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摔死的苹果
灰原还是沉默着，就听铃木老师的话，一块一块的吃着饼干。
饼干做的并不算好吃。
不知道铃木老师没做好，还是单纯因为铃木老师喜欢这样的口味，饼干里好像放了非常多的糖。
而灰原讨厌太甜的东西。
安静的办公室里，灰原吃饼干的声音显得很清晰，铃木老师就这么笑呵呵的一直欣赏着灰原吃饼干的样子。
然而，在过了一会儿以后，吃饼干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铃木老师也愣了一下。
“………………”
灰原低下了头，手还想要再拿起饼干，却停在了那里，好像凝固了一样，只有原本仿佛沉默似的目光，此时有些泛着不适合她的光亮。
看着她的样子，铃木老师嘴张了张，却没立刻说出来什么。
过了一会儿，铃木老师拿起了桌上的纸巾，手伸到灰原的脸边，帮灰原温柔地擦拭了一下。
那个一直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的灰原，在吃了饼干以后这样哭了出来。
铃木老师在手指隔着纸巾，触碰灰原的肌肤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个女人，原来会流出这样温暖的眼泪。
灰原一边低下头，微微散乱的额发遮掩着双眼，但她的气息却没有平常的冷静，而是轻轻发着抖。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低声说。
铃木老师起初有些慌乱，不过在看到灰原哭出来的样子后一会儿，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坐着的灰原身旁。
她伸出手，轻轻拍着灰原的背，一边弯下腰，在灰原耳边安慰道：
“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我很清楚。”
在看到灰原止不住的低声哭泣，铃木老师想要做点什么，在想了一会儿以后，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抚过了灰原漂亮细弱的脖颈，就这样将灰原温柔地搂抱在怀里。
而这么做，当然让灰原愣在了那里，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被铃木老师这样抱在了怀里，就像一个大人在安慰小孩子一样。
“那些孩子很过分，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在乱说你的话。”
铃木老师的声音很轻很低。
似乎是凑在耳边才能听很清楚的动听声音。
而灰原呆呆的感受着这个女人胸膛的柔软与温度，那不可思议的触感，还有轻微的心跳声，原本的情绪，也慢慢安宁了下来。
她温热的眼泪沾湿了铃木老师胸前的衣服，但铃木老师却毫不介意的样子。
“很抱歉，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
女人带着歉意的声音在灰原耳边响着。
这一切当然跟铃木老师没有关系。
灰原那时常干冷迟钝的内心，此时却有点说不清的触动。
好像………从她母亲去世以后，就没有年长的女性这样拥抱过她了。
就算是校长小姐，在拥抱她的时候，也是带着复杂的情欲。
“对不起………我…………”
灰原似乎是意识到她和年龄差不多的女老师做这样的事有多奇怪，尴尬地低语了一句。
虽然很留恋对方胸口的温度，但灰原也不想这样麻烦对方。
“你最近很累吧？压力也很大，觉得疲惫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我觉得灰原你总是一个人这样待着，偶尔也可以跟其他人抱怨一下。”
安静的办公室里，铃木老师像母亲一样安慰着灰原，灰原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也开始渐渐依恋于这份久违的温暖。
那时，灰原想，铃木老师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世界上原来还真的有这样温柔又美好的女性啊。
不过，就算是这样…………
想起了自己听到的那些充满恶意的流言，灰原眨了眨眼，目光还是慢慢变得黯淡起来。
虽然此时此刻的温暖很美好，但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面前的女性了吧。
……………
不久前，在被几个女生一起欺凌时，灰原老师的出现在黑木郁可的内心短暂留下了痕迹，不过那并没有改变什么。
这些糟糕的人不会因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一两句话，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和为人。
不如说，周围对她的议论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黑木郁可也有可以解决这些议论的方法。
她只要找那天那个骚扰她的女生，堵住那个人一次，甚至打对方一顿的话，周围的人大概就会害怕她了。
但实际问题对她来说并不是这些行为上的困扰。
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厌烦。
和过去一样。
讨厌的人、讨厌的声音、讨厌的模样，还有好像似曾相识的厌烦的环境。
明明她已经离开了以前的学校，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呢？
她以前以为，除了自己所在的环境是牢笼以外，牢笼外的世界应该很美好，应该会有些不一样，但直到远走高飞，来到一片陌生的地方后，她才发现这原来是世界的常态。
那究竟该逃到哪里，才有安静的地方呢？
她所生活的世界就像是一场长眠不醒的噩梦一样，一切都在往着她所预料的糟糕方向发展 她开始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那之后，她的脑海中开始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她去做些什么了。
那个声音甜美又轻盈，很像是她过去朋友的声音，就像生着飞鸟双翼的天使小姐一样。
而在她的脑海里，那个声音那样说：
‘——去死吧。’
在听到了那个声音的一刻，黑木郁可好像恍然似的醒悟，她失神了片刻，然后忽然平静地自言自语道：
“这样啊…………”
当这样开始想的时候，黑木郁可不记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那片露天楼梯的台上。
从这里可以遥望学校的整片风景，视野很开阔。
但平时却没什么人来这附近。
只不过，黑木郁可此时并不是在平台内，而是站在栏杆外。
冷风吹着她，拂起了她的额发。
她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露了出来。
从这里往下看的话，能看到变得很渺小的学校广场。
真的很高。
她大概是有点恐高的，但此时这样直直往下看却并没有感到太多恐惧。
倒数着自己最后的时光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很奇妙吧。
每一秒都在鼓起勇气。
每一刻都在试图退缩。
她像个缄默的雕像，在那里静待时，却感觉身后好像有谁靠近。
有人来了。
黑木郁可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略显颓废的女人的脸庞。
………灰原老师？
她眨了眨眼，露出困惑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可这个女人却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根烟，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叼在嘴里，然后熟练地拿出打火机点燃。
烟很快就烧了起来，燃出往上飘的白烟。
似乎是注意到黑木郁可看向了自己，灰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于是在略加思索以后，她才自己那盒烟中抽出一根，递向一旁。
“来一根吗？”
灰原嘴里叼着烟，递烟的手还晃了晃。
黑木郁可当然没有抽过烟。
也对抽烟没什么兴趣。
但她并不算很讨厌烟的味道吧。
她的妈妈以前工作了一整天，回家以后十分累的时候，就会在阳台边抽烟，那时黑木郁可还是能闻到一点烟味。
“一般来说，老师会怂恿学生抽烟吗？”
黑木郁可觉得有点好笑。
可灰原却没怎么在意，收回了那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在吐出一口烟雾以后，灰原两只胳膊摆在栏杆上，懒散地垂了下来。
“既然要自杀了的话，试一下也无所谓吧。”
这个老师还是老样子。
说话从来不知道委婉一点，就这么直来直去。
黑木郁可的神情黯淡了一点。
不过，很快，她又转移了话题：
“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问了一个以学生来说很奇怪的话题。
大概就像灰原老师说的那样，她马上就打算做那样的事了，这种时候就算说话随意一点也没什么吧。
而灰原正抽着烟，听到她的话，往这边瞥了一眼。
烟味随风飘散，貌似比黑木郁可印象里的要呛一点，灰原老师抽的好像是那种口味很重的香烟，导致黑木郁可也咳嗽了几声。
然而她现在还站在栏杆外，咳嗽之后有点摇晃，给人一种悬悬欲坠的感觉。
“什么人？奇怪的问题。”
女人用刚刚抽过烟的沙哑的嗓子说。
“我教你的课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而且最近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了。”
“总之，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受欢迎，没什么朋友，也没有恋人，一直是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色，就这么活到了现在，仅此而已。”
说完，灰原抖了抖烟上的灰。
黑木郁可一开始想听的大概不是这些吧，但听了这些话，她的内心却意外的宁静。
听起来，还真是十分平凡、可以一眼望穿的人生。
“我还挺喜欢魔法少女的。”
忽然，她听到女人这样说。
黑木郁可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了一旁抽烟的年长女人，看见这个颓废阴郁地夹着烟，一直吐着烟气玩的糟糕大人，似乎就是这个大人刚刚说出了那句她没想到的话。
“………老师吗？”
她完全想象不到面前的女人喜欢魔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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