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开小差
坐在燕王左手的王阶,原先还在悠然自得地品尝桌上的菜肴,突然大量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脑海之中。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忍着这股不可名状的晕眩感,海量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出现在了王阶的眼前。
然后,王阶突然有些坐立难安,之前的淡定,随着这些记忆的出现,立刻变得如坐针毡。
什么?
东宫的汉王输了?
燕王当上了女帝?
什么?
我女儿是燕王之子的皇后?
我是燕王的亲家?
什么?
面对面坐着的陆成安,是燕王的夫婿,被正英帝赐婚的对象?
什么?
我和陆成安也是亲家?
王阶的脸色变得非常快,从这个突如其来的记忆中,他可以确定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燕王党。
他在燕王这边的入局实在是太深了,那可是把自家的闺女都嫁了出去。
可问题是,他现在明明效力的人是汉王啊?
此刻汉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可恶的燕王。
仗着自己运势好,一言不合就用盘外招,拿出记忆卡来达成自己的政治意图。
但汉王此刻的修养境界已经不是当年的她,略微思考过后,觉得王阶拿到了这些记忆,也无伤大雅,反而更好地能帮助到她。
因为王阶可以拿到很多有关于未来走势的信息。
即便王阶由于记忆卡而转向了燕王,可现在燕王又没有苏灵然这个好大儿。
她又拿什么跟本宫争?
这次的汉王可没想着让陆成安能那么轻松地走出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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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你不在的日子里,本宫很是想你
堂内一片沉寂。
这场宴席吃得虽然没有不欢而散的意思,但各府的亲民官都是心知汉王此行,对于他们来讲,只怕是凶多吉少。
胜在各地官府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欺上不瞒下。
所以事情的真相,也很难从底下的口风中抖露出去,除非有人敢顶着全家脑袋去闯个前程。
只可惜,如今这个年头,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硬骨头。
汉王当然也不认为只是一场宴席,就能钓到几条大鱼,她这样说话,更多地还是给这些官员施加一定的压力。
以免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搪塞朝廷,对朝廷关心之事草草敷衍。
这场宴席一结束。
汉王立刻就让几个侍卫邀请陆成安去她落座的府邸议事。
为了保障燕王的‘安全’,汉王利用职权,当即分出了近百人的侍从来严密护卫燕王的周身安全。
而燕王临时休息的宅子,被这些侍从密不透风地缜密防护了起来。
可怜了那个被使用记忆卡的王阶,整个人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该给燕王拿主意,还是给汉王拿主意。
毕竟他现在还是汉王的幕僚...是汉王的臣属,而且他作为正英帝特意调遣到东宫的班底,王阶是不可能在如今这个情况下,背主投奔燕王。
不过,汉王也没有太在意王阶这边复杂纠结的心理活动。
哪怕汉王注意到了燕王已经给了王阶使用记忆卡,可是对汉王来说,王阶的能力固然不错,但是他又怎么比得上陆成安呢?
在汉王的心里面,陆成安是无可替代的,没有了王阶,还能有程和,还能有宣平,还能有张瑞,还能有张珣,还能有一大堆可以与之匹配的紫色臣卡。
可是这些臣卡无一例外,都是按照走势,顺应天时和潮流而出现的。
这和陆成安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给汉王带来的感觉很是不同。
汉王在模拟推演中和陆成安相遇时的处境,是汉王最弱小,最无助,也是最不知道未来动荡走势的时候。
陆成安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陪着她一路走来的大臣,也是汉王最一无所有的时候,仍然坚定跟随自己的人。
反观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些利益上的考虑,不是父皇的调遣,王阶未必会成为她东宫的属臣。
模拟推演的次数越多,麾下的人洗牌来洗牌去,今天这个跟那个,明天那个跟这个。
汉王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一些介怀的地方。
而一想到陆成安被秦王设计送给晋王,又想到宁王恬不知耻地抢夺男人,还有燕王心里面藏着的小九九,汉王就越想越气。
这明明是她的!
如今的陆成安,汉王又怎么可能轻易能够割舍下来,于她而言,陆成安是她最嫡系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
现在的局势如此明朗,几乎是父皇打着明牌的架势告诉所有人,谁生下皇孙谁就是女帝。
汉王自然也不客气了。
陆成安本身就是她汉王的男人,生下皇孙和找陆成安谈心又没有任何冲突,这是能共同进行的事情。
唯一让汉王心里膈应的...就是这样一来,她汉王就属于是破戒了。
毕竟按照礼法,没有正式成婚就生下子嗣,是非常不讲规矩的事情,到时候苏为溯生下来,也要临时背上一个私生子的身份。
汉王舍不得陆成安,又不想让苏为溯背上私生子的身份,所以一年以来,汉王一直都在想有什么可以完美解决的问题。
很遗憾,这是无解局。
要么汉王放下所谓的礼节,奉子成婚,反将一军,在苏为溯怀上以后,她就想办法和陆成安完婚,到时候苏为溯就肯定不会是私生子的身份了。
还在琢磨怎么吃定陆成安的时候。
陆成安敲了敲门。
汉王立刻端起茶碗喝茶,面容之上满是端庄大方,“进。”
“臣陆成安参见太子殿下。”陆成安进屋,立刻行礼道。
“陆爱卿,你在本宫的面前就免礼了吧。”汉王轻轻托起陆成安的手道:“这次不是你提前上奏了黄河周遭恐有灾情,只怕局势会更加动荡,身为社稷之臣,你无须多礼。”
“这是哪里的话。”陆成安向汉王道。
场面上一时陷入了久违的尴尬,汉王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这个时候,很多话又无从下口,她只好从公务的方面慢慢说起。
不过,面对陆成安这样忠心耿耿的智囊,汉王也很坦白,很多父皇叮嘱下来的紧要之事,汉王都是能很放心地讲出来。
主要这些事情,大多都和社稷有关,汉王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找陆成安是准没错的。
可是,上来就说公事,汉王感觉实在是太干燥了,这怎么能诉说的完,这一年以来所积攒下来的幽怨和思念之情。
“你知道吗?”汉王幽幽长叹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本宫很是想你。”
陆成安也没想到汉王会突然来个闪电快打,失语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多谢殿下厚爱。”
“只是一年未见,你我未免太过生分。”汉王伸出纤纤玉手道:“你是忘了本宫对你说过的话吗?”
“卑下莫不敢忘。”陆成安苦笑了一番道:“可是如今尊卑有别,若是没有一番功绩,只怕是要遭人奚落。”
“本宫不在乎,你也别放在心上。”汉王大有出了什么事情,她一人扛下的气度,“谁敢取笑你,本宫就让他这辈子再难张口说话。”
“本宫是好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汉王冷笑道:“而且安分守己的大臣里,又有几个人会乱嚼舌根?”
说罢,汉王拉起了陆成安的手。
旋即,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当下之际,本宫与你谈情说爱,倒也是容易被人说三道四,毕竟百姓受苦受难,我们这些当亲王的也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做。”汉王吐露出心意,脸上多了一番愁容。
明明是相聚的欢喜,却由不得汉王再这样任性下去,作为太子,她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成安,你看看这封公文。”汉王拿出一份文书,“这上面是河南过来的奏折,我摘抄下来的复刻本。”
陆成安一听正事,也立刻过来一看。
“最近河南的监察御史失踪了,估计是凶多吉少,这是河南开封府的鹿大人对此事的解释。”汉王目视着陆成安道。
在陆成安的身旁,汉王是久违地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触。
不再像待在宫里那么沉闷,那么疲倦。
陆成安看了一眼文书,他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虽然心里感觉以这些老油条的性格,很难在文书中有所破绽,但看到推锅推得那么干净的,陆成安还是有些叹服。
鹿崇在行文中的起草和前后事务说得都十分缜密,该交代的事情,他全部都交代了,丝毫漏洞都抓不到,并说明了他在监察御史失踪以后,仔细派人去搜索过这位监察御史的动向。
却发现监察御史最后一次出现...是出现在一些河道旁边审查河工筑堤之事。
认为对方极有可能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死。
或许是失足落水。
“此事有蹊跷。”汉王开口道:“不可能一出问题就是意外事故。”
“确实,大晟王朝的臣子还不至于各个都易溶于水。”陆成安看了一眼道:“但和这位鹿大人有没有关系,还真不太清楚。”
“河工筑堤的事情,能牵扯多少人?”陆成安追问道。
“很多人,甚至关乎到整个河南。”汉王思索片刻说道:“因为很多地方的河道都要筑堤,以免出现黄河发大水的情况,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河道之中的大堤,都是三年一修,五年一坏,能撑得住十年都算少见。”
“故此父皇几年都要想办法挤出点银子来修筑河道。”
“派这位监察御史审察河道,兴许是查查当地有没有偷工减料,故意骗取朝廷为了水情的建设银。”汉王又道:“我私下问过很多当地的官员,无论是小吏还是上官,他们都是矢口否认此事,咬定了自己不知情。”
“那是自然。”陆成安解释道:“这些小吏又没什么上升的渠道,他们是衙门的文吏,可能就一辈子只能当个文吏。”
“多数都是本地人,得罪了当地的老爷,你还想混口饭吃?”
“这监察御史的死,鹿崇这些官僚必然知情,不过为了自己的仕途,想必是知情不报。”
“欺上不瞒下这事儿,本宫也是有所知道的。”汉王苦恼道:“可这事儿,也太猖獗了,你看我若是力保这些小吏性命无虞,他们会说出实情吗?”
陆成安摇了摇头:“我看难,你能保得住他们一时,还能保得住他们一世?可是这一世之后还有子子孙孙。”
“当官的和你,能是一个思维?”陆成安嗤笑道:“无论换多少个官老爷过来,他们只会觉得这些走漏风声的人很危险,会给他们带给极不安全的感触,所以换不换官员,这些通风报信的人,都很难有什么好的下场。”
“精明的老吏肯定不会上当,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陆成安又道:“你出重金,总归会有几个不怕死的敢来试试。”
“这监察御史的案子,得要突破口,殿下先不要急,在这里多呆段时间,怎么也会有些端倪出来的。”陆成安沉吟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管住赈灾银的走向。”
“这是何意?”汉王有些惊讶,“本宫亲至,他们还敢贪墨赈灾的银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陆成安看过的例子可太多了,“颠倒是非的也有。”
“就比如说,我把黄米和沙泥混在一起,黄米两成,沙泥八成,此举算不算赈灾?”陆成安开口道。
“这怎么能算?”汉王不解道。
“这当然能算,我是读书人,我会告诉你,我这是为了区别饥民和饱民的区别。”
“毕竟我们这些官员又如何能够分辩哪个是饥民,哪个又不是饥民?”
“一视同仁,那么这点赈灾粮马上见底。保不齐还有地主良家浑水摸鱼,占点小便宜,把饥民的赈灾粥米给抢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往赈灾粮里掺沙。”
“真正的饥民哪里管你这粥里有没有沙,只要有饭吃,他们不饿死就好,如此就可以筛除掉不是饥民的人,毕竟来混吃混喝之人也不会吃这样的烂米,殿下你听我这话说的,是不是还有几份道理?”陆成安双手一摊道。
汉王听了下来,感觉确实有几番道理,“如此一来,这饿着的人都能吃饱了,吃饱的人又看不上这样的汤米,自然就不会碰了,这是个好办法。”
“这怎会是一个好办法呢?”陆成安苦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你要看那些赈灾的官吏是怎么想的。”
“有些人偏偏就拿着这样的说法,在所谓的赈灾粥里放些杂料,真正的粥米只取一点,我拿一成的米出来,九成的米拿走,再给你放九成不能吃的小料,把一坛坛的粥锅做好把式,让你看着像那么一回事。”
“可实际上却成了底层官吏名正言顺贪污赈灾粮的说辞。”
“你说这读书人呢,好也是有真的好,坏也是有真的坏。”陆成安叹了一口气,“可赈灾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不能马虎,殿下你给他们开了这样的先河,默许了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谁能知道事态的发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到时候,就是汉王殿下您纵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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