉了自己的大部分精锐吗?这真是,真是……”
“荒唐。”
安瑟轻声说出了玛琳娜无法说出的话语:“太荒唐了,对吗?”
“……是。”
“那你觉得这样的巧合是什么,玛琳娜。”安瑟温声道,“是我从头到尾刻意安排的吗?”
玛琳娜想了想,摇头道:“不,从最开始,直到……直到您发现他的身份和意图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您的安排内。”
“对,这才叫做巧合。”年轻的海德拉俯视着下方街市,鬣狗与其他头领手下的乱战已经蔓延到了街道上,鼠王与恶鹫似乎不想如此轻易地放过他,而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就倒映着这逐渐开始混乱的光景。
“并不是我选择了什么,规定它以怎样的道路前行。而仅仅只是擦肩而过的某人,仅仅只是从天上飘落的一根羽毛,甚至仅仅只是……”
安瑟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幻而缥缈:
“你脑海中流过的瞬息思绪。”
希塔娜愣了愣,同样转头看向安瑟,神情变得有些忧虑。
安瑟笑了笑,不知是习惯性地露出笑容,还是让希塔娜放心,他的掌心凭空凝聚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铁球,而后将其随手抛下钟楼。
“我仅仅只是对这些东西,做出了导向,而路……从来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铁球从空中高速坠落,直接砸在混战中一人的头顶上,当场将他砸死。
“就好像那位千足虫先生的窃听法术,绝对不可能瞒过我,瞒过劳伦斯,但我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以这种方式暗示,鼓励他继续这么做下去。”
“我做了什么吗?”安瑟歪了歪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在‘继续窃听’和‘立刻撤离’这两个选择中,变得更倾向于窃听鬣狗先生和我的对话而已。”
“所以……”玛琳娜喃喃道,“这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是的,只是无数巧合中比较直接,比较致命的巧合而已。”
安瑟温和地笑了起来,但看着这笑容的玛琳娜,却只感觉到不寒而栗。
她不是在恐惧安瑟,而是在恐惧安瑟言语中所代表的那份……那份令人窒息的,无可违逆。
“玛琳娜,你是否疑惑于明明能直接将鬣狗碾死,直接在这场并不公平的游戏中取得胜利,却偏要以制造巧合来达成目的?”
掌心微微冰凉的玛琳娜嗓音沙哑道:“……是的,安瑟先生,请您告诉我。”
“因为它是巧合,它也是再单纯不过的……事实。”
魔鬼的脸上扬起冰冷的笑容:“合理的事实。”
“千足虫会那么做,是因为他在恶鹫麾下,因为鬣狗死后,他的老大能分到更多市场,他能吃到更多渠道。因此他不可能坐视鬣狗有机会东山再起,因此有能力实现窃听的他会选择铤而走险……而在鬣狗万分心急,无心关注外界,以及我的‘什么也没做’之下,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将窃听继续下去。”
“这里唯一的‘刻意’,只有我的毫无作为,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在鬣狗对此一无所知,他所见到的,只有自己的失败。”
“他做错了什么?他没做错什么,他做出了当时最合适,最正确的选择——但恰恰就是这样的合适与正确,将他导向了一场难以接受的惨败。因为在这样的合适与正确之外,出现了他无法看到,无法预计,无法测算的……巧合。”
“仿若命中注定一般,荒诞,滑稽,却又真实的巧合。”
安瑟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呼出,他闭着眼,脸上扬起舒畅而灿烂的笑容:
“没有那位千足虫先生,我还可以挑选其它现成的巧合,假如没有现成的巧合,我可以自己制造巧合。因为对于这座黑市,我能够修改它内在的规则,改变它存在的意义,甚至直接抹平它本身,它太小了,对我而言太小了,小到就在我的掌心。”
“玛琳娜,告诉我。”
安瑟在微倾身子,在玛琳娜耳边轻语:“现在,作为鬣狗先生的你,该怎样……才能改变自己败亡的结局?”
“我……”
玛琳娜张了张嘴,她想要说点什么,想说点切实有用,能够从这绝境中窥见一点光明的想法,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改变……
怎么改变?
这怎么能够改变?假如周围的一切人,事,都会被安瑟先生以不可违逆的恐怖,变成像刚才那样置我于死地的巧合……我到底该信任谁?明明谁都没有背叛我,我却无法再信任任何人?我甚至……甚至……
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得出这不可思议结论的玛琳娜有些发抖,一种荒诞至极的巨大恐怖支配了她的心神……仅仅只是这样假设,仅仅只是这样思考,她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玛琳娜。”
一只手突然覆上了少女逐渐惨白的面庞。
“别太深入。”安瑟抚摸着她的面庞,“我是在惩罚鬣狗先生,不是在惩罚你。”
“……我,我知道,安瑟先生。”
玛琳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来:“我没有事。”
安瑟注视了他好一会儿,轻声道:“要继续吗?还是就此结束?”
玛琳娜闭上眼睛。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艾妮丽莎忧愁而感伤的话语。
“……游戏继续,安瑟先生。”
并不知晓自己在挑战什么的平凡少女,语气坚定:
“尽管没有希望,但我还是会试着战胜您。”
第三十章·蛇的软弱(1.3W)
玛琳娜与安瑟的游戏继续下去,但下方的黑市已经不再平静。
鬣狗的打手与恶鹫和鼠王的人混战一团,法术的轰鸣与战士的咆哮回荡在隔绝上下城区的高墙之下,在这流淌着混乱与罪恶的地域之上,被俯瞰者推动的巨大浪潮,要将一切吞没洗净。
劳伦斯呈现的画面中,鬣狗正面色难看地赶往自己的老巢,而玛琳娜凝视着这副光景,神情同样凝重地低语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拢残部,既然他们知道了我要突袭其他奴隶卖场的计划,同样也知道我的背后有安瑟先生,有那位浮士德的支持。”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赶尽杀绝,但是……”
但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会存在什么巧合,推动另外三个头目下死手吗?
……不,是肯定。
少女的呼吸逐渐急促:“安瑟先生是不会把对鬣狗的惩罚拖到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更久的。安瑟先生要的是……现在!”
“聪明的姑娘。”安瑟轻笑起来,“想要对抗无可违逆的意志,首先得明白……祂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做出相对应的准备。”
“也就是说,一定存在什么让他们敢无视五阶传奇冒险者的原因……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到底会是什么?”
玛琳娜咬紧牙关,脑海中疯狂闪回着进入黑市以后发生的一切。
安瑟先生看到的东西远比我更多,但终归是在一定范围内,既然不会刻意推动某件事的发生,那就必须是现有的,与“使他们敢挑战幕后者”关联的人或事……
吃饭时的侍者?被希儿施舍了金币的乞讨者?被拆穿的扒手?不不不……能撬动黑市头目的人一定是有资本的,等等……一定吗?假如是巧合的话,非要一定是有资本的人才可以吗?
即便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却依然鼓起勇气尝试挑战安瑟的玛琳娜,没多久便就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的勇气苍白无力,她的决心,一文不值。
哪怕对于那种恐怖的想象已经令自己心神战栗,但玛琳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远远地,千百倍地低估了这种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死死扼住自己咽喉的……冰冷绝望的大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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