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不打算看看合同的内容吗？”
听到北川凉的话，有马女士也是疑惑地一抬头，不过马上又欣慰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有马加奈，对着北川凉开口道：
“加奈已经和我说过了，而且我也觉得她就这么跟着北川你挺好的，以后还要多劳烦北川继续带着加奈了。”
父母应该是孩子的第一个观众才对。
但相比于观众席，有马女士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售票处，并且坚信着是自己的努力帮着里面的女儿售出了更多的票，带来了更多的观众，却从来没有亲身走进去认真地欣赏过对方的哪怕咋一次的表演。
站在母亲身侧的有马加奈此时正微微低着小脑袋，整齐的刘海在她纯净的瞳孔上蒙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虽然这些年里早就已经了解过了对方的性格，但北川凉听到这些话后，还是否定地摇摇头：
“并不是我签下了加奈，也不是我带着加奈去做什么，这一次的话，应该说是我需要感谢加奈选择了我们事务所才对。”
“那也是北川你这些年的照顾……”
“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因为我照顾加奈才让她能有今天的人气，而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走红的可能性乃至必然性——对表演的热忱和天赋，才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期待、去想要看到加奈的未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北川凉也是主动起身，强势地将原本站在母亲身旁的有马加奈拉到了自己的这边，让她保持着面对母亲的姿态，像是向他人介绍自己得意的女儿一般，握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骄傲乃至自豪的意味：
“有马桑之前应该也有收到过来自加奈前事务所的续约请求吧，不止是Burning Production，可以说，只要加奈稍稍表露出一点意愿的话，大半个东京的经纪公司都不会吝啬于价格，毫不犹豫地选择签下她。”
“从《小偷家族》之后，我就基本上没有和加奈再共演过什么电影或是电视剧了，她这两年的所有人气和成绩都是靠着一部部主役的作品自己挣来的，这点有马桑自己也应该知道吧，我只是偶尔教她表演课的半个老师，但其他的形体课、声乐课、舞蹈课……加奈这两年里也没有停过吧？”
有马加奈确实很有天赋，但天才从来也不是生而知之。
不接受系统地训练和教导，而是盲目地竭泽而渔，挥霍自己的灵性和天赋，最终也不过是下一个伤仲永。
为了成为走红的那个有马加奈，真正的有马加奈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这是北川凉一直看在眼里的事实。
似乎是没想到北川凉会突然这么咄咄逼人，有马女士也是下意识地怔了怔，但因为对方话里话外又全都是夸赞自己女儿的意思，一时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了，只能是茫然地点了下头。
紧接着，北川凉的语气又突然放缓放柔：
“加奈是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后辈，不管是我接受加奈加入我的事务所，还是您同意让她这么做，归根到底不都是希望能看到加奈更好吗？是不是？”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加奈是个既有天分又刻苦努力的孩子，应该是能让您为之自豪的女儿，让我为之骄傲的后辈，有马桑应该最清楚这点才对，毕竟您在写的新书的名字就是《我是有马加奈的母亲》，加奈是带着您未遂的梦想，在这个对小孩子来说格外残酷的演艺圈里坚持到现在的。”
这么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讲下来，有马女士虽然一时没能听懂北川凉的每一句，但也自然而然地被带入了对方的节奏，脑海里根深蒂固了近十年的某个念头第一次地动摇了起来，翕动着嘴唇，有点颤抖地朝着有马加奈的方向问道：
“难道说……加奈讨厌表演吗？”
“最喜欢了。”
“是吗？”
有马女士的面部表情略略地缓和了一些，但马上又听见了女儿的声音：
“虽然一开始是想要看到妈妈开心的样子，但是后来却真的喜欢上了，有马加奈真的喜欢上了表演，喜欢上了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只投向我的感觉。”
有马加奈握着北川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让她平添了几分勇气，以至于将原本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妈妈喜欢的是走红的我对吧，那我就一直走红，一直让妈妈开心就好了，说到底，如果没有一开始妈妈带着我进入演艺圈，到处去顶着白眼推销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演员有马加奈这个人物吧。”
“在我身上寄托自己当年的梦想也好，打着我的名头到处去炫耀也好，现在去写什么《我是有马加奈的母亲》也好……够了，真的够了，随你喜欢吧。”
“你把我带进了这个圈子，让我这么早就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冫……并愿意为之努力的事情，光是这一点就够了。”
有马加奈垂下眼帘，低声地嘟囔着。
“这样啊……是我做错了吗？”
有马女士无力地摇摇头，自己对自己发出了询问。
她可能还是没能彻底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吧，包括女儿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此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感觉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精神陡然萎靡下来的有马女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我、我要一个人想一会儿，你们先吃饭吧。”
但显然，北川凉和有马加奈此时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在目送着母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楼道之后，有马加奈也是脱力般地向后躺倒在了沙发上，刚才一直没有流出眼眶的泪水终于是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两侧太阳穴的方向静静地淌了下来。
她之前一直没有和母亲坦白自己真实想法，一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二是缺乏了一份直面的勇气，因为她没有办法确认母亲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有马加奈已经失去了父亲，如果再失去母亲的话，几乎就算的上是‘无家可归的小孩’了。
等到有马加奈的呼吸逐渐从杂乱变得均匀了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北川凉才向她递去了纸巾和问候：
“好些了吗？”
“虽然不知道后果，但是说出来的话，心里确实好受多了。”
有马加奈接过纸巾，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残余的一点哭腔，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如果不是凉前辈在的话，我绝对说不出来这些话的。”
“当时只觉得如果妈妈真的因为我说的这些话从此不喜欢我、疏远了我的话，凉前辈应该也会像今天这样陪着我，不会让我变成无家可归的小孩才对。”
在说完这句话后，有马加奈也是突然意识到了里面的歧义，马上又慌慌张张地补充道：
“不、不是说凉前辈是狗的意思……”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是被这句话给消弭的无影无踪，北川凉笑了一声，语气轻快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加奈不是这个意思，饿了吧，先吃饭怎么样？我一会儿去给你母亲送一份上去，再和她谈谈。”
“……麻烦凉前辈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没事的。”
北川凉拉着有马加奈起身，由于屋子里开着暖气，桌上的料理还没有彻底凉掉，两个人也是对着坐下，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在墙上映出了两人的影子轮廓。
在看见了有马加奈的嘴角沾上了些许酱汁之后，北川凉也是习惯性地向前凑了凑，用带来的手帕细细地帮她擦干净。
这个行为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熟稔地对妹妹做过无数回了。
但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的有马加奈却似乎觉得有点羞怯，低着头用筷子的前头无意义地戳了碗里好一会儿，才终于是悄悄地抬起眼，向对座正细嚼慢咽着盘中食物的那人偷偷地瞥上一下。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一顿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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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冰箱里的饭菜端出来热好后，北川瑠美衣又将猫粮给萤倒好，这才一个人坐在了餐桌旁，漫不经心地一面嚼着食物，一面看着优雅地踱步过来准备吃饭的白猫。
家里的不少东西都已经搬到了新家那边，客厅里感觉都冷清空旷了不少，感觉到有点儿冷的北川瑠美衣也是放下筷子重新起身，用遥控器将客厅的暖气给打开，然后才坐了回去。
由于北川凉不在家的缘故，北川瑠美衣也是散漫地拿出了手机，准备一边吃晚饭一边刷一会儿推特。
【《无家可归的小孩》第一弹宣传海报已放出！五反田导演新作，有马加奈领衔主演！】
随手点开了热门趋势的第一位，北川瑠美衣便看见了那张一人一狗的宣传海报，偏了偏头想了一会儿后，突然一把将正在吃猫粮的萤给拉了过来，自己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提溜着一脸懵逼的白猫，一只手举着手机，‘咔擦’一声，便拍好了一张和那张海报站位相似的照片。
“今天我也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熟练地配好了文字，但就在编辑动态准备发出的时候，北川瑠美衣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放弃，毕竟现在大把人盯着她的账号指望着从里面扒出一点北川凉跟星野爱的恋情进展，虽然自己只是想搞怪一下，但万一牵连到凉，被媒体恶意解读就不好了。
放开挣扎了半天的萤，北川瑠美衣无精打采地又开始一个人吃起饭来，虽然都是凉的料理，但是总觉得味道要差上好多，没有什么食欲。
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便利贴和手机上的信息：
“今天晚上要去加奈家里谈事情，晚饭已经放在冰箱里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不用等我，吃完早点洗澡休息睡觉。”
有马加奈……北川瑠美衣自认为不是和对方很熟，只是在宫崎的时候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知道凉这次过去是为了和对方签订新合同，将有马加奈吸纳进他的个人事务所。
但是她同样也有听说过对方的母亲是个惯于胡搅蛮缠的人，和凉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说不定会阻拦这件事。
北川瑠美衣看着墙上慢慢地指向八点半的时钟，感觉已经看到了凉正在和对方艰难交涉的过程。
希望凉一切顺利。
一个人吃着饭的少女郑重其事地放下了筷子，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第四十六章：露比的十三岁生日愿望
“今晚我去凉家里，一起看最新期的《B小町×B小町》吧！好期待呢。”
二月十四号的一大早，正在和妹妹一起吃着早饭的北川凉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一震，屏幕亮起，正是星野爱发来的讯息。
“谁啊？”
小口地抿着热牛奶的北川瑠美衣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口问道。
“爱今天晚上来我们家。”
北川凉点点头，一面回复了星野爱一句，一面对妹妹进行补充说明：
“说是想和我一起看今晚更新的最新一期的《B小町×B小町》，其实她前两天就挺期待的了。”
“啧。”
北川瑠美衣闻言也是咂咂嘴，冷哼了一声：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明明就是自己亲身参与录制和剪辑的节目，每一秒的画面和剧情都能猜得到吧，有什么好期待的。”
“大概是网友的评论和弹幕吧。”
北川凉咬了一口手里的吐司，笑着解释道：
“她最近还挺喜欢看这些的。”
随着网络上舆论风向的逐渐改变，不少他和爱的CP粉也开始冒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光是在视频平台还是在同人文分享平台上，都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了大量的关于两人的CP向剪辑和文章，毕竟以他和爱最近这段时间隔天就是一条动态的高频率秀恩爱，二次创作的素材库简直可以说是满满当当源源不断。
像是碰到那种比较精良的，星野爱有时候还会私信分享给北川凉，看着网友对他们两人恋爱中日常的半真半假的想象，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让北川凉觉得有些好玩的是，在这些视频剪辑和同人文之中，甚至有不少是来自中国的创作，评论区里也是充满着各种“very good job，love from China（非常好工作，爱来自瓷器）”和“君日本语本当上手，我读之，期待值爆上，大拍手，抱腹絶倒，駄目笑堪。理解完全可能，然我頭爆発，再起不能”的机翻和日式伪中文的回复。
北川瑠美衣也恨恨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吐司，作为在北川凉相关同人圈里混迹了十年的资深读者，她自然也是清楚最近的热点风向，她现在隔三差五地打开APP的排行榜，那里基本上都快被清一色的凉爱tag（标签）给包了个圆。
像是她之前一直有在关注的几个专门创作唯凉梦女文的，随着北川凉自己官宣了恋情，也是退坑的退坑，转黑的转黑，有的还把过去的创作给删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没关系！
随着偶像工作的进展，北川瑠美衣自己也终于是拿到了收入，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她都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直接以金主的姿态出击，直接约稿定制个几百篇自己和凉的CP文。
说起来tag要用哪些呢？甜宠、虐恋、GB（女性主导）……
“露比再不抓紧点就来不及了，毕竟早上已经多赖了快二十分钟的床了。”
看着突然一动不动，眼神游离笑的莫名诡异的妹妹，北川凉也是伸出手去弹了弹对方的额头，有点无奈地提醒道。
“我起不来还不是因为凉，这两天总是回来那么晚。”
被北川凉从幻想中瞬间弹醒了过来，北川瑠美衣也是愤愤不平。
“但是我不是都让露比不用等我，自己早点洗澡睡觉了吗？”
北川凉喝完玻璃杯中的热牛奶，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他这两天都在忙有马加奈的事情，自从那天晚上母女两人彻底摊牌之后，双方的关系就变得逐渐微妙起来，毕竟过去几年的龌龊和心结并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彻底消弭的。
但北川凉确实也不放心让有马加奈，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有马加奈能站在母亲面前的最大底气，不管是对于加奈本人，还是对于有马女士。
毕竟在十几年前，真的出现过轰动一时的当红童星与父母决裂的大事件。
而那个故事的主人公正是北川凉本人。
双方能公平地站在同一处位置和谈的基础便来自于此，有马加奈内心深处确实不想继生父之后再失去生母，而有马女士也同样需要顾忌着女儿和自己真的鱼死网破，彻底决裂。
“但是凉不回来的话，我一个人睡不太着……京子小姐现在一直在忙我们ACE的各项工作安排，我又不好再麻烦她。”
北川瑠美衣很委屈地低下头，她倒也没有说假话，以往家里要么是北川凉在，北川凉不在的时候也是齐藤京子陪着她，像这样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自己吃饭洗澡睡觉的情况，还真算得上是头一遭。
哪怕早就和北川凉分开了房间，但是她还是喜欢躺在床上的时候，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闭着眼睛将意识寄托在对方轻柔却清晰的脚步声，在冰箱的开闭声响、浴霸的排气声响、洗衣机的运转声响中跟着凉走到厨房、浴室和阳台，然后在声音越来越近地停驻在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屏住呼吸，在听完细微的开门声和偶尔喃喃着的‘已经睡着了吗’的动静后安心地沉入梦乡。
“……每次这个时候，我才觉得露比根本不像转生者呢。”
“哪怕不算上前世，现在的露比也马上要过十三岁的生日咯。”
“说起来，露比今年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想要的吗？”
北川凉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来，倒也没有太过僵硬，毕竟北川瑠美衣的生日确实是在初春的三月中，距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想要的东西凉又不会给我，想要实现的愿望凉也不会答应。】
面对北川凉的询问，北川瑠美衣只是别扭地移开了视线，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还是言不由衷地说出了另外的话：
“随便吧，随便凉送什么。”
小孩子的‘随便’永远是最让人头疼也最难满足的要求。
但对于北川瑠美衣来说，这里的‘随便’确实也就是最初始的原义，只要是北川凉送给她的礼物，真的是‘随便’都可以。
北川凉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是这也不代表他真的就随意地送些小玩意儿，笑了笑，上前勾了勾妹妹的鼻尖：
“那可不能随便，毕竟今年可不是我一个人想给露比过生日呢。”
作为这两个月里风头正盛的新锐偶像组合中的一员，可以预见的是，在将近一个月后的北川瑠美衣生日当天，她的粉丝们虽然不至于大张旗鼓地举办大型的庆生活动，但一定也有不少的粉丝会不吝于送上他们的生日祝贺以及礼物，通过各个渠道将自己的祝福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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