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入梦的渡鸦
之后鲁卡身旁的戈若尔，龙裔维蕾德雅都纷纷表达着遗憾和惋惜，直到罗格思言说偶尔还会出现在俱乐部中教导他们时，他们才稍稍收敛了些许浓重的失落。
随后罗格思专门向鲁卡、戈若尔和维蕾德雅授予了一份自己针对他们撰写的心得与修行方向，一一教导了许久。
天空中的白云悠闲地飘过，轻轻拂过远方的天际，太阳也跟着缓缓西斜，辉光洒落在树影和人们身上，带走一天的喧嚣。
随着夏日的深入，气候变得炎热而枯燥，仿佛一层无形的火焰罩下，空气中弥漫着暑热的气息，沁人心脾的清凉已经成为稀缺的奢侈品。
微风变得稀薄，似乎不能带来任何清凉，反而像是从火山口吹来的热浪，让人感到沉重。
炎热的日头让人寻找着遮荫和凉爽的地方，试图抵挡外界灼人的温度。
与人们因夏日而变得懒散和疲惫不同，罗格思接连不断地向着魔法学界与世俗学界发表着著作。
诸多学者在狂喜之中，也不断有着贤者已然降世的欢呼，伴着这呼声的，还有愈演愈烈、讨论罗格思究竟是不是先知的声响。
人群喜欢创造伟大之物的同时，也有着渴望覆灭伟大之物的悸动，哪怕是在异世界中，也没有太大差别。
所以铺天盖地的，针对罗格思私德的噪音也伴随声名一起高涨。
过往罗格思所持有过的一切“恶行”与其参与过的纷争皆被挖出，人们赞颂他，人们唾骂他，人们敬拜他，人们厌憎他。
卑鄙的无耻先知、滋生阴谋的罪恶之源、身怀无上智识的下作贤者，各种各样的名号扑面而来，一时间全然盖过了圣女的风头。
“他们本就受你的恩泽……”
木屋宿舍中，艾莉娜坐在书桌前，抓着一份全篇都在或谈论、或诋毁罗格思的报刊，指节微微发白，紧皱着眉头不满道。
“人的贪欲就如高山滚石，没什么好计较的，更何况这其中也有着我示意父亲无需去干涉的缘由。”
罗格思抬起茶杯，啜饮过一口温热的红茶，无所谓地回应出声。
随后他继续低头研读着希尔米授予他的无字书，现在他已然没有了要使用这本书来推敲祭仪的需要，有的只是感受着其中古老的诗句，品味着智慧之神的道途。
在原初创界之时，万事混沌之间，无光亦无暗，无秩序亦无混乱，诸神有的，只是永恒的本能，其中唯智慧神得智慧。
那时的智慧之神无比的寂寞与孤独，祂向诸神展露智识，教导诸神秩序与混乱。
然而智慧神倾其所有换来的，只有诸神的麻木，长久的孤寂包裹着祂，逐渐的，祂明白了存在先于一切，也知晓了思考必生于主观。
同样的，祂也看到了未来，看到了自己得使诸神分立权柄的功绩。
为此，祂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第一次献祭，献祭出自身的本质，让此后的一切事物得享名讳。
“为万千事物立名者，必将存于万千事物。”
罗格思的指尖滑过这一让他心绪浮动的语句，嘴中低声呢喃念诵。
“这次我们要回东境吗？还是你打算先去四处进行演讲？”艾莉娜侧眸望向罗格思，轻声问道。
“回家吧，和父母聚一聚。”罗格思将无名典籍合起，开口道。
……
炽烈的太阳照耀，圣赫尔忒也迎来了固定的毕业典礼与各年级结业季典礼。
仪式之时，罗格思并未站在二年级学员之中，而是同导师们一起位于了大礼堂的讲台之上，这是圣赫尔忒对他长久以来授课功绩的认可。
餐宴时，他的身旁围绕着伊德鲁尔、雅兰娜、库力等学院长与诸教授，听着他们赞叹与讨论同时，他的内心也不禁升起一阵慨然。
推杯换盏之后，罗格思回到宿舍，收整起行装，于翌日登上了传送白塔，走进了回归东境的传送阵中。
光辉闪耀，画面挪移之间，罗格思在艾莉娜与爱丽丝的陪同下，三人一起坐上了护送他们回往伯爵府的马车。
爱丽丝在车上记忆着罗格思递给她的一摞纸张，纸上有着各种大小灾厄有可能爆发的方位，以及这些灾厄的特性与弱点。
她慢慢将其折好收入银戒中后，情不自禁地出声朝罗格思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预见的？你真的是先知吗？”
原先她本以为有着命运力量加身的艾莉娜有可能是先知，罗格思诸多预见性的计划，都是艾莉娜从旁辅助的结果。
但这无比丰盛的情报，不由让爱丽丝产生了难以抑制的疑问。
“如果伱觉得这就算先知的话，那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概也能被称做先知吧。”
罗格思手肘抵在窗沿，手掌托着下巴，遥望着窗外的熟悉的东境地貌风景，语气随意地回答道。
他发现一旦下定了公开赴死的决心，原先会在意的许多东西，都显得不太重要了起来。他已经能预见自己活着之时世人能有多敬畏与惧怕他，在他死后世人就可以将他捧到多高的场景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处理风之大灾？”爱丽丝沉默少顷，继续出言问道。
她隐约能猜到风之大灾到手之时，便是要与罗格思短暂分别之日了。
“快了，只要再敲定一些事情便好，可能夏末前，也可能入秋，总之应当是不会拖到冬季的。”
罗格思收入视线，转而看向身旁的爱丽丝，笑言道：“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中间我们也可以一直保持联络，说不定往后诸多事情我还是得需要你的帮忙，不用一直这么沉重，又不是真正的生离死别。”
“我知道。”爱丽丝糯糯回应着颔首，但也未曾就此继续多说什么。
突然间，车厢出现一阵明显的颠簸和停顿，罗格思撤掉了车内的隔音屏障，疑惑地看向窗外，只见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闪亮盔甲的雷库斯骑士团长驱策着马匹来到了窗边。
对方眉头紧锁，眼神里透露着一种矛盾和纠结，仿佛是在权衡着重要的决策和责任。
也恰在此时，艾莉娜突然攥住了罗格思的手掌，眸光中溢出了显而易见的提醒。
而爱丽丝也似是从直感中察觉到了不对，神色变得戒备起来。
“您有什么事情吗？”罗格思轻拍着艾莉娜的手背，示意对方无需担忧。
他现在面对黄金都有一战之力，雷库斯团长无论是在他的记忆之中，还是此刻流露出的气息，都仅仅是白银阶顶峰而已。
“少爷，您真如传闻中所言，有窥见未来的能力吗？”雷库斯团长那深红的长卷发随风飘动，粗重的眉毛下的眼神闪烁着犹豫，用僵硬地语气询问道。
【告知！雷库斯在缚神契约的压制下，被动对您使用了魔咒——谎言侦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您知道罗格思是什么味道吗？（4k）
清风吹拂，轻轻扬起罗格思的银发，如同缓缓摇曳的银絮，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他平静地注视着面容踌躇的雷库斯，一时间蹙起淡淡的眉头，并未立即出声回应。
数个时代以来，贵族们已然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默认的、相互间的游戏规则。
一旦打破规则，也就等同于和所有遵守规则的人作对，要么打破规则之人拥有重新制定规则的压倒性实力，不然就只能在原有的规则里去玩耍。
而雷库斯的此番情况，绝不在游戏规则所应允的范畴之内，哪怕恨自己入骨的皇室，也不应当会做出这种蠢事出来。
除非弗雷德克三世已经彻底疯了，完全不顾及他在无论皇权派还是非皇权派贵族眼中的信誉。
毕竟这种隐秘地利用契约，强行操纵大贵族家中高官，完全僭越传统的手段，只有在面对生死存亡、抛却体面与荣耀的全面战争时，才有可能发生。
“唉，雷库斯叔叔，深呼吸，可能会有点难受。”
罗格思将手臂伸出车窗，五指大张，正对着雷库斯，关怀而体贴地温声嘱咐着。
“少爷，我……”
雷库斯刚刚张口便发现全身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沸腾涌动起来。
他体内的血流似是在咆哮，像是一群放纵的兽群，携带着炽热的烈火，使他步入无尽的煎熬和折磨中。
这种难受之感很难描述，它不是疼痛，却比疼痛更加令人抓狂，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的失温与无力。
不过眨眼之间，他只觉头晕目眩，脚下一软，身体止不住地朝着地上倒去。
沉重的铠甲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的回响，显得异常刺耳。
罗格思凝望因他利用【启迪奇迹】，进行精密操纵过水与火之灵性后，而缺氧和昏厥的雷库斯，稍稍沉默，便叫来不远处在紧张观望的几名骑士，让他们看管好雷库斯，然后继续照常行进。
同时他也利用【启迪奇迹】感知着车队的周遭，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其他事故。
“看来骑士团长的任务只是问话，他来到你面前时刻意表露出纠结的样子，应当在内心深处，也是不想背叛布瑞德的。”
艾莉娜看着窗外伴行的骑士，升起隔音屏障后，嘴角轻启出声。
“他们到底希望我是先知，还是不希望我是呢……”
罗格思的腰背靠着车厢柔软的靠垫，头仰着伸出窗外，眯眸盯着天上飘动的白云，呢喃着问道。
“如果你不是，便可消解他们的猜忌，如果你是，又能给出一个将他们团结起来一致针对你的借口。
“无论是与不是，对他们而言都既是坏事、也是好事，这两种想法于他们而言并不矛盾。”
艾莉娜的手指拨动着罗格思飘扬的银发，轻声回应着他的呢喃。
“嘛，人可真是复杂啊。”
罗格思慨叹一声，他直起腰板，将头收回马车内，同时余光扫过爱丽丝与艾莉娜两人，心中因雷库斯升起的戒备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发动【启迪奇迹】之后，他就隐隐约约能察觉到，有一抹若有若无的黑暗生物气息，正在远处跟踪着自己回程的车队。
那抹气息极淡，淡到了连艾莉娜与爱丽丝都未察觉到来提醒自己，只有奇迹才能隐约感知到的地步。
他摊开自己的掌心，眸底的思绪纷繁交错，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去冒险，尝试将对方揪出来，吸引其他的强者来围剿掉对方。
虽然以他目前的能力，自保已然绰绰有余，但他还是很讨厌让不干净的东西跟到家里来。
不过就在思索之间，车队快要进入布瑞德领时，那抹气息也好似突然停住了脚步，随着马车的行进逐渐淡去。
傍晚时分，三人回到伯爵府，与布瑞德伯爵夫妇与德温伯爵夫妇一同用过晚宴。
随后罗格思简单的同布瑞德伯爵说过骑士团长的情况，再与艾莉娜与爱丽丝一同回往卧室中，他才将路上的发现告知给她们，两人先是讶异，而后皆流露出一抹微妙的复杂。
一年多前，他们与第二皇子一同去处理小灾厄时，罗格思的侦测与探知能力还很弱，后来也没表露出太多在这方面有很大进步的感觉。
可在无声无息间，居然已经将她们远远甩开。
罗格思的实力越强，她们能帮到罗格思的地方也就越少，两人不约而同的思考着这方面的问题，陷入到了微妙的无言之中。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响传来，门外的汉斯见到罗格思，便立即传达了布瑞德伯爵夫妇叫罗格思前去叙话的吩咐。
“这里可是我从小生活到大的卧室，所以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在这里能友好相处，千万别打起来。”
罗格思在即将迈出门扉前驻足，回头严肃地朝着艾莉娜与爱丽丝叮嘱道。
“我还以为你以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观星塔里，原来是在卧室吗？”爱丽丝听闻罗格思的嘱咐，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好似听到某种颠覆过往记忆的消息一般。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确实一直生活在观星塔上。”艾莉娜摆出回忆往昔的神情，缓缓言道。
罗格思闻言嘴角微动，不过他也并未就此展开辩论，见到两位少女没有要起冲突的氛围，又得到两人的郑重承诺后，他才继续迈步离开了卧室。
渐渐的，室内弥漫起一股沉寂的氛围，艾莉娜与爱丽丝都静静地站在高大的窗棂之前。
彼此间似乎有着一道无形的、不可逾越的隔阂，让她们沉默无言，互不交谈。
微风顺着窗户打开的缝隙缓缓流动，旁侧的窗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承托着她们两人的平淡。
“你是先知吗？”爱丽丝沉默半响，她的语气柔和而略带迟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直白的开口问道。
“是。”艾莉娜的视线未曾移动，回答的毫无犹豫，很是干脆地做出了承认。
爱丽丝的神情一凝，仿佛时间停滞一般，经过片刻，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进而继续问道：“那罗格思呢？”
“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艾莉娜学着罗格思的样子微微耸肩，语气敷衍地回复道。
进而又是一阵无言，爱丽丝轻轻将窗推开，俯身靠在窗沿上，她抬起头，望向那片如同闪耀钻石铺满的闪烁星空，思绪也随着星光在无垠中漂泊。
“你曾经对我说过没入黄沙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有些东西，它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无论再如何努力地去挖掘，也不可能寻的回来，只因为它从根本上消散了，不存在了。
“那时的我根本不在意伱的话语，甚至没怎么将其记入心中，但随着时间的增长，我突然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入夏的时候，罗格思同我言说他要假死之时，我能感觉到他对此事的淡漠。
“以前的罗格思肯定会在意很多很多东西，不会在做出此种能影响太多太多人的抉择之后，还那样散漫且无所谓。”
爱丽丝的看向星海的眸光中浮出一丝深沉的忧郁和感慨，恍若浸泡在了往事的厚重之中，语调莫名地慢慢说道。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拂去额前几缕发丝，似乎在回忆着某段旧时光，某种无法触及的记忆。
艾莉娜侧眸看向被星光照耀的爱丽丝，以及那份沉静的憔悴，随即她也俯身趴在窗沿，手掌轻托着下巴，凝视着遥远的星海，缓慢地细语道：
“可你知道吗，我在初见他时，他比之现在要更加的淡漠，更加的冷硬，更加的无所顾忌。
“哪怕你再不想承认，你也应该能察觉到，他在面对你，在面对未来的命运时，到底有多么的疲累吧？
“和他相处的时候我时常在想，如果那时你的兄长下手更重一些、如果最初没有我常伴在他身边，用预知来补足他匮乏的安全感、如果他没有去到圣赫尔忒，而是直接涉政，或者领导邪教团体……
“那么他会不会变成一头真正的怪物？一头真正能颠覆整个世界的灭世之灾？
“毕竟一个能够窥探未来、握有冠绝时代的智识、又会勾连众神、疯狂寻求安全感的狡诈家伙，能够为了自己做出什么来都不显意外。”
爱丽丝不言不语，细长的眉毛微微拧起，神情专注地倾听着艾莉娜的叙述，微妙的表情于她脸上交替浮现，有时是思考，有时是触动，每一個变化都彰显着她内心的涌动。
直至艾莉娜言说完毕时，她抿紧双唇，眼神变得幽深而凝重，浮出一种无法言表的矛盾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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