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给我一杯可乐
汗流浃背了。
上杉唯露出灿烂的笑脸:“说起来信的反应本身就很可疑,突如其来的夜不归宿,为什么在抱可爱的妹妹前还得特地洗个澡?”
“不,我觉得单纯是个人就会洗澡,这不是正好说明我昨夜在外风餐露宿没跟漂亮妹妹去房里休息吗?”
上杉信按住她的脑袋,强制掰弯思路后摩挲两下避免其进行深度思考。
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愚蠢的一抹多。
上杉信瘫坐在方正的矮桌前,油条豆浆正宗不正宗已经无所谓,盯着醇厚泛着细腻泡沫的豆浆就觉得挺有胃口,再咬一口金黄酥脆的油条,一嘴下去全是香浓到几近腻味的油脂。一次六分的早餐体验,但这地方又不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老家特色早点,有时候嘴馋了想吃点啥都嫌麻烦。
过几天干两碗益母草汤?
猪腰、猪肝、猪板筋,再撒一把花生碎,便是早餐美味。
“信你难道终于也到了脱离涩图开始对现实女孩子充满幻想的年纪?”上杉唯摩拳擦掌,觉得这事大有可为。
人啊一定得有自信!你十三四岁就得坚信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的青涩花骨朵的魅力无人能及,你十六岁碧玉年华的花季少女就得相信你的漂亮脸蛋青春活力甜美无敌,再往上二十多岁那更是风华正茂人间绝色,反正我在哪个年龄段哪个年龄段就最美,你不准反驳!
平胸?
没听过一句话吗?女孩子低头能看见脚尖就已是人间绝色,还是我说的喵!
上杉信给她一个白眼:“想对你哥我开黄腔?”
“唔姆……信你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
上杉唯咬了一口油条,腮帮子边嚼边琢磨着上杉信的动向,听着他吐槽新闻,末了才发现他手机在外边整没了,追问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一个姑娘给帮了个大忙。”
此话一出,上杉唯罕见地陷入沉默,属于是两段不同的逻辑在脑海中碰撞,其一为她哥好像对人家姑娘挺上心的,该不会是被美救英雄后见色起意了?其二就是她这人是非分明,这事可以简单归类为某人帮了上杉信一把,她还得谢谢人家。
这两段逻辑碰在一起,差点没把她CPU给干烧。
她、她肯定是讨厌接近信的偷腥猫,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不分敌我进行攻击显得她好无理取闹啊,她当然是有心的啦,遇到开心的事会跟她的热心网友分享,被帮了一把也会规规矩矩地道谢,要是人家真帮了信……
不管了!好讨厌!
跟她抢哥哥的人才不需要管这么多!
默认跳过,不跟信聊这个就不会显得她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她是个超可爱的妹妹,这些乱七八糟的标签一个都碰不得!
我写妹控轻小说的还能不知道什么样的妹妹更可爱嘛!恼!
电视机稳稳坐落在实木家具中,新闻主播身着西装,下方是滚动的新闻,上杉信饶有兴致盯着这新闻看了好一会,就今天的冬雪市新闻而言,有两家食品公司直接遭殃,又有一批新的民生问题揭露出来,讨论热度巨高。
这看得他都想开手机查查热搜是不是哪个明星的花边新闻了。
“乙女椿公寓爆炸事件……”
哦?终于看到了一个混在日常新闻中的熟悉字眼。
两个戴眼镜笑得挺腼腆的哥们在镜头前接受记者采访,说什么半夜被惊醒吓死个人,发现是前院的电瓶车自燃爆炸了,严肃谴责公寓物业存在诸多问题,又谈及什么网络上流言蜚语不可信啊,还是得呼吁大家伙相信科学,别被人给带偏了。
镜头扫过去咔嚓咔嚓,镜头重点是倚靠着墙壁栽倒的几辆不成模样的电瓶车。
镜头语言突出一个专业。
上杉唯陪着上杉信一起看,起初还会陪他一起评价,但看着看着发现上杉信已经流露出困倦之色,他单手托起下巴,眼皮跟通宵一整晚早八听了二十分钟繁杂的理论课似的往下拉,她渐渐就不出声了,等到上杉信趴在矮桌上睡着,她才慢悠悠地从轮椅上下来,把身上的外套披到上杉信的肩上。
“很累吗……”她小声嘀咕道,侧开耳旁的发丝,歪了下脑袋想偷偷看上杉信的脸,却发现上杉信的睡姿就是脸朝下趴在手腕上,睡得舒服不舒服她不清楚,但待会起来他的手肯定会麻。
好心疼。
要是她真的是劝人向善的天使就好了,她就能一直保护信了。
拿出手机,咔嚓一声,闪光灯也骤然闪了下,在二十四个“信的相册!”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编上“傻萌傻萌的睡姿”,就给它放进去。
她又仰躺在地上,朝上举起手机,她突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害怕,以前她总是害怕信会遇到危险,但如今除了危险,有另外的事物正在悄悄逼近,要破坏她的生活。
之前那个小男娘……唔姆,除了耍宝以外,威胁度似乎不算特别高,信怎么可能成为南通呢?
真正让她不安的是今天信突然提了一嘴,他以前明明都不会说女朋友之类的话题的!
他今天刚问,下个月他敢做什么那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让我去查查前辈们都是如何处理复杂的兄妹关系的……”
穹!琴里!纱雾!深雪!小鸠!桐乃……咕,你就算了,对信太凶我会伤心的,而且冷战一打起来信往外跑我连哭都只能趴他枕头上哭了喵!
但找来找去又总觉得哪里差点味道,前辈们的爱情故事有壮烈的有悲哀的有欢快的,但她仔细审查一番前辈们的感情线,站在一介轻小说作家的视角去看待,顿时就明白了她究竟差在哪里。
我既是迫近的风暴:【最近我好像遇到剧情瓶颈了。】
小菊别乱跑:【哦?学姐的小说不是挺顺利的吗?】
正所谓抛开实操不谈,她的理论编起来那叫一个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什么?哥哥妹妹没有办法互动了?
速度的把机缘巧合给安排上,你们两个立刻去街上逛一圈,找点剧情突显妹妹的娇气可爱并买个纪念物,顺道拉点其他配角给妹妹角色当衬托鲜花的绿叶,我特别允许可悲的青梅竹马以及天降败犬以及傲娇萝莉以及转学小恶魔登场,在剧情上发挥工具人特质!
但是啊,伟大的妹控恋爱轻小说作家风暴老师,其实没谈过恋爱,甚至不出门。
【我阅览诸多前辈著作,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主公人哥哥还需要一个特殊的转变!】
【嗯?】
【他的傲娇嘴硬已经严重影响到剧情的推进了!妹线的推进靠妹妹是支撑不起来的,必须发生点什么事情,让哥哥也参与到剧情的推进之中!双向奔赴的感情线才有未来可言,不然哥哥很快会被其他偷腥猫给叼走!】
雨宫结弦走在上学路上,单手插兜,撩了一下额前刘海,也是一个蛮标志的假小子。
这姑娘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也就是说,学姐你终于打算放弃水日常了,猛推感情线了?】
【什、什么叫谁日常啊,恋爱文不写日常还能写什么嘛……】
接着就是什么事业线、什么炒股文、什么比起尬聊我在边日常边推进剧情已经很良心了云云,雨宫结弦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总之,言归正传——你知道吗?举个例子,士道对待琴里的转变,悠对穹态度的改观,两位主人公前期都把妹妹当作普通的妹妹,但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介兄长将妹妹不再视为纯粹的妹妹?】
【答案,当然是性了。】
【性别分男女,欲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性的观念绝对是人观念中最根深蒂固的事物之一,看到了性相关的暗示或者明示,人的本能就会躁动,脑海中萌发出“我与某人的性幻想”,这个念头就算消失了也会留下影子。】
【你明白了吗?不管是多么纯粹的亲情,只要稍微牵扯点跟性相关的情节,剧情自然而然就会如滚石般动起来,琴里的亲吻是暗示,深吻了妹妹的哥哥还怎么可能把妹妹当纯粹的妹妹看?穹的扣扣空间更是精髓,一击就能把悠平凡的日常给击穿,什么妹妹?那是会把你当作性幻想配菜来释放水魔法的单相思少女!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啊?!你跟我说这种事?我还在大街上啊!
雨宫结弦下意识左右张望,发现大路上没人理她,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学姐你好奔放。】
同时又感觉:
【学姐你好熟练的样子,对恋爱和感情线把控得好细腻。】
一定有过深刻的感情经历的恋爱大师对吧?
真是不得了呢,所以她才觉得学姐是个有趣的人。
【但跟性扯上关系剧情上的观感会变得很不妙吧?有种不给人留下余地的紧迫感,说是感情线深刻动人,但其实算逼着哥哥做出选择吧?稍有不慎会演变成妹妹跳湖哥哥相随兄妹殉情的抽象剧情。】
【况且整段剧情看着是很一气呵成,但放到小说里感觉会很压抑,哥哥那边的心理描写恐怕会演变成情绪撕裂的灾难现场,跟学姐你的书风格不像,会崩喔,读者会给你寄刀片的。】
字打到了这里,雨宫结弦思绪站定脚步,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这位学姐的编辑,有时候为了看本有趣的小说得在紧要关头拉住学姐暴走的思路。
【学姐你得认真思考,因为从目前来看都是以误会与欢乐为主的恋爱喜剧嘛,爱情元素的引入就必须重视了。其实仔细审查不少妹系作品都能发现,大家对感情的探讨都是点到为止的,反而会辅佐一些其他角色的剧情,转而谈些事业上或者学业上的故事。】
【不是不想探讨,而是往深处探讨就会激发出道德、伦理、社会等方面的要素,深入探讨会给人一种即将血流成河的可怕预感,要维持欢快活泼的日常,就只能装作没有这回事,淡化这方面的细节,给哥哥妹妹一个互相喜欢的理由,重点写甜甜的故事就够了。】
【所以该试着来一点清纯的对吗……我也在深深纠结喵。】
所以说,前辈们的经验之谈果然得扬长避短,复刻的话妹妹线恐怕会直接暴毙。
就像我跟你说啊,表白是终结技,而不是起手式。
谁教你毫无铺垫地去表白的?
性更是如此,排除炮火轰鸣的特殊人群,这东西放在青春恋爱里是必杀的终结技,不思双方感情进展,反而试图以激进的H事件去推进故事进程……嘶,纯爱在上,这是何等的亵渎!
上杉唯慢悠悠地点了两下自己的嘴唇,脑袋微微倾斜,卷过浅栗色的发丝,瞳孔凝视着,隐隐失神。
那么,来提问一句吧。
女孩子的身体,到底哪里最软呢?
……
月华如练,高悬于寂寥的天际。
静谧的夜色中,上杉信从家中外出,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塑料袋,独自走在夜路上。
兜里的手机是新买的,便利店的假是要请的,买了便当拎在手中往前走,直到行至无人之处,他将刀兄给挂到腰上,没有专门的腰带,但刀兄会很上道地黏在他腰间。
“现在,去见见你的老搭档,刀兄。”
沿着人行道一路走过,上杉信一路走到了天桥下。
在这里,他见到了梦野一辉。
第059章 他热爱的青春
华灯初上。
天桥下泛起暖黄光晕,与上方穿梭不息的车流灯光交相辉映。
上杉信走过时偶然踩到一个易拉罐,日本的街头从大马路上看兴许干净,但往街头巷尾深处走素质并不比老家这边高尚多少。
这源于不允许随地扔垃圾的法律,而既然从源头上扼制了路面垃圾的产生那就不需要扫大街的环卫工,这边的环卫工人工作是将分类好的垃圾袋装车带走处理,而既然路面干净整洁所有人都守规矩地把垃圾扔家里或者车站月台,那大街上就连垃圾桶都不需要了。
完美,垃圾越来越少了,所以垃圾就越来越多了,突出一个越干净越脏。
正所谓压抑久了必然变态,人多就守守规矩,人少或者没人就放飞自我,外地游客越少的地方越脏,越不入大众视野的地方也越脏,不必伪装放飞自我之感深得日本民众喜欢。
更别说贫民窟、天桥下、公园内、灯红酒绿的花花街头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有宿醉的酒鬼,想干净那可得问问客官们同不同意,醉鬼们翻江倒海的胃同不同意。
上杉信偶尔会在街头见到退休后闲得无聊的老人穿义工背心在捡垃圾,也有不少青年义工组织自发地去捡垃圾,这会让他想起充当免费劳动力的究极折磨。
呜呼,值日可以,但你能别拉我在上去扫大街还要有个记者来怼我的脸给我采访让我说劳动光荣可以吗?
哥们那一次脸都快笑僵了!
沙沙——
上杉信站在天桥下,将买来的便当放下,面前正坐着一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他也不嫌弃,顺手给他放下一瓶菠萝啤,给自己拧开一瓶,未成年人不准饮酒的规矩他没怎么看重,小唯要喝他肯定不让,但他偷偷背着小唯喝小唯也拿他没办法。
“梦野一辉。”
念及姓名,男人抬起头,露出了长满胡茬的中年人的脸。
很狼狈。
上杉信将面前的男人认真审视一番,嘴角莫名有酸涩的感觉,脑海中接连闪过了梦野一辉的人生写照,刺猬头少年、中年社畜人、黑夜杀人鬼,最终落幕处却是这幕犹如燃尽了的可悲景象。
他四十岁出头了。
七年前的绝望与愤怒如怒涛般席卷而来,他对妻子的爱将他点燃,燃尽后就剩下风中向爱妻忏悔的灰烬。
他还爱他的妻子吗?
当然还爱了,上杉信甚至觉得,他现在把刀兄递给梦野一辉,梦野一辉依旧能顺畅无阻地拔出夜刀,刀兄从不嫌弃纯爱的宿主,它只嫌弃爱得不够热烈不够深沉的宿主。
但梦野一辉不可能拔刀了,他向夜晚起的誓言已经结束,他离开了夜刀,夜刀也离开了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坚守的信念,梦野一辉的自我救赎结束了,他的自我毁灭也结束了,梦野一辉真正祈求的恐怕是在妻子的坟前坐化,但世事不如人愿,他的心已经随妻子的离去而消失了,但他的肉体还活着。
梦野一辉被以无期徒刑关进了监狱,在狱中一次次审问夜刀的下落,他整个流程保持缄默不语,出狱后在家中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夜刀,也就仅仅看了一眼,一眼后就将其视为不存在之物。
“一起喝一杯吗?大英雄。”
“我不是英雄。”梦野一辉自始至终不认为他是英雄。
“大叔你怎么不是了?在你妻子眼中肯定是,好了,我陪你喝一杯。”
上杉信往地上坐下,看了眼梦野一辉的眼睛,靛蓝色,跟梦野千晴的瞳孔颜色相似,但岳父大人的眼睛要暗淡许多,已经没有神采了。
他再度确定了,面前的男人仅仅是一捧余烬,他出狱后能向着女儿下跪祈求原谅,却不敢在一切崩溃后去面对女儿哪怕一顿晚餐的邀请。
但也行,没人规定人一定得如钢铁般坚强,人们会将被生活击垮又一次次站起来的人称之为真正的勇气或者战士,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正如《海边的曼彻斯特》所展示的,记忆在时光的线条中倒退和闪回,却无法令时光停顿,亦无法令痛苦平息。
有些人从某一天突然就死了,他们日复一日机械且麻木地生活,表演出他们还活着的假象,对他们来说往事并不如烟,伤痛如影随形,他们无情地放逐自己,将灵魂隔绝在天边的孤岛,永永远远无法释怀。
“还吸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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