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幽蘭黛爾警惕地看著天火，又遲疑地看向符華，最終立場傾向於曾經並肩作戰過的符華，道：
“我是為了調查長空市的異變而來，至於世界蛇的來意，我就不清楚了。”
天火對幽蘭黛爾的警惕毫無反應，只是平靜地轉向符華，道：
“華，你知道的，我們一般如何處理律者。考慮到那是你的弟子，如果對你而言太過困難，我可以代勞。”
“夠了！時代變了，天火！我的弟子不會喪失人性，我相信她，請你不要胡來！”
昔日的乖巧溫順，還有平安無事的姬子與琪亞娜，讓符華多少有一些底氣。
可無論這份底氣是輕是重，符華都不容許其他人染指她的弟子。
“天命也一樣，太虛山的事情，太虛山自己解決。請轉告奧托——別碰安琪！”
她摘下了用於隱藏氣質的眼鏡，身上散發出恐怖的熱量，扭曲了周圍的空氣，用絕強的力量述說著她的堅決。
這大概是符華第一次這般強勢地拒絕奧托。
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幽蘭黛爾想起了奧托之前的叮囑——記住，如果我的老朋友態度堅決，那就不要和她作對，我相信她能處理好這一切，這也是為了所有人好。
沉默片刻後，幽蘭黛爾沒有和明顯情緒糟糕的符華抗議，只是退了幾步，將道路讓給了符華。
符華舉步，目不斜視地跨過了左右兩側的女武神與武裝人偶，走進了這座公園。
第244章 隨落葉而去
“叮咚！”
跟在符華身後緩緩飄飛的天火，突然收到了簡訊，於是掏出了快比她整個人偶都大的手機。
“？”
幽蘭黛爾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就像追不到鐳射的貓咪，突然看見鏟屎官把光抓到手上一樣。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她立馬又恢復了正經。任務當前，比起另一隻白色琪亞娜，這隻金色的顯然還是要靠譜得多的。
幽蘭黛爾用眼角餘光，關注著天火的動作。
卻見天火手機上顯示著一張照片：主角是笑眯眯比V手勢的蒼玄之書，背景是兩位高舉法式軍禮的世界蛇幹部，還有提劍架在二人脖子上的兩個姬麟。
‘啥情況？太虛山跟世界蛇鬧掰了？’
幽蘭黛爾面不改色地眨了眨眼睛，將這個情報默默記下來了。
天火也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不在意幽蘭黛爾的窺視，看了幾秒鐘後，就把手機又收了起來。
‘動作真快，不過這也證明了小玄師叔是真的關心我啊。’
天火·安琪心中一笑，面上還是平靜淡然的清冷表情。
幽蘭黛爾忍不住道：
“看到這座面目全非的城市，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
“我記得，這是世界蛇乾的，對吧？”
幽蘭黛爾皺了皺眉。
但天火依然無言以對。理論上她可以用“這是代價”之類的語言來表現一下逼格，但說不出口。父母就沉眠在前方，這注定了長空市會是安琪永久的心傷，開不起玩笑。
天火只是不想回答，而幽蘭黛爾的理解卻更復雜一些。
目前為止接觸的前文明遺老，蘇，符華，天火，每一個都有值得尊敬的理由。幽蘭黛爾很難相信天火會是喪心病狂的反人類人格。
所以，默不作聲是因為慚愧？還是另有苦衷？
幽蘭黛爾猜了一陣，最終沒了辦法。因為打不過，現在也沒有非要戰鬥的理由，她只剩下一個念頭：
‘也許應該把麗塔帶上，她比我會聊天多了。’
……
與此同時，墓碑之前，灰髮青年與金髮女孩席地而坐，氣氛有些低沉。
“我很確定，那時候的布洛妮婭和芽衣，都是極端痛苦的。”
“但是，好奇怪。”
“我明明是在復仇對吧？”
“為什麼要面對倒地的她們，我卻迫不及待地逃走了呢？”
“復仇，不應該是很痛快，完成之後也很輕鬆的事情嗎？”
安琪抱著膝蓋，望著石碑，悶悶不樂地向雙親問道。
只是昔日會聆聽她抱怨的人，如今也只會聽，再也回應不了她了。
安琪應該怨恨那兩個人，否則對不起失去生命的爸爸媽媽。
但同時，偏偏安琪又是吃軟不吃硬的型別。
“唉——”
一聲長嘆後，安琪紅著眼眶問道：
“如果，我說我好像恨不下去了，我好像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你們會生氣嗎？”
“應該會吧，畢竟是害死你們的人。”
安琪自問自答著，本就糾結的心情就愈加難受了。
“但是，也會原諒我們的吧。”
蘇·安琪這樣說道。
這句話得到了全體安琪的一致認可。
風吹過寂靜的公園，帶起了落葉，有一片巧合地落到了安琪的肩上。
就像，他們輕輕拍了拍安琪的肩膀，微笑地給了她答案。
……
“好安靜，一個人都沒有啊。”
符華走在已經荒草雜生的道路上，自語著，突然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安琪的氣息，但隨著距離的拉進，符華總是忍不住想起安琪被怨恨染紅的眼睛。假如她的弟子真的回不了頭，又該如何是好？
但畏縮不前不是符華的作風，至少不會是她這一次的選擇。
‘立雪，師父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了。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小師妹吧，她和你一樣，是我最好的弟子。拜託你了！’
隨著身體和精神的痊癒，一些遺失的記憶也漸漸回來。
符華回憶著那個畢生都在追尋自己的孩子，懷念，悔恨，祈叮罱K堅定地邁出腳步，加快了速度。
深入公園內部，在依山傍水的風景秀麗處，符華見到了那個抱膝而坐、面對墓碑的女孩。
她安靜不動得像一座雕塑，隨風飄揚的金色長髮延伸到了草地上，幾乎能把嬌小柔弱的身軀完全擋住，透出令人心疼的脆弱感。
“安琪……”
符華深吸了口氣，起步走了過去。
符華來到了安琪邊上，緩緩蹲了下來。
這時安琪也扭過頭，用眼眶通紅的猩紅眼眸看向符華。
“師父，我好怕，我該怎麼辦？”
“別怕，都過去了。大家也都沒事，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符華其實還不能完全確定布洛妮婭、雷電芽衣和可可利亞的狀況，但此時此刻，即使情商稀薄如她也得被迫拿出安慰的技巧。
“師父，我回不去了。”
“別胡說，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就算不回聖芙蕾雅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回太虛山，小玄師叔和姬麟師叔她們都準備好給你補過生日了。”
符華勉強地笑了笑，試圖以此安撫自己的弟子。
因為她看到了，安琪眼中的血色越來越濃烈，身子也顫抖了起來。
擁有人類之心的律者，說起來容易，但哪有那麼簡單？即便這個時代有愛莉希雅留下的祝福，可當年的西琳，還有西琳創造的那些擬似律者，卻也是個個都是油鹽不進，一門心思地想要毀滅人類啊！
這一關很難，而安琪又是如此的幼小，闖不過去也實屬正常。
可符華如何能夠接受這種結果？
羽渡塵的羽毛在掌心浮現，符華決定了，假如安琪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那就算暫時封印她的意識，也要將她安全地帶回太虛山，再尋找幫助她的辦法。
就在安琪咬緊牙齒，喉嚨裡發出壓抑的低吼，眼見著就要失控的關頭，一陣清新而溫柔的風吹拂而來。
“師…父……”
安琪抗拒掙扎的表情，突而就平靜了下來，然後帶著一聲留戀的呢喃倒進了符華的懷裡。
符華抬頭，對上了一雙溫潤如玉的紫紅色眼眸。
“蘇？”
“好久不見。這些年，辛苦你了，華。”
蘇微笑著，用極盡溫暖的目光看著符華。
符華心裡被觸動了一下，嘴唇微微開啟，這一瞬間有太多太多的話語和問題。但最終，她只是輕輕點了下頭，然後愁眉不展地問道：
“安琪怎麼了？你有辦法幫她嗎，蘇？”
“這要問問你自己，你相信你的弟子嗎，華？”
符華於是低頭看向沉睡的安琪。
很快，她給出了理所當然的答案：
“我相信她，安琪是堅強的孩子，她一定能闖過這一關。”
“那就一直相信下去吧，你的弟子，自然不會讓你失望。”
蘇很高興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愈發讓人如沐春風。
隨後他伸手，輕輕撫摸安琪的頭髮。
“但她還需要一些時間，你們也需要一些時間，總是要有一個過程的，對吧？”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讓她跟我走吧，不會很久，她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你……”
符華下意識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擔心安琪被搶走。
可對視了許久之後，最終她還是鬆開了手。
蘇是任何時候都值得信賴的人，前紀元如此，現在也如此。
而且，好像也只有蘇能幫助安琪了。
符華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鬆手。
“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她。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很不容易。”
“我答應你。”
蘇給出了承諾，然後從符華手上接過了沉睡的安琪。
然後蘇起身，看向後方的天火與幽蘭黛爾，對她們微笑致意。之後，化作隨風而起的葉子，在三人眼中消失無蹤。
符華伸出手，一片葉子飄落在她掌心，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華，這些年裡你做得都非常好，從未讓任何人失望過，辛苦了。”
“再見。”
這是上次手術時就傳達過的認可與讚揚。
但符華隱約覺得，這次的訣別似乎與上次不同，就像是真正的永別一樣。
“我多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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