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我不是开玩笑。”神尾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我的助理有一天突然遇鬼死在我面前，只要那只鬼威胁不到我，为了保证我的身份不被暴露，我也可以不出手。哪怕她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结果也是一样，我不会有任何动摇。骸觇，这就是我们俩之间的区别，也是为什么我能始终不被卷入，而你却越陷越深的理由。”
“你真的能做到吗？”
“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就过来把她弄死，顺便把经纪人也干掉吧。正好我这两天工作不顺，对她们俩都有点烦了。”神尾瞳笑着说道，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她的气质突然变得让夏川有点陌生，那种淡漠甚至稍稍有点毛骨悚然。
“我们毕竟是异类。”神尾瞳继续说道。“就算是今天不分开，将来的某一天也必然如此。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如果你过于重视他们，那你哪怕有着再强的力量，你也只是个弱者。尤其是神明，骸觇，我只在今天说一次，绝不会再提第二遍：身为神明，信徒不过是你的牛羊，神职者不过是你的猎犬。你当然要照看他们，尽力让他们发展壮大，以此扩张自己的力量，不让他们随便就损失掉。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把他们看得太重，随时都应该做好放弃他们的准备。如果你不能看清这一点，那你的脚步就永远都走不远，他们将不是你的助力，而是你的负累。”
“信徒们向神明奉献愿力，神职者尽心尽力，难道神明不应该给予相应的回报？”
“你认为这是一场交易？”神尾瞳叹息了起来。“你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神明与信徒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交易，而是掠夺、占有和索取。最初的神明从来都不给信徒什么好处，他们只是允诺不从他们那里夺走而已。而且，为了制造恐怖，为了让信徒们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力量，他们还经常随意毁诺。即便是最善的神明也只会满足少数人的愿望。骸觇，即便是你可以满足所有人的愿望，你也无法让他们感到满意和幸福，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傲慢，越来越不知感恩和满足。相反，杀戮、破坏，降下瘟疫、灾难和不幸，信徒们的祈祷会比你给予他们幸福时更加频繁，更加虔诚，你什么都不做，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
这个道理夏川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在具体做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忘记这一点。
工具人们最终都变成了新的需要去保护和关注的对象，即便是他们犯下一些错误，他也从未去惩罚过他们。
“你一直都可以独善其身。”神尾瞳说道。“只是，你真的想吗？”
＃＃＃＃
大殿内，巫女们正分散开，在夏川的新神谕之下尝试着训练自己的宠物。
在灵宠按照夏川的指令选择为小型鸟类之后，这样做的难度不是一点半点。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灵宠培养之后，这些动物多多少少都开启了一点儿灵智，总算不是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结衣你当初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川口玲奈和青木结衣跪坐在大殿上首的位置，一脸严肃地看着见习巫女们的行动，实际上却在悄悄地和青木结衣聊着天。
“没有。”青木结衣在夏川的坚持下还是带着面具，这让她可以稍稍放松一点，不至于要像川口玲奈那样时刻注意表情管理。“一开始就只是和小堀玩而已。”
“那应该是别的什么地方又有了新的经验吧？”川口玲奈说道，心里却暗暗地警觉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野宫三姐妹和西尾久骸骨神社的存在，毕竟，当初夏川曾特意让她们一起围杀冥河会的妖怪积累战斗经验，而在夏川失踪的那三个月里，她也和佐藤健太郎一同为了教派的未来而考虑过种种可能。
既然有骸骨神社存在，那夏川大明神麾下当然有可能存在更多隐藏于黑暗中的力量，这样一想，川口玲奈顿时觉得压力变得空前巨大。
之前她还一度觉得青木结衣是挡住自己前进道路的绊脚石，但神明大人离开她们所住的公寓，只通过勾玉和青木结衣联系，偶尔才会通过勾玉向她发下一些命令，这样日子顿时让她深切地意识到，如果没有青木结衣存在，那她或许在神明大人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那就更不要提其他了。
这样一想，青木结衣哪里是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简直就是她在激流中必须要牢牢抱住的浮木，尤其是在她那番曾经让川口玲奈惊讶甚至一度自闭的言论过后，她已经对青木结衣再无半点敌意。
“也不知道神明大人什么时候会来检阅她们的情况？我们的进度是不是晚了？”
“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夏川并没有授权青木结衣把自己的最新情况告诉其他人，所以，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青木结衣还是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秘密，即便是川口玲奈一再旁敲侧击，她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并没有催促我们，我们按照计划慢慢来，应该没问题的。”
“结衣，你就不想好好地在神明大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吗？”川口玲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那个森山千雨她也见过，真不知道她除了身材之外有什么地方好的。
她们却不知道，夏川此时刚好就在通过青木结衣胸前的勾玉看着见习巫女们。
从她们开始，不再过分地关心她们，完全把她们当做工具人吗？
看着那些对未来充满了好奇和期望，年轻而又满是朝气的少女们脸，夏川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就是这样，哪怕你明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事到临头，却总有一种理由让你无法那样去做。
还是……
夏川悄无声息地离开，片刻之后，他又到了桐生一龙那边。
他盘膝坐在屋子中央，没有开灯，脸上带着鬼面，手中拿着妖刀，似乎是正在通过与他们的对抗磨练自己的意志和精神。
“桐生一龙……”
“是。”他马上调换了坐姿，同时把手中的妖刀放在了身前。“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人。”夏川说道。“把那几把刀散出去，让它们寻找能够驾驭它们的人。然后……”
如往常那样，桐生一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让他们成为你在黑暗世界中的部下，或者是……杀了他们。”
“明白了。”桐生一龙点点头，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重新把妖刀拿起插在腰间，随后走向房间的角落，打开藏在一个柜子后面的保险柜，把之前夏川交给他的那五把伪妖刀全部拿了出来，稍稍考虑了片刻，又把其中的四把放了回去，只拿起一把站了起来。
“如果它落入冥河会或者是赤坂之手……”夏川说道。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桐生一龙平静地说道。
这和夏川之前的想法稍有不同，但既然桐生一龙有这样的信心，那他也就接受了这种安排。
真可惜啊，如果桐生一龙能够更有天赋一些，能够学会任何一种法术，他的成就绝不会仅此而已。
“不要蛮干。”夏川说道。“我会让天狗去支援你。”
“是！”桐生一龙说道，同时拉开了屋门。
＃＃＃＃
看着眼前的人，松本隆感觉口干舌燥，大脑甚至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原来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那把刀就在距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在那个人向上摊开的手中，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它。
但是……那个传说中，无法驾驭这把刀的人将会成为怪物……
“那个……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本来灵巧的舌头突然像是打了结，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选择的选择是什么？”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却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次问道。
他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松本隆有种感觉，对方随时都会斩杀自己。
拥有这把刀之后，真的能成为极道的王者吗？
他真的有拒绝的权利吗？
松本隆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终于鼓起勇气，右手颤抖着伸向那把刀，但就在这时，那个人却突然把刀收了回去。
“你不配。”
劲风突然呼啸而来，松本隆眼前一黑，马上就晕了过去。
“我真该拿起那把刀的……”几小时后，当他不得不为了生计而与另外一个同帮派的家伙一起在街上揽客，忍耐那些该死上班族的辱骂时，他终于忍不住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得了吧……”这样的话却马上就被当成是吹牛，惹来了一阵嘲弄和奚落。
这时候，远处的巷子里却突然传来了惊叫声，一个酒醉的家伙鬼哭狼嚎着，尖叫着从那里逃了出来。
“死人！没脑袋的死人！”
第159章 斩首
“这是第三起。”立花弘一说道。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十分烦躁，甚至比待在M身边时更不舒服。
看着同类的遗体像是垃圾一样被这样随意扔在路边，想象着杀死他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样做，接下来同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会在哪里发生，心情简直恶劣得无以加复。
“切口非常平整，只是一刀就直接砍断了脖颈，和之前那两起事件完全相同。”木元树里从尸体旁边站了起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他们明明见过更惨烈，更恐怖的现场，只能说，离开现场太久，在安逸的场合待的太久，他们俩都已经变弱了。
好在M已经放开他们，只留稻叶理佳在自己身边。
稻叶理佳和木元曾经不止一次地讨论过M的目的，木元觉得，M或许是觉得他们这些骸机构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频繁地让他们到现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像之前的帕瑟尔和亨曼那样遇上冥河会的人，被全部杀个干净。
不过，赤坂的宿命本就如此。如果他们的死真的能让骸骨会再次与赤坂合作，木元觉得自己死在这种情况下，总比像以前牺牲的那些前辈们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现场更有意义。
“没有找到监控录像，那边的几个摄像头都是坏的，要么就是假的。”青岛这时候从巷子外面走了回来。“真是该死！这一带经常有人从事非法活动，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装能用的摄像头，就连警方安装的摄像头也总是被他们故意破坏！”
“被斩首的三个人都是极道成员，但彼此之间应该没什么关联。”一直在旁边打电话的杉下终于也停了下来。“三个人都只是最底层的混混，而且都是最不如意的那种，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杀手应该不至于看得上他们才对。只是随意试刀吧？就像古代那些发疯的剑客一样？”
这样的猜测简直是最糟糕的一种，随机犯案从来都是最难破获的一类。如果对方只是随意地在街头斩首自己遇到的混混，他们该如何阻止他？
“我找到线索了！”骸机构中最没有现场经验的两人之一这时候却兴奋地从巷子的另一头冲了进来。“我找到线索了！”
佐佐木大介拉着一个手臂上只有简单纹身的青年，只要稍对极道有所了解就知道，这个家伙不过是组织中最底层的成员。
“快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个……”松本隆不安地看着眼前这几个戴面具的奇怪家伙，又不小心看到了地上露出一半的尸体，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你知道什么？”木元马上追问道。
“昨天晚上我曾经遇到一个奇怪的家伙……”
＃＃＃＃
都市传说曾经是赤坂重点监控和辟谣的对象，而且他们的工作一直以来也称得上卓有成效。
但是，随着东京发生的异类事件越来越多，这项工作变得越来越困难，几乎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关于妖刀的传闻的确进入过赤坂的关注清单中，但却像很多不知名的传说一样，因为传播群体不大，也没有后续影响，很快就被“暂时搁置”，直到木元等人开始追查之后，才又被列为重点，重新进入了严格控制和清查的清单当中。
“必须要尽快斩断这个传说继续流传下去！”黑田光司也关注到了这个事件。
很多都市传说本身并不具备破坏性，但是，也有一些都市传说在被广泛流传之后，会反作用于传说中的主体，增强它们的力量。
如果有很多人听说并相信这个传说，那么，力量很有可能就会附着到作为故事主体的妖刀上，让它变得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他们也必须把传说的源头找到，因为第一个散布这条传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戴着鬼面，到处问人要不要力量的家伙。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正在到处发生，而且，或许真的已经有人获得了妖刀的力量，赤坂的人们就心急如焚。
被斩首的很有可能是无法驾驭妖刀的力量，失去控制变成怪物的人。那也就意味着，传说中妖刀还没有找到主人，这样的事情还将继续出现。
佐佐木大介却说道：“往好的方面想，那家伙起码没有像之前一样放任这些家伙乱杀人……而且，因为他还没有得手，所以我们还有机会把他抓住不是吗？”
“话是……”立花弘一说道，但却木元很快打断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在他得手之前把他抓住！”她对佐佐木，同时也是对骸机构的所有人说道。“把那把妖刀永远封印起来！”
很有精神！
不过，你们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得手了。
夏川默默地关注着他们这群家伙，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替他们感到难过。
M把骸机构放生算是件好事，但他却没想到，黑田光司会马上就又把骸机构用在这样的刀刃上。
我的一群手下在努力地想要把我的另一群手下抓住……那些专门负责卧底部门的警方高层们在面对类似情况的时候，大概也是类似的心情吧？
不过，他们的思路一开始还算是没错，后面却已经完全偏了啊。
因为桐生一龙斩杀的并非那些失控的人——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暴走就已经被他一刀柄打晕，从而摆脱了妖刀的控制——他斩杀的是那些明明已经通过了妖刀的测试，在持有它时依然可以保持理智，但却因为过于狂妄拒绝了桐生一龙命令，或者是试图欺骗他的人。
桐生一龙找上的人比赤坂想象的多得多，绝大多数人都理智地选择了死守秘密，尤其是在知道有人被斩首之后更是如此。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是在路边的偏僻小巷里遇到了桐生一龙，而是在自己破败狭小的公寓里被他从睡梦中叫醒，然后面对了那个选择。
许多人被谈话，但却并没有说出他们所知的真相。因为说出真相并不能让他们得到任何好处，但把它说出去，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个夜晚又迎来这样的噩梦？
作为极道中人，他们反而更相信暴力，更恐惧这种鬼神的力量。与此相比，赤坂对他们的警告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他们害怕法律，那他们还做什么极道？
流言并没有被消除，相反，随着赤坂的问话，更多原本并不相信，也并不了解这个传闻的人也知道了它的存在。
而且，渴望和野心也开始随之而迅速蔓延开来。
如果我有机会面对那把妖刀，面对那个头戴鬼面的人，我该如何回答？
第160章 招新
春天是赏樱的季节，作为情侣，哪怕只是假扮的情侣，去一趟目黑川或者上野公园也是应有之意。
这对森山千雨来说自然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她从前一天很早就开始努力地准备着第二天赏樱时要吃的轻食，加上要垫在草地上的毯子之类的东西，林林总总准备了一大篮。夏川并没有霓虹人这种对于樱花的病态喜爱，不过，也并不抗拒，只是稍稍地感到有些遗憾，因为他理想的场面应该是，大家全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在樱树下的草地上喝着酒，分享美食和趣事。
这样的场景或许永远也不会实现，起码在守望者和赤坂话事的东京不可能实现。
他要是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迎来的很有可能是导弹带来的巨大火球。
“你一直都可以独善其身。只是，你真的想吗？”
“如果我们认同这个社会存在的价值，愿意遵守其中的规则，甚至愿意去捍卫它，那我们凭什么就不能被接纳，获得公平的对待呢？”
神尾瞳和龙青庭的话交错着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神谷君？”森山千雨不安地问道。
“诶？抱歉，是眼前的樱花……”夏川说道。
漫天飞舞的落樱的确很美，但是，总让人感觉有种难以言说的凄凉和苛烈，这种稍纵即逝的美，大概也只有霓虹人才会甘之若饴，甚至把它变成是自己文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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