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开小差
陆成安在杭州的‘人气’越来越旺了,对那些闻着肉香味,一心想要贴近天子从而青云直上,一举晋升为京官的地方人而言,他们越来越感觉陆成安或许要成为正英一朝的关键角色。
上一次拥立正英帝的风口,他们没有好好把握住,这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潜质’后辈,那就万万不能错过了。
然而在杭州衙门的张海京却没有这样敏锐的嗅觉。
世事如棋局,当你认为对手走了一步臭棋,这或许只是你以为‘他走了一步臭棋’,真正的杀招还未显露,着急入场的人,往往会成为第一个祭旗的倒霉蛋。
古往今来,在各方起义的事件中,第一个出头的起义军,最终都沦为了其余人手中的棋子与玩物。
张海京不求能抓住什么政治风口,只求自己能在陆成安和自家两个傻儿子的手底下安渡晚年。
“父亲。”张瑞看着公文,陷入了莫名的沉思,“您每天都在干这个?”
在公文上,写着一些属于杭州府的县城在税收上的问题,有哪几年欠税未交,有哪几年交了七成,后续有说明和标注着的地方,则是表示以后能补上,结果并没有实际交税到衙门官府这的县城。
还有今年又因为倭寇入境的问题,大部分县城只交了五成的税,还有五成的税没有交的批注。
张海京尴尬地笑了笑,“知府掌一府之政令。”
“这征收赋税,当然属于为父的职责。”
“您其他事情是一点都不做?”张瑞面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很放得开的,他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张海京顿时正色道:“南拒倭寇,驻守杭州,审决讼案,我也是有做的。”
“南拒倭寇不是陆兄和齐王的职务吗?”张瑞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而且我们杭州这边也没出力吧?”
“非也非也,陆成安当时是我府治下白鹿县的千总,他抗击倭寇,与本府抗击倭寇无异,何况当时倭寇凶猛,本府固守杭州不失,极力减少损失,不比那些主动迎击结果被打得狼狈逃窜的县官要强得多?”张海京辩解了一番道:“就连陆成安的表功奏折都是本府写的。”
“本府怎么就不能说是南拒倭寇了呢?”
张瑞嘴角微微一抽,不愧是自家身为文坛领袖的老爹,除了能力不强以外,这嘴确实够硬。
表功这种事情,也能硬扯上关系是吧?
“但爹,你现在还不是在这里苦于收税的问题?若不是这趟刚好有功于朝廷,就您这个情况,到时候考核功绩,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官复白身了。”张瑞的眉毛轻轻抖了抖,“赋税的问题,乃是朝廷重中之重,老爹您太怠慢了。”
“都是乡亲们啊,若是太......”张海京面露愁色。
张瑞叹了一口气。
“难怪老爹您只能是个知府。”张瑞点评了一句,“就您这个在乎名声的特点,恐怕是很难再有上升的空间了。”
听到这句话,张海京有些不服气,又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地方。
他当官,就是冲着名去的。
对于权和利,张海京反倒没那么重视。
但听张瑞的一番话下来,怎么感觉这小兔崽子对政治有些热衷,积极性上比他高多了。
最近傻儿子又和那个陆成安走得很近,显然不是那种甘于寂寞和平凡的普通人。
再想到张珣这个比大儿子张瑞还要难捉摸的小儿子,张海京感觉他们一家,要么是在张瑞这一代彻底断代,因为政治斗争而满门抄斩。
要么就是在张瑞、张珣这俩小子的手下发扬光大。
“大人,陆成安又来访了。”门外一个小吏高呼道。
“这瘟神怎么又来了。”张海京对陆成安避犹不及。
因为这小子比其他人干脆的多。
其他人找你办事还支支吾吾,欲说还休,拉扯几个回合,里里外外几个酒席办下来,再跟你谈事情。
陆成安就不会这样。
他一上门,就一定有什么事情,从来不含糊。
好几次都是这样了,逢事就来麻烦他。
刚想到这里。
陆成安就走了进来,他先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张大人,我想要一处私宅,这公宅我住得有些不习惯。”
“你又不是久居杭州,要私宅作甚?”张海京奇怪地问道。
“躲人。”陆成安答道。
张瑞补了一句,“陆兄最近可是杭州炙手可热的角儿,老爹你不会不知道讲究知行合一的事功学说吧?”
“本府在衙门岂能因私废公,公务之际,尔要以官职相称。”张海京瞪了一眼张瑞,旋即又问道:“不过...这事功学说是什么?你们这群年轻人又在捣鼓什么新奇的学说流派。”
大晟王朝沿用的同样是儒家的孔孟之学。
而春戌秋战国更是大晟王朝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时代,可再往后的历史走向里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发展。
就比如说孔孟之学里的公羊学说,在大晟王朝这边很早就已经灭绝,因为根本没有西汉大帝刘彻的独尊儒术事件,那么自然也就没有采取儒家的‘公羊学说’将其振兴一时的时期。
公羊学说直接是落落落落落,然后绝迹。
大晟王朝整体的儒学版本还是较为落后的。
朱程理学的版本都没有诞生,就更别说王阳明悟道的心学版本。
陆成安这会儿显然不想和张海京深谈心学,这玩意在年轻人眼里是大杀器,在老古董,老一辈的眼里,这玩意属于‘大逆不道’的类型。
“回去以后,老张你就找个地方和你家儿子坐而论道。”陆成安搪塞了一番,“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事功学说了。”
这东西还是让张瑞和老张自行讲解一下。
保守估计,小张应该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
“你就说有没有什么好的宅子可以给我的。”陆成安为自己的要求强调了一下,他拒绝被张海京转移话题。
“你要什么样的。”张海京想了想道:“但我事先说好,这房子你可不能白拿,私宅毕竟不是公宅,公宅我还能说是公家给你住的。”
“隐秘一点的,最好还离衙门远点,尽量不接触闹市。”陆成安给出了自己的需求。
张海京眉头一皱,谨慎地问道:“你这要求...我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总不可能我是用来转移资产的吧?”陆成安摊手。
“你必须实话实说,不然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你就死一块儿去了。”张海京板起脸拍案质疑道:“我们俩现在好歹也是为汉王效力的,能不牵扯到一块儿去就别牵扯到一块去,到时候也方便我捞你,你捞我。”
说到这里,陆成安心里也发苦。
但不说,好像老张的确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可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啊。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老张你有没有碰到过特别喜欢你的良家。”陆成安很认真地说道:“我最近天天被这样堵门,但是这个良家呢,我又惹不起,而且我心有所属,这赶又赶不走,那只好我自己走了。”
“你在这里给本官讲故事呢?!”张海京当然是一句话都不信的。
在这杭州府附近,还能比你小子更横的人?
还得是个女的。
地位还要高,能压得你陆成安话都不敢说。
这种地位,这种身份,可不就一个齐王?
齐王会喜欢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不是我老张看不起你陆成安,而是这件事情完全没道理的。
齐王在青州那块儿就藩,和陆成安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就这次南下平寇算是初次见面。
你以为你是传国玉玺吗?
人见人爱的是吧!
心里一顿腹诽的张海京还是松口了。
或许,就是他的仁善,这才让这该死的陆成安给惦记上了。
“不过,最近有个钱姓商人犯了事,查出来跟走私案有关,他的资产全都被冻结了,证据方面很确凿,朝里也没什么背景,估计是很难翻案了。”张海京想了想,无论陆成安有没有胡扯,这贼船都上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上一次了。
一处私宅,严格来讲也算不得什么。
“按理说,这个宅子,是要官家拍卖,将其地产、房产换成银子。”
“不过呢,你既然缺一处私宅,那我就在这写份字据,到时候,这私宅算是你拍卖所得...跟本府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陆成安追问道:“这宅子怎么样?”
“刚刚新建不久的,估计还没有住过人,你运气很好。”张海京又道:“实际用途上,应该是一处用来堆积、中转货物的仓库。”
“多少两银子可以拿下?”陆成安听了下来,已经是相中了这块地方。
“如果拍卖的话,没有一千两百两,八成是拿不下来的。”张海京掂量掂量价格道:“咱们就当是底价拍出去的,八百两就够了。”
弘治十九年苏州文豪唐伯虎盖房,地皮是现成的,只需要买砖买瓦买木料,他找好朋友徐祯卿借钱,又找另一个好朋友文征明借银子,前后借了二百两银子便凑够了建房款。
海瑞回到海南盖房,只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即便是明末,物价飙升的崇祯十三年,北京南城五间破瓦房,也仅仅卖了三百多两银子。
可见大晟王朝的物价还是略高于大明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宅子装修的够好,也够大。
仔细算算,一两银子能买六七十斤大米,折合人民币三、四百块钱,一千两银子大概是三十万人民币。
但大晟王朝的宅子,它的基础面积估计就挺大的。
能用来堆积货物进行中转的,必然是一处面积较大的私人豪宅,如此换算下来,三十万人民币买了一套杭州大别墅。
想想还挺赚的,要是能在他的手上在流传下去,少说得是个亿级古宅,他再闯出个名堂来,搞不好还有名人效应,价格上再翻个倍。
“就按照正常的价格来算吧。”陆成安觉得自己再占老张的便宜,多少有些不当人了,能介绍一个门路房源,老张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至于银子,我过阵子给你。”陆成安道。
张海京点了点头,吩咐张瑞从库房把那处收缴的房产地契拿来。
趁着张瑞离开的间隙,张海京压低声音道:“燕王何时离开杭州,不会还在你那里吧?”
“陛下已经多次问我燕王返京的时辰,你有时间就让燕王来衙门一趟。”
“至少要给我一个说法,就是燕王殿下真不想回京城,她也该亲自给陛下写封信表明缘由,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也不想老张我被革职了...再也没法帮你了吧?”
妈的,难怪你老张滑跪的速度那么快,一下子就松口了。
原来也有事相求。
“明白,回去我会说的。”陆成安满口答应道。
张海京忽然狐疑地问道:“燕王殿下不会跟你一起去那套新宅子里住吧?”
“要不,还是我派人去你原来那套宅子里问一声?”
陆成安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燕王殿下有些怕生,我与她在京城里是旧相识,这才会找上门来。”
“你若是真想找她,可以来新宅子里寻人。”陆成安没有继续说下去,这话也算是点到为止了。
“驸马可不好当。”张海京之前的心里就有所猜测,现在可谓是验证了这个猜测。
“有些事情的轻重,你小心掂量。”张海京话说到了这里,张瑞从门外走了回来,他将一张崭新的地契放在了桌上。
“成安在此拜谢张大人了。”陆成安将地契拿走,拱手谢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很快,说完客套话的陆成安就踏门而出。
张海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张瑞。
“怎么了?”张瑞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之前埋汰了一番老爹,怎么突然他也被老爹给嫌弃了。
张海京幽幽长叹。
看了一眼再沉默的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成安当驸马不好,是因为他不当驸马,同样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没必要局限于一个驸马,换句话说,不当驸马的陆成安他也能出人头地,封王拜相。
这才是张海京劝陆成安不要当驸马的原因。
但是自家的傻儿子呢,张海京反倒是不求他能出人头地,老老实实找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吸吸血就挺好。
不谈娶个皇女当驸马,娶个藩王侄女,讨个郡主当婆娘,那也是好的。
可惜,就这眼力劲啊,连他这个亲爹都能惹毛,还想讨女人欢心?
根本没这能耐。
天京府外。
连夜从天京府杀出来的宁王,距离第一个驿站还差几公里路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倒霉至极的事情。
她在京城挑选出来的一匹千里马,跑到一半,踩到官道上突如其来的一颗小石子上,一时失足,马腿给跑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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