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而他们既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于是便创造出一个与他们相比,就跟他们与超凡者相比一样的,更加低微,更加卑贱的阶层,来将这种屈辱感转移,甚至以此来妄想超凡者在压迫他们时的快感。
这种“奴隶”,实际上不会因为奴隶贸易的存在或取消与否就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他们并不是完全为了提供更好的劳力,而是作为一种发泄用的,一种供人践踏,好让践踏者在面对超凡时有所安慰的……工具。
十三岁的安瑟即使已经认清了命运,即使面对着令他绝望的无尽重压,也厌恶着这如此荒诞病态的,把人的价值贬低到尘埃里的冰冷现实。
如今的安瑟,依然如此。
只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会再分出余力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改变或许在某天将会到来,但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事情。
其实十三岁的他也已经几乎放弃去在意这些事,但那时的安瑟,还曾拥有朋友。
只不过……
“既然是放松的话。”
曾一窥那个世界繁华光景的海德拉,透过面具凝视着这千年不动的帝国,微笑着露出獠牙。
“我也该做些……能让我身心愉悦的事了。”
第二十七章·海德拉眼中的地狱(8K)
“我说……少主。”
爬到安瑟肩头蹲着的劳伦斯挠了挠头:“你要找卖羊的店,问我不就行了吗?”
“我又不是专门为这件事来的黑市。”
安瑟切割着盘中的果肉,语气平静道:“心血来潮而已。”
“……心血来潮啊。”
肥硕的鼠鼠顺着安瑟肩膀爬下,老实趴在桌边,也没多说什么。
三年前少主提着格莱普尼尔从街头砍到街尾,好像也是“心血来潮”来着,这么说来,是不是又要出现了不得的大场面了?
——那可真是太好啦!
当然了,劳伦斯喜欢有趣的事情,不代表它是故意希望安瑟能给它带来乐子。
趴在桌上晃悠尾巴的鼠鼠抬着小小脑袋看着不管做什么都在保持完美的少主,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老大在这个在少主这个年纪,不是在玩大小姐,就是在人前显圣的路上,活得多么潇洒自在呀。
海德拉的“人”生本就是从极乐到痛苦,不在意识清醒,不会遭受世界侵蚀的年龄享受神灵种带来的无上权柄,反而每天琢磨这个学习那个,好像从早到晚都在计划着什么……怎么能有这种事呢!
有什么苦恼,叫老大用诺统一炮轰烂不就完了嘛!海德拉不任性一点,怎么能叫海德拉呢。
怀着这种心情和想法的劳伦斯,在安瑟让它做向导的时候就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天必须让自家少主好好爽一爽——顺便还能看点乐子。
“那安瑟你要什么时候才去把那个店个砸了啊。”
已经吃了整整四盘肉食的希塔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能不能动手?”
安瑟和玛琳娜在午饭吃完没多久后又来进了餐厅,正是因为希塔娜在锻炼好后还没吃午餐,少女现在大快朵颐完毕,浑身都是力气。
“但你要保护好玛琳娜啊。”安瑟笑着擦了擦嘴,“这次就先忍忍吧。”
“安瑟先生,我可以先留在安全的地方。”
双手平放在腿上端庄坐着的玛琳娜很识趣地温声道:“就不给您和希儿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希塔娜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小小一个黑市,还能有什么威胁到安瑟和我的人吗?况且还有劳伦斯在这呢。”
玛琳娜本来想对自己的妹妹说教点什么,但在看到安瑟脸上淡淡的笑意后,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适应这种悠闲的节奏了。
所谓的放松与娱乐……不知从何时起,对她而言已经变得有些遥远,而她也已经习惯于此。
但既然是陪安瑟先生和希儿出来散心的,就不要再说些大道理,坏了他们的心情了。
而且,或许我可以找到夫人所说的……安瑟先生放弃的东西。
玛琳娜看着眼前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暗自下定决心。
而吃饱喝足的希塔娜正想着发泄力气,不想这次只能干看着,于是便晃了晃安瑟的手臂:“能不能让劳伦斯保护琳娜?现在劳伦斯肯定比我更厉害,更能保护琳娜啊,我想跟安瑟一起把那些王八蛋痛扁一顿!”
“劳伦斯是我们的向导,不是保镖。”安瑟对希塔娜的攻势早就有所免疫,他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这次你就好好保护玛琳娜吧,下次有机会的话,再换你来。”
知道没办法了,希塔娜虽然不甘,但还是老实答应下来:“那好吧,我肯定会保护好琳娜的。”
但是真的好想好想把那些畜生给打断腿挂在黑市入口……可恶!
安瑟为希塔娜展示的记忆,让她对于这种事尤为敏感,一想到那些被贩卖,拐卖的奴隶可能遭受的苦难,她心中的怒焰便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起来。
只是……既然安瑟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忍一忍吧,反正安瑟肯定能处理好的!
劳伦斯只想让安瑟玩得尽兴,玛琳娜缜密地思考着怎样才能找到安瑟的心结,希塔娜觉得安瑟肯定会把那帮坏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纯粹的,贴心的,单纯的……无论何种心思,都是在围绕着现在正安静用餐巾擦拭着嘴的安瑟。
明明是希塔娜提出要出来玩,安瑟的本意也是为了让这对姐妹好好散心,结果中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安瑟身上。
而安瑟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劳伦斯琢磨不来,玛琳娜无法猜透,希塔娜则不会去想。
“走吧。”年轻的海德拉放下餐巾,微笑起来,“也差不多是时候让那位店主朋友给我们指指路了,去看看三年时间里,又有谁做起了这买卖。”
*
吃完午饭的千足虫今天早早收摊了。
本来以为能宰个大户,那小子身上的衣服,以他的眼力竟然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
脸上戴的面具也是高级货,自带强力的探查法术遮断效果,按他多年混迹黑市的经验,这必定是那家少爷闲着没事,用黑市这听起来多少了不起的地方,在自己的宠姬面前充面子了。
这种肥羊要眼力没眼力,嘴是一个比一个硬,而且最好面子,一杀一个准。
至于会不会惹上不该惹上的人……开什么玩笑,他外市头号销赃人千足虫还怕这个?开张一次就换个位置换张脸,谁能找得到他?
只是,肥羊没宰到,自己反而栽了个狠的。
——他现在都忘不了吃午饭时,自己老朋友露出的惊愕神情。
“什么?那玩意你就卖了两百金币?”
“你这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它还值更多钱,我不可能走眼,那赝品顶天就一百金币,稍微内行点的都骗不了。”
“妈的,我上午再去那家假珠宝店打算捞点回来,结果听到他们说那玩意造价成本就是一百九十金币!他们打算把这东西放市场上买四百金币一个!我还以为能大赚一笔呢!怎么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千足虫确实没想到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作为黑市外市最顶级的销赃人,经他手的器件或珠宝数之不尽。作为销赃人,最重要的就是眼力,有些出赃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手上的货值多少,能赚几枚金币,就全靠他的眼力和言语。
在千足虫看来,那仿制的深蓝之泪能有一百金币已经够多了……怎么会见鬼到造价就一百九十金币?
本来还以为自己赚了个翻倍,没想到反而被人家戏弄嘲笑了。
一想到那雪发少女优雅说着“它值这个价”的语气,千足虫心里就一阵窝火。
作为二阶超凡者,他在外市摆摊销赃,既是为了金钱,也是出于爱好,愚弄蠢货,和行家交锋,在千足虫看来都是极有意思的事。只是他久未失手,被人如此摆了一道,不甘的情绪更具上风了。
但他也没想过要怎么报复回去,一来黑市的规则就在这里,二来……带着的宠姬都有这种眼力,这头肥羊就绝对不可能是肥羊,那还宰什么?大家一起做生意嘛!
“圣辉大公那个倒霉蛋一死,鬣狗距离变成死狗也不远了……要是我能给头儿带个大客户去,货源指不定就更广了!”
怀着这个念头的千足虫很快就行动了起来,靠着自己在黑市的人脉,一下就找到了那三个特征显眼,披着肥羊外披的恶狼。
他们已经进了内市,刚从整个黑市最贵的餐厅【地狱大釜】里出来,那地方就算是像千足虫这种富得流油的头号销赃人,进一次都觉得肉痛。里面的主厨是饕餮之口的前任主厨,因为犯了事躲到这来,那家伙哪怕在水果上雕个花,都能要了你大几百金币。
千足虫笃定了心中的想法,那头“肥羊”先生这么轻车熟路,沉稳淡然的样子,绝对不是什么新来的,必须得找个机会跟他搭个线!
黑市很快就要迎来大洗牌,几个分割黑市的“头领”背后势力不一。鬣狗仗着背靠圣辉家族,几乎侵吞了大半个黑市;他的老大恶鹫,由三个久居帝都,传承数百年的老牌侯爵侯爵家族联合支持,势力次之;神秘的鼠王鲜少露面,势力未知,但能量庞大,鬣狗都不敢往他的地盘伸手;而最后的斓蛛……一个在三年前黑市大清洗中崛起的奴隶,靠着强大的超凡实力在黑市杀出了条血路,虽然背后没有实力,但和鼠王有些合作,勉强站住跟脚,是最弱的一方。
而如今随着圣辉倒台,恶鹫野心勃勃,他想要立刻处理掉正疯狂寻找靠山的鬣狗,同时也对来路不明的鼠王颇为忌惮……要是这时候能给自家老大引入一个强力外援,那他本来就舒坦至极的日子,岂不是要再飞起来了?
这样想着的千足虫一路谨慎尾随他们许久,直到看见他们……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装修豪华至极的店铺。
“妈的。”千足虫远远盯着他们走进店面,看着招牌暗骂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家店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家出售各式超凡器具的店铺,但实际上是鬣狗管辖的,整个黑市最高大的“羊场”,虽然大部分来这的都是空有资金的普通人,但这些普通人背后大多都有靠山,而且有些羊的品质极高,超凡者或高级贵族也未必就不会光顾。
鬣狗现在正忙着找新靠山,除了主动联络外,也很有可能选择光顾他场子的大人物们,那个带着普通黑面具的贵族少爷目前虽然看不清根底,但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要是被鬣狗拉拢,自家老大就少一分胜算,他在外市也没法再过得那么逍遥。
千足虫思索再三,虽然他算是跟着恶鹫,但销赃人这个身份还算独立……鬣狗现在自顾不暇,未必会拿他怎么样,而他倒是巴不得鬣狗倒台,这狗王八蛋之前或明或暗断了他货源,既然如此……
男人咬咬牙,也踏足了这栋以罪恶为基石的楼屋。
*
靠着那店主提供的证明,安瑟一行人顺利进入了这栋建筑物的地下,也就是进行奴隶贩卖的隐秘场所。
“安瑟。”
希塔娜附在安瑟耳畔,小声说道:“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家伙,真的不用管吗?”
“不用,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处理,不是吗?”
安瑟同样在希塔娜耳边轻声回应:“假若你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好琳娜的。”
“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失控呢。”
希塔娜气呼呼地说道:“安……主人你别小看我!”
明芙萝对她说的那些话,实在造成了相当深刻的影响,希塔娜现在对于自己的情绪变化格外在意,虽然安瑟已经三番五次强调不用那么放在心上,但她就是没办法放下。
毕竟,明芙萝当时说的话好像是危言耸听,但却又真的存在依据。
“先生,请问怎么称呼?”安瑟刚进入地下正厅,就有一位侍者迎了上来,笑容满面,恭敬有礼地向安瑟问好。
“浮士德。”
希塔娜依旧没心没肺地打量着周围,而玛琳娜则在听到这名字后,面具下的神情微变了些许。
出于工作需要,她对冒险者这个群体有一定程度的研究,而浮士德这个名字……
在西国留下传说的神秘冒险者……也是安瑟先生吗?
不仅仅是西国,浮士德在整个帝国以冒险者的身份留下不少一般人无从了解的传说,而随着大概半年前的销声匿迹,这个名字也鲜少被西国地域以外的帝国子民知晓。
但安瑟先生不像是会独自流浪冒险的人啊,他为什么会选择以另一个身份作为冒险者活动,又是在安排些什么呢?
浮士德的首次传说之战是三年前西国的龙灾……三年前,三年前安瑟先生清理了黑市,三年前安瑟先生离开帝都,好像很多事都是三年前发生的……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是安瑟先生放弃他心中重要之物的关键所在吗?
玛琳娜垂眸思索,而这位侍者显然不知道浮士德的大名,他热情的招呼着安瑟:“您是新客,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告知我你对那些可爱羔羊的偏好是什么呢?是成熟还是可爱?是冷艳还是娇软?我们最近新进了一批货,正在加紧调教,保证让您满意!”
“你们今天有公开拍卖吗?”安瑟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熟客吗?”侍者微微惊讶,“您之前没来过我们梦魔之乡啊。”
“三年前从东港去了天途山脉另一边,不久前才回来。”安瑟耸了耸肩,“本来想在老地方买两只羊的,结果听人说黑市在我刚走没多久就变了天。”
“原来是这样……”
侍者了然,同时态度变得更加热情。
天途山脉阻隔了帝国向大陆另一端进军的野望,北边的海域终日席卷寒流,南边的海域则被迷途海包围,根本无法通往另一端大陆,只有东港拥有唯一一条通往另一端大陆的航线,虽然航线极长,且还是要经过无际的迷途海,但好歹只是浅域,虽有风险,但能够接受,那边的人也只能通过这条航线过来。
听说还存在某种越过天途山脉的方式,但真实与否不得而知。总之,东港算是大陆两端唯一的往来之路,而一般人可支付不起那条航船的船票,更不可能在那边待着跟玩一样,想回来就回来。
“您运气太好了,浮士德先生。”侍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二十分钟后正有场公开拍卖,还有两间没被预定的空包厢,您要订一间吗?”
“琳娜。”安瑟微微偏头,他身侧的少女便把囊袋放到了侍者手里。
“里面有一万帝国金币,不够再加。”让人看不透底子的年轻贵族如此微笑,“带路吧。”
这拿出一万帝国金币跟喝水一样的态度让侍者更是点头哈腰,立马把安瑟带往了公开拍卖会场的包间。
“浮士德先生,您需要来点什么?”
将安瑟视为老手的侍者笑容暧昧:“是漂亮的糖果,还是……”
“我对那种影响脑子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用派人来。”安瑟挥了挥手,“这样就可以了。”
侍者连忙点头称是,快步离开的包间。
“……这么一路看过来。”
希塔娜在安瑟坐着的大椅的扶手上坐下,一脸迷惑道:“这里也不像是什么做不正经生意的地方啊。”
“这就说明我们的店主朋友没骗人,这里的确是‘做生意’的。”
安瑟如此轻笑着,但那笑声里淡淡的厌恶与冷厉,被玛琳娜放在了心里。
“真正的生意人,当然要把自己的商品包装得足够出彩,足够精致,足够华丽,而不是单纯把他们丢在笼子里像猴子一样拱人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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