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如果是关于其他的争端,她会道歉。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必须要说——
“这是命令。”
她凝视着柯梵的双眼。
“妈妈亲自下达的。”
“‘四季不可逾越职权,大地的认知不可紊乱’。”
“回阿皮斯找妈妈,或者躲到维多利亚的城堡里,随便你们。”柯梵稍微冷静下来,但还是拎着宝剑后退几步,缓缓摇着头:“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回去!”
“我要为阿姐复仇,我要剥下它们的皮,把它们的烂肉剁碎了再用烈焰焚烧!我要用怒火产生的浓烟颠覆那片不祥的雾!我要杀绝它们,我要让它们理解什么是恐怖——”
她越退越远,越退越快,到最后干脆转身跑了起来,拿着绿龙女王遗留的宝剑在这白霜覆盖的荒原上拼命飞奔。
天象,在这一刻出现了分化。
乌云中透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属于夏日的烈阳就像撕破一层黑棉絮一般跳跃出来,悬浮在夏之司辰的头顶,忠实追随她一路远去。
而在这一边,哈拉蒂妮的头顶依然是一片阴云。那天象似乎正映照着心情,雪暴逐渐有像冰雹风暴转化的趋势。
这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看到的吧……?
夏依冰看看这边的乌云冰雹,再看看前面逐渐远去的万里晴空,突然有一种世界被割裂成两份的错觉。
这算什么?内讧?
那以后还会有夏天吗?
几分钟内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太多了,夏依冰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比如她现在特别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春天的司辰暴毙了,是不是意味着春天也将不复存在?
在柯梵执掌的夏季不会再有季节变化,同样的,在哈拉蒂妮司掌的冬天也不会再有春夏的暖阳。
她不由将目光放在红头发的女神身上。
秋天的艾默菈,好像一不当心,这家伙变成最关键的角色了呢……
顶着穿越时空的注视,艾默菈朝前迈出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你要和她一起去吗。”哈拉蒂妮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非常难看,毕竟她是决然想不到的,自己会在今天同时失去三位亲人。
“柯梵姐姐的脾气是她最大的弱点。”艾默菈摇头,“如果愤怒可以解决我们面临的难题,那么压根就不会有四季计划,阿皮斯也不需要离开纳米亚……我们必须明确这点,即那些敌人,那些恨不得立刻吞噬我们的东西,面对它们,越是不理智就越有可能收获失败。”
“你要去帮她。”哈拉蒂妮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去保护她。”
“姐姐听到会生气的。”艾默菈一笑,不置可否。
“而且单独的夏季会伤害到生命,我得去调和……这本就是四季计划的一部分吧。”
“那我呢。”哈拉蒂妮嘴唇开始颤抖起来,“我的冬天……难道冬天的风刃不值得秋天留下来吗?”
面对这个问题,艾默菈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空,看向那些已经消弭、融化,无声在天地间消失的冰雹。
“如果是柯梵的冬天,我不敢走。”
“但这是哈拉蒂妮姐姐的冬天。”
“你有一颗温暖的心呢……”
艾默菈终究还是走了。
跨过高原,跨过山川。
去追随夏季,去守护夏季。
冬天的女王没有挽留,她和凛冽冬风一起留了下来,把自己锁进空旷的王宫,谢绝见客,终日维持着天穹的乌云,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人们惊奇的发现四季不再有交替了。
春天不来,便轮不到夏秋,终日可见的只剩下寒冬,剩下白霜、积雪,剩下在低温中被冻结的天海大地。
刚开始秩序还算稳定,秉持着对司辰女神的热爱和信仰,人们选择了默默忍耐。
但渐渐的,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那四位殿下好像是闹出了什么矛盾……”
“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相信这种事情……”
“但确实春天好久没来了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寒冬,这都将近四年了吧?”
“一年两年我可以忍,三年好吧也不是不行,但这都四年了,四年了亲爱的……我们到底还要在霜寒中熬多久才能等来春天?”
这个过程,希茨菲尔和夏依冰算是全程旁观。
“阿霍因之剑”到底是直接取来的“遗物”,它关联的回溯画面又多又密集,似乎真的要贯穿一百年之久,到现在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而她们更清楚现在的舆论骚动还只是开胃菜,归根结底是人们还不知道真相。
他们以为只要继续熬下去就会等来下一个春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
下一个春天,再也不会来了。
果然——枯燥的寒冬持续到第五年,有些人终于受够了过这样的日子。
人群聚集在王宫脚下,在那恢弘壮丽的大门前喧闹、发声,恳求四位司辰女神——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怎样理由要让冬天持续,至少降下些许暖阳,至少让暖春换几天岗。
冬之王当然听到了这些声音,但是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能说什么呢?
人心易碎,所以真相要被埋藏。与其告诉人民“春天已死”,还不如让他们继续加深误解,让他们继续抱有已经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但终究是难熬,终究是折磨。
她无法不去看,无法不去听……
看难民们衣衫褴褛,伸出布满冻疮的双手朝向天台方向。
听孩子们在墙根下发抖,牙齿落错发出的微响。
她已经很努力了。
真的很努力了。
如果有心人注意观察记录,他们一定会发现,已经持续五年的冬天,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暖。
第二年城中尚有风刀。
第三年郊外不见霜雪。
第四年山脚汇聚成溪。
第五年高原冻土抽芽。
但是这并不够。
应该说是远远不够。
再温暖的冬天也是冬天,也还是会时不时的刮风,时不时下雪……客观规律决定了在零下气温中有生命消逝,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去在意原因——在意城中突降的低温又冻结了什么。
困惑被死亡转化为悲伤,然后在短时间内,悲伤又经历了从困惑到愤怒的终极质变。
他们说——
“四季政策是失败的!瑟兰需要迎回真正的女神!”
他们还说——
“冬之龙怕是害死了她的三位姐妹,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独自掌控季节天象!”
汇聚的声音让墙根开裂,那恢弘的,由十一根柱子才托举起的巍峨大门轰然垮塌。人们裹挟着愤怒和质问冲入宫殿想寻求答案,但他们找遍了几乎每一个角落,却没找到任何一位司辰女神。
与此同时,王宫庭院的一座假山缝隙里,哈拉蒂妮独自一人蜷缩其中。
她太熟悉这座宫殿……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她走遍、摸遍了这里每一个角落,只要她想就一定不可能被人发现。
但是她在流泪。
平静的面容没有其他感情流露出来,只有纯净的泪水,顺着轨迹不断滴落。
“又下雨了!”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气温又变冷了……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些高高在上的司辰女神,我们都要被冻死了,她们居然住在如此奢华的地方……”
“把这些都搬走吧?至少能换点耐冻的根啊……”
喧闹过后是残破的废墟。
他们至少对这里保留了最基础的尊重。
不管这份尊重是留给那四位已经失踪的司辰也好,还是留给宫殿真正的主人也好。
又或者是出于某种更现实的原因,比如这里太高,太空旷,所有地方几乎都寒冷透风,让人难以居住也好。
总之他们没有留在这里。
冬之龙又寻回了她的静谧。
她继续躲藏在这里,在这里度过了五年、十年。
她听到了传说,那是从远方赶来的逃难者们,他们向营救的人们描述西边永不坠落的夏阳,形容植物在烈火炙烤下枯萎,大地干裂的可怕情形,然后疯狂抓起积雪往嘴里塞。
城里的人们面面相觑。
由于海港早就被寒冰冻结,他们早在近十年前就失去了走海路传递信息的渠道。完全不知道外界居然还有这种变化。
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他们要组建探险队,要去西边看看。
阴云常在,不知不觉又是十年。
维多利亚港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的一系列过程,因为他们已经摸清楚了,那西部的沙漠完全不是人住的地方。
留在城里,想办法御寒,用融化的雪水灌溉那些耐寒的根茎,他们至少能活下去。
但去西边只会被热死。
那里的空气就是火焰。
根据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形容,只要一次用力的呼吸,整个人的肺泡就会炸裂开来……
哈拉蒂妮的情绪则在这段时间里逐渐稳定下来。
她不再因为得失感到悲喜,只是继续坐在宫殿最高处的座位上,坚定执行着四季计划。
‘四季不可逾越职权,大地的认知不可紊乱’。
只剩冬天了。
她要守护仅存的认知。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艾默菈了。
很多时候语言确实是苍白的,她没必要说话,没必要解释,没必要和某些人说——我必须冻结,冻结那海啸,冻结那雷鸣,这样至少大地不会被海洋吞噬,至少还有这么多人能活下来。
但是,她有时候也会去想,去思考。
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
为什么,阿霍因会死。
她死的那么突然,那么无力……如果是有东西潜入纳米亚犯下凶案,那又为什么,自己这些年没遇到袭击?
还有她那暴躁的姐姐。
柯梵……从不时飘来的传说看,她同样没事。
会是艾默菈的功劳么?
她们是不是正在和杀死姐姐的东西作战……
每当这么想,哈拉蒂妮就会离开王座,来到四人当初仪式的大厅来回踱步。
她也想去啊……
但妈妈留下的任务,四季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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