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莺儿
“这可是文物,这些无耻之人把自己的欲望随意镌刻上去,难道是渴望着永垂不朽么?”
“你懂什么...”
看着姿态高昂的阿罗伊,珀莉丝不屑地皱起了眉头。
“在希望全无的年代,文字,或许是人类心中仅存的那点火星了。”
“喔?那他们大可将这些东西写在自己无聊的日记本上,不是么?”
“日记本迟早会被夺走,但这座遗迹不可能。”
珀莉丝抬起头,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高耸的祭坛,和那向着长空发起的高歌。
“你们大可摧毁王国的一切,但是,你无法夺走曾经属于他的时代。”
血眸微垂,与那赤金色的蛇眼对视着。面对着阿罗伊脸上的那缕若有若无的轻蔑,珀莉丝神情泰然自若。
“那个时代,会化作人们心中的启明星,在黑暗中指引所有人。”
“噢?难道那个时代遗留的东西能帮助你把高塔推翻么?”阿罗伊轻轻笑了笑,他缓缓走到珀莉丝面前,低头看着她,“珀莉丝小姐,抬头仰望启明星,终究只是无法投入行动之人给自己找的虚无借口罢了。”
“那么,此时此刻,你为何又不做出行动呢?”珀莉丝毫不畏惧地与阿罗伊对视着,“我就在你面前,不是吗?”
“啊,所以我说,你对我们的误解太大了。”
阿罗伊说着,转向西南方,在那里,高高的通天之塔毅然矗立着。
“毒蛇遵守规则,上次你赢了游戏,我会在下次赢回来。”
“下次?”珀莉丝眉毛微微一撇,“你想在【竞赛】中与我交锋?”
“确切的说,我会将你俘获,”阿罗伊朝着珀莉丝低头示意,“用任何方式...”
“真会说梦话啊,【金沙蛇】,”珀莉丝不屑地看着阿罗伊,“这算是宣战么?”
“算,”阿罗伊笑了笑,“但也不算?”
“此话怎讲?”
“我从未渴望与你争个高下,珀莉丝小姐,”阿罗伊的语调轻佻,“我相信,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如果我们合作,我们会拥有更大的胜算。”
“与毒蛇合作?阿罗伊亲王,我还不至于愚笨到那个地步,”珀莉丝轻轻摇了摇头,“再说,我们的敌人可压根不同。”
“不同?若是伊瓦尔·塞克帕斯,我大可替你将他拿下。”
“不,所以说我们的敌人根本就不同。”
珀莉丝从阿罗伊的面前走开,缓缓地朝向联邦的方向。巴别塔的轮廓已经如此清晰,珀莉丝甚至能够看到那银色的塔身上所镌刻着的淡淡纹路。
从阿斯顿平原到巴别塔下的国度,自从卡戎叛乱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距离联邦这么近了。
“......”
无言之中,珀莉丝轻轻俯下身,用手轻抚荒原的土地。湮灭射线的余温透过那尘埃之中的荒土传递到少女稚嫩的指尖,彷佛在向她控诉着一个落幕的时代。
对着那土地,珀莉丝轻声低语:
“罗塞德斯,你的向女儿让我转告你...”
大火,坍塌的教堂,透过尘埃之间的间隙,珀莉丝彷佛看到了那双无助的金眸。
“她很想你。”
珀莉丝轻轻捏起一把荒原的土,缓缓站起身,血红色的眸子正视着高高的通天之塔。荒土从她的指缝中泄出,一点一点地落向地面,回归他们本就应属的地方。
抬头仰望启明星,真的只是无能之人的无谓挣扎吗?
低头轻抚尘埃土,又真的就是芸芸众生所仅有的孤路吗?
不,珀莉丝并不这么认同。
“剩下的,就是你了。”
血眸仰望着那直入云间的巴别塔之巅,那一决命运的竞技场从未与珀莉丝如此接近过。
她已超越囚笼的边缘,那伪神正如此真实且荒诞地矗立在她的面前。
身前之路仅剩一条,通向那无以名状的未来,危机四伏。
但即便如此,她也要朝着那终末的旅途继续前进。
......
从荒原回到列车上后,珀莉丝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论卡莉与佩斯怎么尝试与她搭话,她都只是闭着眼睛,保持着沉默。
直到,列车驶入联邦的地界——
“列车进站...阿卡德米联邦...拉维斯...”
随着播报从列车的广播里传来,珀莉丝缓缓睁开了眼睛。佩斯与卡莉正坐在她的对面,三双眼睛几乎是同时对上了。
“准备好了吗?”
“我们走吧。”
珀莉丝站起身,迅速地穿过走廊,下了列车。
阿卡德米联邦的天空阴云密布,从拉维斯的地界向着巴别塔区望去,直入云端的通天之塔以某种强烈的威压遮住了半个天空。
人造的高塔,散发着某种类似于恐怖谷效应的奇怪压迫力,令珀莉丝第一次感到如此颤栗。
只要登上那座塔的巅峰,就能亲手为八年前的一切画上句号吗?
站立于站台之上,珀莉丝回想起了伊瓦尔的面庞。仇恨如毒液一般在她的血液中流淌着,令她不禁握住拳头,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不论他究竟有什么苦衷,究竟是如何复杂,他都必须为爱德华的死付出代价。
血债,血偿。
“我们到了。”
仰望着通天之塔的巅峰,血色的眸子又一次蒙上了薄雾。
接下来,他们将亲眼见证【纯白焰火】挥动复仇之刃。
他们将看到那纯白色的烈火烧上通天之塔,烧干那场冰雨所沉积的一切。
在珀莉丝的身后,卡莉与佩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他们担心珀莉丝,担心她因过去的情感燃烧而将自己陷入绝命的陷阱之中。
但他们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
他们无法阻止【纯白焰火】。
阴云之下,边境城市拉维斯的冷风吹起少女纯白色的长发,那长发如焰火一般,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扬着。
“轮到你了。”
......
——卷二《超越囚笼边缘》,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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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自海外归,曾见那遗落的亘古之原。”
“仅存之物,有石像半毁,唯余巨腿。”
“流沙之间,存头颅半截,神情可畏。”
(见注①)
......
直入云端的高塔之上,银眸的老人背着手,俯瞰着延伸到天际的云海。
从位于巴别塔之巅的【终控室】向外看去,阿德米尔大陆的图景一览无余,如一头俯首称臣的巨兽,跪倒在神明的膝下。
在这世界的顶端,除开那些机械运转对空气造成的低沉扰动外,分明是一片极致的宁静。
宁静,老人喜欢这样的宁静,每当俯瞰这片云海,他彷佛能够看到大陆上的每一个生灵。那些在绝对的威慑之下化为伟业之根基的生灵,被联邦赋予了生命的意义。
意义,是众生永远无法靠自己寻得的虚无,需要一个绝对的存在去赋予。
而巴别塔,便是这绝对的存在。
......
“曾言:雕匠之明,显露于那沉沙之像上的神色:”
“冷漠、高傲、不可一世。”
“紧缩的眉目,可畏的面容,直视着黄沙外的天空。”
......
思绪之间,一点轻轻的扰动从身后传来。
银眸回转,只见那一身黑蓑的信使正俯身静候,双眸低垂。
“墨丘利,棋盘就位了吗?”
老者轻笑着开口,眉目舒展,姿态傲然。
“拉普拉斯大人,【火种】已经入位,”墨丘利抬起头,“【广域播报(Wide Broadcast)】随时可以准备充能,【阿德米尔天空之眼(Admir Mizalar)】也已经进入待命状态。”
“很好,”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又望向窗外,“告诉伊瓦尔,完成他的使命。”
“了解。”
体态瘦弱的信使微微鞠身后,便踏着静谧离开。
【巴别塔之刃】末席,【黑蓑】墨丘利,正如棋盘上的一切棋子一般,忠实地执行着他的使命。
棋盘就绪,棋子就位,棋手的嘴角微微弯曲,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从容。
他又一次望向那片云海,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首来自彼岸的诗文:
......
“然而,时过境迁。”
“那昔日的雕匠之手、先王之心,早已化作黄沙流去。”
“虽斯人已逝,却仍见那石像基座上的镌刻:”
......
“吾乃普罗维登斯(Providence),天选命定之人。”
老者的齿间吐出字句,像是那手握定锤的判官,向着无垠的现实吐露自己的宣称。
站立在人造的通天之塔上,那银眸少有地染上了独属于野心家的傲慢。
“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情不自禁地,老者缓缓地张开双臂,像是拥抱那广阔的云海,又像是在试图包揽图景之下的万物。
功业盖世,那天下如囊中之物,垂手可得。
从初见火种的那天开始,老者已经等待了数十年。那颗从黑潮之中拾起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在阿德米尔大陆之上轮转着,历尽千辛。
最终,她却依旧回到了联邦,回到了他为她所铺开的盛宴之上。
若这不是命定,那什么才是命定?
他的计划从十八年前便已经注入了这片培养皿一般的大地,如今那根基已然遍布,牢牢地控住了每一处土壤。
伪造的天神、可悲的次子、毒蛇的利牙,又如何与通天之塔上的神明相互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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