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可爱子已经…”
啪。
高桥仁阴沉的跺了下脚。他的嗓音忽而跌入谷底,仿佛一柄避无可避的铁锤,不声不响的砸在山谷里。直到峭壁上的碎石坠落,回声才被认可似的炸响。
“她没有死。”男人又抽了两口,白软的烟雾柔和又凝实:“她没有死,河村。她一直活着。”高桥仁点点心口:“在我这里。”
按说到了这种份上,河村一郎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的妹妹死于一场意外,而对方却依然愿意付一大笔钱来帮助自己——看在他和自己妹妹曾经的感情的份上。
很好,他有钱,自己很穷;很好,知道他还这么念着自己的妹妹;很好很好,就是…
就是某个验尸官,或许是看自己可怜的验尸官,曾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很矛盾的行为——这个行为才迫使他来这种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的小区,找这位自己妹妹曾经的爱人。
当时验尸官随口说了一句:‘尸体都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河村一郎不敢说自己一定听清楚了对方的话,之后,他又回去问时,验尸官却一脸奇怪,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你这人真奇怪,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
爱子,你真的是因为意外死亡吗?
河村一郎看着被袅袅烟雾遮挡住面孔的瘦长男人,又看看脚旁摆放着的那个满满当当的黑色提箱。
Chapter88 丑恶嘴脸
河村一郎之前在葬礼上见过高桥仁,但对方的说辞和今天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知情?他是无辜的?
高桥仁握着烟斗,脸上闪过疲意:“河村先生。这些日子我经常回忆起爱子还在的时候。我出钱操办了她的丧葬,出席了葬礼,完成了她的愿望开了一家甜品店——还有你,河村一郎,我答应她要照顾你的。”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男人捏捏鼻梁,闭上眼:“如果你还认为是我杀了她。我虽然理解作为哥哥的不甘但……请,请去报警和起诉。我们只好用这种手段来解决了。”
“我不能无限期的浪费时间接待你,我有自己的生活,公司上还面临很大的压力——每一天,每一天。无论贫穷或富有,大家谁不是拼尽全力活下去呢?”
他指指落地窗外的钢铁丛林。
“很多人指着我吃饭;很多人盼着我倒下;很多人希望这个庞大的公司消失的无影无踪。作为搬运工的你是无法理解的吧?我知道,但简单的道理「不给别人添麻烦」,你总清楚,对吗?”
高桥仁小口温吞的吸着,烟气从嘴角喷出来。
“呼…我今天的一切都仰仗于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去世后,我就要独立行走了。河村先生,我很乐意交你这样的朋友,但前提是我们不要再谈爱子的事了。大家…都很难受。”
是啊,自己的妹妹,他的爱人。
河村一郎抿抿嘴,两只手因为不安来回来去的搓动着。他看看余光里脚下的黑色皮箱,又看看高桥仁。
“很‘足够’的一笔钱。”高桥仁似乎看透了河村一郎的想法,他轻笑:“拿去,拿去吧。别担心。”
说完,他敲敲桌面,玻璃脆响引来了消失许久的侍者。
“帮我把河村先生送下去。”
两个人站起来,面对面欠身。
“今天失礼了。”
“彼此。”
“请留步。”
“我会找时间去看爱子的。”
河村一郎提着沉甸甸的皮箱跟着侍者往门外走,就在即将离开前,屋内传来了一声怪笑。
十分古怪的笑。
男人缓缓回头,发现高桥仁正捏着熄了的烟斗,一下一下往外嗑烟灰。
“一条人命,大概值多少钱呢?”油头上的一缕黑发落在前额,打破了原本严肃古板的画面。比起刚才,现在的高桥仁更像个浪荡的公子。
他‘铛铛铛’的在烟灰缸里嗑了几下烟斗,抬起头看着僵直在门口的河村一郎:“值多少钱呢?河村,大概就值你手里的那么多吧。”
嘭。
沉重的箱包脱手,摔躺在地毯上。
高桥仁两边的嘴角向上不自然的挑起,狭长的眼里流露出恶意。“河村爱子,她的手感真不错啊…”
“穷人家的孩子,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男人搓搓手指:“…一点点恩惠,就像个虔诚的、想为神明现身的信徒般靠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有意思,妹妹如此,哥哥也是这样啊。”
“混蛋!!”河村一郎猛地踢门而入,下一刻,天旋地转!
他被默默立在一旁的侍者死死按在了地毯上。
“唉,她是我玩过最有意思的乡下姑娘了。”高桥仁掸掸西装,从沙发里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河村一郎的面前,蹲下。
“你知道吗?她嘶喊的声音有趣极了。”
男人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放在河村一郎的耳畔。一阵重重的顿响后,熟悉的、自己妹妹的尖叫声在喇叭里响起。
嗓子已经喊哑了。
‘求求你!!’
‘不要!!不要打我了…’
‘我的腿…仁…求求你…’
‘啊!!!好疼…太疼了!!求…’
高桥仁看着脚下眼球泛红的男人,戏谑的晃了晃手机:“我的珍藏——”他展示着文件夹,里面有无数段视频与音频:“你的妹妹,就叫「野性の伤痕」怎么样?”
“我喜欢用棒球棍,偶尔用电钻。”
“我不喜欢刀子,血淋淋的太可怕了。”
高桥仁站起来揣回手机:“一开始用皮鞭时,爱子虽然不能接受,可因为太爱我了还是勉强忍了下来——后来,哈哈哈哈,我开始用棒球棍和榔头了。”
男人低声:“你知道吗?当我用榔头,把她精巧的脚趾一颗颗砸碎的时候…”他张开五指:“‘啵’——就像气泡破裂一样绚烂……血肉和指甲炸成一滩草莓汁,用鞋底碾上去嘎吱嘎吱响…”
“哈哈哈哈哈!”
河村一郎面无表情,奋力抬起头:“你会糟报应的。”
“善人有好报,恶人得恶果——这是你这样底层的家伙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事实上,”高桥仁拽拽西服:“事实上,我会比你们活的都久,活的都好。”
“让他滚蛋。”
…………
……
河村一郎端详着手里的剔骨刀。
森寒的刀刃上印着男人本来还算阳光的脸——如今凹陷的像个活尸;他的头发油腻不堪,难闻的味道弥漫在出租屋的每一个角落;遍地都是吃完的泡面桶、水瓶,一些零散的报纸和衣物四散在地板上。
这是第七天,他已经穷途末路。
从高桥仁的公寓回来后,他立即前往了警署。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我们后续会调查的,请您静等。’接着,他又去找那位‘帮了’自己的验尸官——
尸体已经焚烧,或者说,连尸检都十分草率。直至那时,河村一郎才明白过味来:对方就是想快速的处理掉尸体,一旦焚烧后,一切证据皆化为飞灰。
‘算了吧。’
这是自己的工友联系有关系的亲人,隔了许多道弯弯绕绕帮自己打听的结果。
‘算了吧,河村,我们惹不起。到底警察局长是你的朋友还是什么会社的老大是你的亲人?都没有?你闹什么劲儿啊?!工作不想要了,想回乡下吗?’
河村一郎像个丢了魂魄的尸体跌跌撞撞回了出租屋。
美子…
你在死前,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握刀的手越来越紧。
Chapter89 神明的制裁
大久岩男抹了把汗,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早就泛黄。他顶着太阳把一箱箱器材吃力的搬上后备箱的斗里,用力关上盖子。‘砰’地一声,肌肉和汗液挥洒迸溅。
咔。
咕嘟咕嘟咕嘟。
冰姜水咽下喉咙,捏瘪易拉罐,随手抛进垃圾袋里。
“嗨,嗨。今天真早啊。”
“嗨,您也早。”
大久岩男找了个凉快的阴影掏出手机,电话另一端,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好。”
“河村?你两天没上班了。我今天和经理说替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的只剩下呼吸。
“河村?”
“是家里出事需要钱吗?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们认识也有两三年了吧?”大久岩男和河村一郎聊得很来,或许是两个人境遇相同的原因,亦或是都有个比自己小的亲人吧。
河村一郎有个妹妹,而大久岩男是弟弟。
‘那个王八蛋是正经的尼特族啊。整天见不到人影。不,我倒是希望是个妹妹…’
‘没有女朋友,成天把生活费都花在游戏上了。’
两个卖力气的男人偶尔喝酒续摊,聊起家人和弟弟妹妹,都是一脸欣慰。在这座寒意逼人的都市里刨食,想要不被冻伤,只有穿上名为家人的衣物才能勉强支撑下去。否则,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自己有那么多欲望吗?
电话那头又哭又笑的说道:“岩男,我妹妹去世了。”
大久岩男:……
去世了?那个…河村一郎时常提起来一脸骄傲的妹妹?
“她死了。”河村一郎声音并成一条平稳的直线:“她死了,被殴打致死。对方亲口对我说的。”
“混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对方是谁?我们现在就报警!太嚣张了!”大久岩男胸中的怒火炸开脖子上的青筋,常年举重物的手臂粗壮的惊人。“报警,现在!你还在家里发什么呆?!”
“我报警了。”
河村一郎静静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自己的朋友。
包括高桥仁,包括高桥集团,包括所有的一切。
大久岩男不说话了。
将近一米九的壮汉手足无措的站在阴影里捧着电话。河村一郎说的都是他从未踏入过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危险,没有地位和钞票做盔甲的人,连呼吸都被禁止。
“我…我们…”他像个急于找到背景自拍的年轻姑娘,不停的在巨大的伞沿下转来转去:“河村,我们去告诉媒体!媒体一定可以的!我们去曝光高桥集团!”
证据呢。
证据,怎么证明高桥仁说过那些丧心病狂的话?即便他说过,又怎么证明他做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呢?这个世界,至少对他们来说,是要讲证据的。
河村一郎苦笑:“我们是需要证据的,可能有些人不用…我们是要的。”
“我给你想想办法。”大久岩男瞥了眼身后的公司,捂着话筒小声:“最近我们经常给高桥集团送货,不,不是总公司,旗下的一些小分支而已。我朋友多,想办法打听打听。找个机会堵住那个混蛋。你手里有录音笔吗?”
没用,没用的。河村一郎笑着感谢了自己的朋友,并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上班,感谢他替自己的两天。
第三天,他像往常一样出现了。还是以往的样子,就是脸颊有些凹陷。
“听说了吗?”
“高能的不行!”
“别瞎写啊,把经理的名字写上去吧。”
几个搬运工午饭时聚在一起三两聊天抽烟,说起最近火爆的事件,就不得不提基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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