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于是,她向有马加奈露出了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娴静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我们在全心全意地相爱
“这一幕的全部镜头也顺利完成了!黑川小姐辛苦了,请您到一旁的演员休息区暂时休憩一会儿,下一幕的拍摄预计在十分钟后进行,化妆师麻烦过来帮黑川小姐整理一下服装和发型——后期先检查一遍刚才拍好的画面,二号机位的摄像机可以开始启动了,先切到已经准备好的外景那边,三号造雪机的功率能再大一点吗?”
《东京BLADE》的真人电影拍摄片场,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热火朝天的氛围,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经验丰富的导演的调度下紧张却又有条不紊地推动着进度,但看现场的人数规模和启用的相关设备以及拍摄场地的大小来看,这几乎都已经是黑川赤音迄今为止所参与过的经费最为充足,场面也最为宏大的一次电影拍摄了。
按照导演的指示有些小心地走回到了演员的专用休息区,微微闭着眼让赶来的化妆师稍稍补了一下脸上的妆容后,黑川赤音这才朝着离自己不远,同样也在这边闭目养神的北川凉那边挪了挪位置,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靠在座椅的椅背上有些疲惫,又有些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感受到了黑川赤音的靠近,北川凉有点懒散地睁开眼,朝对方的方向侧过头去,关切地向她询问了一句。
黑川赤音正式踏足影视剧的拍摄毕竟才几年的时间,虽然这两年间同样产出了好几部口碑票房双赢的佳作,但基本上都是和圈内比较相熟的五反田泰志或是枝裕和等导演合作,剧组里的气氛一般来说也都比较轻松,因此北川凉也是有些担忧对方会不太适应《东京BLADE》现在这个剧组的氛围。
作为一部立项就是朝着破百亿日元票房的,纯爆款商业电影去的企划,《东京BLADE》不管是从制作团队还是演员阵容都是花了相当大的手笔请来的业内顶尖人士,但这同样也意味着类似于当初舞台剧排练期间出现过的小团体现象变得更加的泛滥,来自五湖四海不同事务所的演员们被凑到一起,制作团队里的导演、编剧等人也都是黑川赤音此前只听过名字的人物,整个剧组运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台大型的工业化机器一般,很轻易地就营造出了一种庞大却又无形的精神压力。
“嗯……感觉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也就只能专注地做好自己的那一份事情了,不如说光是这样就已经很疲惫了。”
黑川赤音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喜欢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揣摩剧本和角色的演员,也热衷于去和其他的演员以及导演编剧沟通说出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在这样的拍摄环境下,她完全没有做这些事的余裕,甚至会产生一种她如果这么做的话,就会让这个好不容易运转起来的大型机器啪地一下卡壳的错觉,有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嗯,就像赤音说的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做好自己该做的那一部分就好了,这里的导演和表演指导都是业内评价很高的老人,倒不如说赤音演到现在都没有被叫过停,已经是被认可的表现了。”
稍微地给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型拍摄片场的黑川赤音鼓了鼓劲后,北川凉咬着吸管,小口地抿了一口面前放着的插着吸管的矿泉水润了润嗓子:
“一般来说,他们会在那种特别关键的镜头,也就是关于作品品质和评判的那几个瞬间,将节奏给刻意地放慢下来的。”
“反过来说,这也是他们心中去真正地决定和评判这个演员实力的瞬间,因为一流的演员在他们出口说出自己的看法、做出自己的指导之前,就已经被脑内所饰演的那个角色给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对于赤音这种体验派的演员来说,应该很好理解我说的这些吧。”
黑川赤音闻言也是了然地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回答,同样结束了一段镜头拍摄的有马加奈已经从右边挤了过来,作为表现派的忠实拥趸,满不在乎地先开口说道:
“哪有凉前辈说的那么玄乎,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体验派这一种主流的演技流派,不过只是因为这样的表演方式适合各种形式的二次创作和剧情展开,这几年来被许多作品顺理成章地拿过去用了而已。”
“太过沉浸在角色里确实可以让演员带来震撼人心的表演,但这种有害的情感放纵的余韵也同样会带来自欺欺人的幻象,我之前就知道一对饰演情侣角色的演员在拍摄结束后光速交往又光速分手,好像还有着他们拍摄期间每一天结束都要去附近的酒店开房之类的传闻来着。”
说完,有马加奈也是得意洋洋地从随身包里取出了因为拍摄而不得不取下的某个挂坠,一面在黑川赤音的面前摆了摆,一面继续说道:
“对于我们表现派来说,演戏只需要做到‘认识自己’和‘理解自己’这一点就够了,如臂指使而又细致入微地控制自己的思想情感、语言神态、肢体动作的话,同样能做到完美地进入角色。”
面对着有马加奈一如十年前两人在争论哪一派更好时的发言,这一次的黑川赤音却完全没有出口反驳的意思,反而是认可地点点头,甚至让有马加奈产生了一种自己莫名地落入到了她设下的陷阱里的错觉。
“这点凉前辈几年前就已经告诉我啦,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从来没有混淆过表演和现实之间的感情,更不可能出现加奈举的那个例子里的情况。”
对此,黑川赤音只是浅浅地露出微笑。
她的演技转型其实在《东京BLADE》的舞台剧试镜时就已经体现的相当明显了,如果说在当初的《明天》以及后续个人痕迹更重的《害虫》里,黑川赤音几乎是全程都在一边代入、体验、替换着现实与角色之间的趋同情感,但在宫崎拍摄时被北川凉指出来这点后,在之后的这几年里,她便一直在尝试着改变。
某种意义上来说,北川瑠美衣之前在《东京BLADE》的舞台剧试镜里击败她,用的其实是她最擅长的体验派的技巧,毕竟对方和北川凉之间这么多年共同生活的经历对于体验派的演员来说就是一座取之不竭的宝库,剧本中鞘姬对于BLADE的任何一种感情她都能在这其中找出相似的那种,然后将它复刻在了现实中去。
但是,在这些日常事件中去抽离、替换再复刻与角色趋同的情感,体验派的黑川赤音同样可以做到,甚至能做到更好,这本来就是她擅长的领域,况且她和北川凉之间也留下了众多独有的珍贵回忆。
北川瑠美衣可以从当初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北川凉坦白自己转生者的身份抽离出遗憾、懊恼和作祟般的独占欲,她当然也可以从幼时在与有马加奈的《小偷家族》试镜中竞争失败,只能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前辈和演员去和同样占据着‘后辈’身份的另一个人共演的记忆中剥离出这份类似的情感。
可事实上,在当初的试镜过程中,黑川赤音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沉浸于鞘姬这个角色的心理活动中,她没有再去理所应当地将表演当做类似代餐的形式,而是将那些珍贵如宝石的回忆和自身真实的情感封藏在了少女心思的最后一页里,不愿将两者再混淆在一起。
或许,她就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出现像是有马加奈举例的那种情况。
鞘姬喜欢BLADE是原作的剧情,也是剧本的设定。
作者和编剧可以为这段感情之间填充一二三四五六七段事件试着去论证这个结果的合理性,试着让读者去相信这个设定。
但无论再怎么去设计情节,剧本的厚度只有一沓,电影的长度也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相比于现实中的他们所经历的以及未来即将经历的这漫长的时光来说,其实都只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部分。
所以,虽然黑川赤音依然会去作为演员体验角色的人生,用侧写的方式去构思着她们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但不会再让表演和现实世界的边界变得模糊而没有界限。
她的名字是黑川茜,艺名是黑川赤音,职业是演员,今年十七岁,现在和母亲住在一起,成绩很好,在自学心理学的相关知识,料理水平应该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
以及,她正在暗恋一个人,并且准备好了正式表白的事宜。
喜欢的缘由有很多很多,至少她那天和妈妈讲了一整个晚上都没说完。
但是呢,她能确信的是,这些和鞘姬、幸子、邮箱等等等等——
全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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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结束后,由于黑川赤音的经纪人伊崎先生突然有紧急的事情要临时处理,没办法和之前一样开车送她回家,最终便让北川凉代送这一趟,而在将车开到了赤音的家门前,将赤音放下的北川凉正准备离开时,却突然看到了黑川赤音的母亲站在自己的车门旁,轻轻地敲了两下车窗的玻璃。
“有什么事情吗?”
“麻烦北川桑今天特意送小茜回来,如果方便的话,请进屋来喝一杯茶再走。”
与往常偶尔遇见时的感觉不同,虽然语气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客气,但其中似乎又夹杂着其他的一些什么感情,北川凉看了对方那略带了几缕皱纹的眼角和瞳孔一会儿,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道:
“好,那就打扰您了。”
将车子在附近的停车处停好,北川凉跟着对方的步伐走进了黑川赤音的家,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黑川赤音直接跑进了自己房间里又关上门的身影,心里倒是已经有了几分隐隐的猜测。
主动地站起身,微微弯着腰用两只手从端茶过来的赤音母亲的手里接过刚刚泡好的茶水后,北川凉这才重新坐下,等待着对方的开口。
坦白地说,或许是由于他自己身份的缘故,在之前和黑川赤音的母亲交流的时候,北川凉总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相当明显的拘谨和不自然感,特别是在黑川赤音的父亲去世后,对于他这个一念就能决定自家女儿演艺生涯的‘大人物’,对方的态度就更是如此了。
但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些过去的情感却好似在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黑川赤音的母亲难得自然地正视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一片严肃,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
“北川桑,其实这些年里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对小茜以及对我们家的照顾,我虽然不是特别懂这些,但是也知道你是小茜的表演老师,小茜能成为现在这样的大演员,和你的帮助分不开。”
不等北川凉开口谦虚两句,她又语速不停地继续说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现在才会愿意坐在这里和北川桑去说这些话。”
虽然黑川赤音早就和她说明了全部的想法,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阻止女儿,甚至依然会像之前一样去无条件地支持女儿,但在这个最后的关头之前……她还是想要去单独地和北川凉说说话。
以黑川赤音母亲的身份。
北川凉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迄今为止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景,毕竟不管是爱和瑠美衣,抑或是有马加奈,他和她们之间可都是没有这种拜家长的环节的。
想到这里,北川凉也是重重地深呼吸了一次,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放在了双膝上,在透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打开的,虚掩着的房门的门缝里的黑川赤音的注视下,很诚恳地向这位母亲稍稍地弯下了上半身。
北川凉的语气很坚定,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同时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倒不如说,他就是要让正处于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才对:
“我喜欢小茜。”
他直视着黑川赤音母亲的眼睛,同时将身子微微侧向了客厅里供奉着黑川赤音父亲牌位的佛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喜欢您的女儿黑川茜。”
“我的余生,愿永恒地与她共度。”
第三十六章:情知所起,一往而深
要如何去判明他心中对有马加奈和黑川赤音这两个后辈的感情呢?
在过去两年难得的赋闲时间里,北川凉很多次都会不自觉地向自己发问,在有马加奈和黑川赤音静待着时间和成长时,静待着去完成她们之前与他的那个约定时,北川凉本人也一直在自我求索着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由于在今天《东京BLADE》的拍摄片场里,又一次地看到了两人又像十年前那样就着演技的流派问题而争论的熟悉场景,在有些感慨和一点点的好笑之余,北川凉同样是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过去的很多东西,顺着演技流派的这条记忆线向时光长河的过去一路溯源,突然有些恍惚地在发现这个问题早就在那时候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有马加奈是当之无愧的表现派,而表现派的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对一切外在表现技巧的重视。
形体、声音、语言,一切拥有表现力的外在都被给予了特殊的关注,对于表现派的演员来说,她们所要做的,就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去驾驭它们,而在这其中,声音训练又是最重要的那一环。
北川凉迄今仍然记得他前世的演技老师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告诉他“真正合乎分寸的音调变化具有不可估计的力量,一声音调高低恰合情境的喊叫,要比世界上所有那些漂亮的外部动作更能感动观众。因此,演员首先应当研究发音”,告诉他要将声音训练到“特别柔驯、富于表现力和音调变化”的地步。
同时,还需要根据角色的要求而变化,温柔、圆滑、巴结、嘲讽、粗鲁、急切、仁慈、失望,所有的情绪都要掌握,就像是把握从洞箫到号角之间的一切的音色变化。
而最终所追求的,便是去试着仅靠一个字的发音方式就能轻松地引来观众的眼泪和笑声。
这也是北川凉在刚认识有马加奈时就认为她是个天生的表现派天才的原因,擅长哭戏乃至‘十秒钟就能哭出来’的标签就已经显示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同时也表明除了声音外,有马加奈对于外形和表情的控制同样如臂指使,这就是表现派的大师们所追求的境界。
所以在过去的演艺生涯里,有马加奈才会被评价为像太阳一样闪耀在观众视网膜上的天才演员,所以她每次都会自然而然地向外流露出类似于‘请好好地看着我’的情感。
表现派表现派,从来追求的就是极致的向外表现。
北川凉是最早注意到这点的人,并在之后作为前辈,扬长避短地将有马加奈的这个特质给尽情地释放了出来,因为这就是只有女主角这种级别的主役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的天赋和才能。
就像他早年间对有马加奈开的那句‘完全想不出来加奈有一天会沦落到要去配合着几乎没有演技经验的新人去表演的样子’的玩笑一样,因为这种自甘平庸的配合式演技从来就不适合有马加奈,在北川凉的心中,她就应该从始至终地都在舞台的中央和聚光灯的炽热下闪耀。
而事实就是他和有马加奈确实都做到了这点,有马加奈从四五岁的童星时代实实在在地一路走红到了今天。
现在回想的话,有马加奈在这么多年里总是在两人的相处中始终隐隐地占据主动的那一方,这份超过十年积攒下来的自信心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所以,他们两人关系的结果才会正式收官在《今甜》拍摄时的那个吻,有马加奈本来就是最惯于也最善于去表现自己的那一个。
北川凉愿意承认,在那个烟火大会结束的深夜,牵着他的手微微踮着脚,明明自己的嘴边也沾着棉花糖的糖丝,但非要说帮他拭去这些,最后轻轻地交付了自己初吻的有马加奈真真正正地让他心动了。
在那一瞬间,有马加奈的全身上下,从每一根发梢到脚趾,从眼底到舌尖都在强烈地表现着,表现着名为喜欢的情感,表现着她喜欢他这句简短的台词。
过去所有关于对方的迷惘而复杂的感情在这时候得到了统一,所以北川凉选择了一个回吻,以肯定的回答结束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但黑川赤音和有马加奈的情况就又不同。
虽然北川凉很多次地将自己面对两人的感情问题分别简短地定义成了‘我是否真的爱着她’和‘她是否真的爱着我’这两句话,前者对应有马加奈,后者则对应黑川赤音,但事实上问题比这要复杂的多。
就如同有马加奈是表现派的天才一样,黑川赤音也绝对是北川凉两世以来见过的在体验派演技领域的天赋第一人,如果要追根溯源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应该和赤音本身热衷于心理学的这个爱好相关。
但这个解释在黑川赤音的演技面前似乎也显得相当苍白,北川凉不是没有见过体验派的大师,况且他自身也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但每次还是会被赤音的表演给惊讶到。
如果说体验派追求的是化身成为这个剧本里的角色,那黑川赤音就已经算是更玄乎一点地直奔着让这个角色附身的程度了,北川凉还记得很早之前刚来LALALAI剧团没多久的赤音曾经短暂地模仿过一段时间瑠美衣的发型乃至说话的语气和其他的小动作,甚至让他有时候都会因此而恍惚个一瞬间。
在北川凉看来,不管是什么流派的演技,在表演的过程中,演员的身体里其实都是有着两个自我意识的,第一自我便是演员,第二自我则是角色,让哪个自我占据大头,或者是如何让它们实现辩证的统一,就是甄别演员演技流派和实力的分岔口。
对于体验派来说,角色这个自我本身就一定会在表演时更多地占据身体,掌控思维,遑论黑川赤音这种在体验派的道路上几乎走到尽头的天才演员。
从这方面来说的话,黑川赤音的每次表演实际上都是一次对自己的画地为牢,她越是试图去完美地拼凑好每一个角色的碎片,就越是会被这个角色所困囿,不仅仅是在观众的眼中,更是对自己而言。
当初身为偶像的星野爱只是因为在舞台上对粉丝们说出、唱出那些类似于‘我喜欢大家’‘我爱你们’,这些她自己都明知道是谎言时候表演的话,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完全没办法再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期间甚至都试过掏心掏肺般的歇斯底里,最后才在数年后两人婚礼的那一天,将那句情真意切又发自内腑的‘我爱你’真真正正地说出了口。
更何况黑川赤音在每次的表演中,所去体验的角色的情感都是真实地流淌在心底的,表演和现实,演员的自我和角色的自我之间的界限在她的心中比任何人其实都要更模糊一些。
北川凉甚至毫不怀疑,如果黑川赤音真的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本不属于她的情感也会残留在她的心里,她体验的实在是太充分了,模仿的也实在是太像了,最后说不定会如同神话中的忒修斯之船一样,看起来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虽然黑川赤音现在和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直也都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当初在初次作为戏剧演员出名而遭遇了一定规模的网络暴力后还要执拗地想要一个人承担,更是在北川凉的怀里哭着说出过‘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的话。
但如果在这时候给她分配一个怀揣着愤怒、忧伤以及其他极端情绪的角色,让她去深入地扮演乃至成为这个角色的话,她会不会因为这些残存着的情感,变得突然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和家庭,突然一下子愿意舍弃自己的人生,变得也能在现实中说出乃至做出同样极端的,例如杀人之类的举动呢?
虽然只是看起来完全不会实现的个人的妄想,但北川凉还是选择了在这个苗头出现的早期,即《害虫》的拍摄时期向黑川赤音说明了这一切,他不希望赤音会混淆角色和现实的边际,混淆角色和自己的情感。
坦白地说,北川凉真的很喜欢黑川茜。
不同于面对有马加奈时的纠结,这是他能确定的事项。
但他喜欢的是那个在LALALAI剧团里一直勤奋刻苦的、在家庭变故后愿意扛起全家生计照顾着母亲的、家务水平好料理技巧也很出色、作为演员拥有着绝对的好胜心和胜负欲的黑川茜。
鞘姬、幸子、邮箱以及更多的角色都是属于演员黑川赤音这个名字的后缀下的。
而她迄今已经走过的人生,所有学会的东西,了解的事物,认识的朋友,喜欢的人以及之后还很漫长的未来,都是属于黑川茜的。
所以。
在黑川家的客厅,在面对着对方的母亲时,北川凉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嘴里说出的话。
黑川茜和黑川赤音的发音是相同的,就像精神年龄这个玄乎的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东西一样,在说出口的瞬间,其实往往就只有自己知晓到底说的是哪一个名字。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先说出这句话来。
“我喜欢小茜。”
这是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他在私下里对黑川茜的亲昵称呼。
然后,北川凉继续对着这里的父母一同开口:
“——我喜欢您的女儿黑川茜。”
“我的余生,愿意永恒地与她共度。”
在这两句话刚刚落下之时,还不等坐在沙发上的黑川母亲开口说些什么,北川凉就已经先一步地听到了不远处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看着三步作两步上千,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将稍稍弯着腰的北川凉就这么抱进了怀里的女儿,黑川赤音的母亲只好是无奈地摇摇头,刚才好不容易才撑起来的那股子气势也随之泄了下去,有些疲惫又有些轻松地向后躺倒在了沙发的背垫上,明明感觉自己的嘴角在往上翘,但手往脸上一抹,却又清晰地拭出来了两条泪痕。
“这种话……起码要对着当事人先讲一遍吧。”
黑川赤音用双手轻柔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北川凉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嘴有点害羞又有点气恼地在他的耳畔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现在就再补给小茜听。”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独属于黑川茜的气息,北川凉也是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的腰际,轻声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喜欢小茜。”
“嗯——嗯。”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声音也拖着满足的长调。
黑川赤音温柔地用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托着北川凉的脸庞,将他从自己的胸口慢慢地扶了起来,继着几乎如雷鸣的心跳声后,将自己的情感再度化为了语言,正视着他的瞳孔。
省去了前辈这个在演员这条职业道路上的前缀,黑川茜对着北川凉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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